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冰柜里那盒进口草莓，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是林翘的微信语音。“争争啊，帮贝贝买点草莓，要进口的那种，你知道的，
国产的农药多，贝贝吃了拉肚子。” 声音又甜又急，背景音里还有孩子的哼唧声。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手指划过冰柜玻璃，挑出最贵的那盒，标签上数字有点刺眼。
刚放进购物车，手机又震。这次是短信，银行的。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xx日xx:xx存入人民币30000.00元，
余额……备注栏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小字：本月保姆费。我捏着手机，塑料壳硌得掌心生疼。
推着车走到收银台，扫码，付款，动作机械。收银员扫过草莓盒子，“滴”一声脆响，
一百多块。我脑子里想的却是三个月前，林翘挺着刚刚显怀的肚子，
在我那间一居室出租屋里哭得梨花带雨。“争争，只有你能帮我了……老陈他说了，
只要我生下这个儿子，立马离婚娶我！可他老婆看得紧，
我现在租的地方肯定不安全……你这里最隐蔽，求你了！等我上位，你就是我最大的功臣，
我孩子的干妈！” 她当时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
我们是大学睡上下铺的姐妹，一起啃过馒头，挤过招聘会。毕业五年，
我在广告公司熬得灰头土脸，她在高端会所当了经理，
后来搭上了我们公司的陈总——陈志国。一个五十出头，头顶微秃，肚子微凸，
但手里攥着我们公司生杀大权的男人。我看着林翘那张精心保养、连哭起来都楚楚动人的脸，
想到她描述的那个“未来”——她当上陈太太，我也能跟着沾光，至少换个轻松钱多的工作。
鬼使神差，我点了头。出租屋成了她的临时避风港，
我成了那个跑前跑后照顾孕妇的“好姐妹”。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林翘发动了。
我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全市最贵的私立妇产医院。手术室外，陈志国姗姗来迟，西装革履，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只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眼神就黏在了紧闭的手术室门上。孩子抱出来，是个男孩。
陈志国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像是枯木逢春。
他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红通通的小肉团，动作笨拙却珍重。那一刻，我就知道，
林翘赌赢了。果然，孩子满月酒那天，排场大得吓人，在本市最好的酒店包了一整层。
林翘穿着香槟色的礼服，珠光宝气，抱着孩子站在陈志国旁边，笑容温婉得体。
陈志国的原配没出现，宾客们心照不宣地送上祝福。酒过三巡，林翘找到在角落躲清静的我，
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争争，这回真多亏你了！老陈说了，你照顾我和贝贝有功，
不能亏待你！” 她眼波流转，压低了声音，“他那公司行政部缺个主管，事儿少钱多，
位置我给你留着呢！”我心里刚冒起点希冀的小火苗，就被她下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呀，” 她话锋一转，眉头微蹙，带着点撒娇的苦恼，“贝贝还小，离不了人。
老陈给他前妻的抚养费高，家里开销大，请个外人保姆吧，又贵又不放心……你看，
你照顾我和贝贝这么久，最有经验了，我们最信任的就是你！”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
眼神恳切得像要滴出水来，“工资我给你开市场最高价，三万！
就是委屈你暂时再干一阵子保姆，等贝贝大点，那行政主管的位置铁定是你的！
咱们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嘛！”“保姆费”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那条入账短信上。
我把草莓和一堆婴儿用品放进后备箱，发动了我那辆二手小Polo。
车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奶味和婴儿爽身粉的味道。车子汇入车流，外面阳光刺眼，
车里却闷得我喘不过气。林翘现在住的地方，是城西的别墅区，独栋带花园，
跟我那间租来的小鸽子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把车停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走。
门口那个智能锁，录着我的指纹，方便我随时进出——像个真正的保姆。“争争来了？
”林翘的声音从客厅飘出来，带着点慵懒。她正躺在真皮沙发里做手部护理，
美甲师小心翼翼地给她涂着蔻丹。生了孩子，她身材恢复得极快，此刻穿着真丝家居服，
气色好得像朵娇艳的花。贝贝在她旁边的婴儿床里睡得正香。“嗯，草莓买了，
还有贝贝的尿不湿和辅食。”我把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放厨房去吧，
冰箱第二层腾出来专门放贝贝的东西。”她眼皮都没抬，专注地看着自己刚涂好的指甲，
“对了，下午老陈可能回来，你记得把主卧那套埃及棉的床品换上，他认那个。
”我应了一声，提着东西进厨房。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映出我有些疲惫的脸。
冰箱里塞满了各种进口食品，我腾挪着，把那盒价值不菲的草莓放进去，
旁边是林翘的燕窝和鱼子酱。下午三点多，陈志国果然回来了。他换了拖鞋，
径直走到婴儿床边看了会儿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贝贝醒了，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陈总。”我端着刚温好的奶过去。他这才像是刚看到我，点点头：“小裴啊，辛苦了。
”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说不上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让我不太舒服。
他伸手想接奶瓶，粗糙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背。我猛地一缩，奶瓶差点脱手。
“小心点。”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接过奶瓶，熟练地喂起孩子。林翘从楼上下来，
立刻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笑脸迎上去：“老公回来啦？累不累？争争，快给陈总倒杯水，
要温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品；陈志国挑剔的衬衫熨烫要求、书房打扫他严禁钟点工进书房、以及他有时深夜回来，
需要我准备的醒酒汤。林翘的“姐妹情”像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有在她需要我跑腿、或者想在我面前炫耀新买的包、首饰，
或者抱怨陈志国前妻又来要钱时，才会亲亲热热地喊我“争争”。其他时候，她看我的眼神，
和看家里那个智能扫地机器人没什么区别——一个好用、需要定期维护的工具。“争争，
这套护肤品你拿去用，我用着过敏。”她丢给我几个精致的瓶瓶罐罐，都是国际大牌，
但明显已经用过不少。我默默接过来。这算是“福利”吗？
我瞥见她梳妆台上新拆封的同系列顶级线产品。“争争，你最近是不是胖了？腰这儿有点紧。
