前言:
本地人都说,断魂桥不能过夜。
我不信邪,在桥洞下睡了一晚。
午夜被敲击声惊醒,发现桥墩上刻着几百个名字。
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日期——全是昨晚死的。
最下面新增一行:我的名字,日期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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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身像一头死去的巨兽的骸骨,匍匐在黑黢黢的水面上。风穿过钢筋骨架的缝隙,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河水的腥气混着铁锈和某种隐约的腐烂味道,一阵阵灌进鼻腔。
阿哲打了个寒颤,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缩了缩脖子。手电光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劈开一道有限的空间,光斑扫过锈蚀斑驳的钢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浆干涸后的硬壳,还有一簇簇垂死的苔藓。
“妈的,这地方真够邪门的。”他低声嘟囔,声音在空旷的桥洞结构里撞出轻微的回响。
“怕了?”走在前面的老猫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点惯常的、令人牙痒的嘲弄。他经验最老道,也是这次“不信邪”行动的发起人。大壮跟在他身后,像一堵沉默的墙,只有脚下偶尔踢到碎石子发出的响动,证明他的存在。
“谁、谁怕了!”阿哲嘴硬,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的包,“我就是觉得,本地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过夜就回不去,什么桥会吃人……总不会全是空穴来风。”
“风?我看是你裤裆里的风。”老猫嗤笑一声,选定了一处相对干燥、头顶有钢梁遮蔽的桥墩根部,“就这儿吧。大壮,把东西放下。”
大壮依言卸下沉重的背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他开始默不作声地整理睡袋,取出固体酒精炉和小锅。阿哲也赶紧放下自己的装备,拿出手电帮忙照亮。三个人分工明确,很快就在这阴森的桥洞下清理出一小片营地,酒精炉幽蓝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圈寒意,却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
断魂桥。这名头在这一带响亮得很。老桥,废弃怕是有十几年了,关于它的怪谈能装一箩筐。最常见的版本就是,绝不能在桥上过夜,否则必遭不测,连尸首都找不到。问具体缘由,老人们都讳莫如深,只摇头摆手,说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想死就别犯忌。
老猫这人,天生反骨,越是不让做的事越要试试。用他的话说,他倒要看看,是桥硬,还是他的命硬。阿哲是被他硬拉来的,一半是年轻人无处安放的猎奇心,另一半,是不想在老猫和大壮面前露怯。大壮嘛,向来是老猫指哪他打哪。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了,泡面的香味弥散开,暂时压下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三人围着炉火坐下,吸溜着面条,没人说话。桥外的世界一片死寂,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声和底下河水缓慢流淌的粘稠声响,像某种巨大生物沉睡中的呼吸。
“睡吧。”老猫扒完最后一口面,把饭盒往旁边一扔,“后半夜我守。”
阿哲钻进冰冷的睡袋,身体蜷缩起来。身下的地面坚硬硌人,寒气隔着防潮垫丝丝缕缕地渗进来。他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听那些奇怪的、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混凝土,又像是极轻的脚步声在头顶的桥面上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