”她挑剔地看着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那是我当保姆的工作服。
“做保姆也得注意点形象，毕竟是我们家的门面。”“争争，贝贝这辅食你做的什么呀？
看着就没食欲！网上那个米其林三星主厨出的婴儿辅食教程，你照着学学行不行？
”我开始失眠。夜里躺在别墅顶层那个狭小的保姆间里比我的出租屋小，但装修更精致，
听着中央空调低低的嗡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三万块，像一根沉重的锁链。我需要钱，
老家父母身体不好，弟弟上大学，我那点积蓄早就掏空。广告公司的工作？
我离职照顾林翘时，辞得干干净净。现在出去，我能找到月薪三万的工作吗？更让我窒息的，
是陈志国。他对我，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试探。
他会在我弯腰给贝贝换尿布时，站在门口长久地看着；会在递给我贝贝的脏衣服时，
手指“不经意”地触碰；会在深夜回来，我给他端醒酒汤时，故意让开的位置很小，
我必须贴着他身体过去。一次，贝贝半夜发烧，林翘睡得死沉，电话不接。我急得没办法，
只能跑去敲主卧的门。陈志国穿着睡袍开了门，听完情况，皱着眉：“慌什么？大惊小怪。
家里有退烧药，你先物理降温。” 他转身要关门，却又停住，昏黄的壁灯下，
他的眼神在我穿着睡衣的身上扫了一圈，低声说：“你倒是比孩子还急。”那语气，那眼神，
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忍着不适，退后一步：“陈总，药箱在楼下，我去拿药。
”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楼。那一晚，我抱着滚烫的贝贝在客厅坐到天亮，心里冷得像冰窖。
变化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林翘兴冲冲地打电话回来，
说约了小姐妹去新开的温泉山庄过周末，让我照顾好贝贝和陈志国。她语气轻松愉快，
显然完全没觉得把一个年轻女保姆和她老公单独留在家有什么不妥。挂了电话，
我看着在婴儿床里啃玩具的贝贝，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果然，晚饭时分，陈志国回来了，
比平时早，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比平时更亮。餐桌上只有我和他。我低头默默吃饭，
只想快点结束。“小裴，”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来家里也快四个月了吧？还习惯吗？
”“还好，陈总。”我咽下嘴里的饭。“林翘她……有时候脾气急，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我脸上，“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做事也细心。
贝贝跟你亲，我们都很放心。”“应该的，陈总。”“别总陈总陈总的叫，太生分。
”他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淡淡的酒气，“私下叫陈叔就行。我呢，年纪比你大不少，
看你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一个人在这里打拼，不容易吧？家里负担重？”我的心猛地一沉，
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还好。”“有什么困难，跟陈叔说。”他的语气更温和了，
甚至带着点“慈祥”，但眼神却像黏腻的蛛网，“林翘她只顾着自己享福，不太会体谅人。
你不一样，你懂事，能吃苦。公司那边，行政主管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呢，就等贝贝大点。
不过嘛……”他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机会呢，有时候也得看人会不会把握。
”他把酒杯往我这边推了推：“来，陪陈叔喝一杯？工作之外，咱们也可以聊聊别的，
放松放松。”那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着，像某种危险的诱惑。我脑子里警铃大作，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又迅速褪去，变得冰凉。“陈总，我……我不会喝酒。
而且贝贝一会儿醒了要喝奶，我得保持清醒。”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我。陈志国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那点虚假的慈祥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拒绝后的阴郁和掌控欲被挑战的不悦。“啧，扫兴。”他放下酒杯，
身体往后靠进椅背，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着，那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一下下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小裴啊，”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要懂得审时度势。在这里，你拿的工资是外面普通保姆的三倍，
住的环境也不差。林翘脾气不好，但心不坏，你忍忍就过去了。至于我……”他顿了顿，
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在我身上，“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才是给你这份‘高薪’的人。
我的心情，很重要。我让你放松，是给你机会，明白吗？”他的手突然伸过来，不是拿酒杯，
而是覆在了我放在桌边的手背上。那只手保养得宜，但皮肤松弛，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热和湿滑感。“陈总！”我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声。我站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我……我去看看贝贝！”我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餐厅，身后传来陈志国一声冰冷的嗤笑。
我冲进一楼的卫生间，反锁上门，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着。
我一遍遍搓洗着被他碰过的手背，皮肤搓红了，那股恶心感却像跗骨之蛆，怎么也洗不掉。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深刻的屈辱。三万块？行政主管？
这光鲜亮丽别墅里的每一天，原来都标好了更肮脏的价码。这哪里是保姆的工作？
这是把我当成了一件可以随意摆弄、需要额外“讨好”主人的物品！林翘知道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来。她或许知道，或许根本不在乎。对她来说，
我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照顾好她的儿子，至于她老公那点“小癖好”，
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地位，牺牲一个保姆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或许，让我留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