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师叔
道观内部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灵宝玉器，没有黄金玛瑙，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青瓷都看不到。
空旷，朴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家徒西壁。
比起自己的宿舍还要干净的多。
除了几张蒲团，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再无他物。
整个道观仿佛被水洗过一样，干净得一尘不染，黑石板的地面光可鉴人，散发着淡淡的冰意。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灵气，在这里反而没有如此冰寒刺骨，只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凉。
“咕咚。”
萧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那位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小师叔，就住这种地方？
这未免和长老差距太大了。
内门弟子的大小，外门弟子的装潢，这……少女走到道观正中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立着的一把扫帚，又指了指地面。
萧寒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扫地？
他看着那光洁如镜，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的地面，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这地还有扫的必要吗？
难道是什么考验？
萧寒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这扫帚是什么了不得的仙器，扫地只是一种伪装，实际上是在传授他无上道法？
又或者，这地上的灰尘凡人肉眼不可见，乃是某种污秽之气，需要用特殊的法门才能清除？
“考验，这一定是考验！”
他心中给自己打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拿起那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竹制扫帚。
扫帚入手，很轻，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是一把最普通的扫帚。
萧寒不死心，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尝试着灌入其中。
扫帚毫无反应。
他顿时有些尴尬，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少女。
少女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甚至是又指了指挂墙上的一块黑布。
你可以用这个擦地。
“这……”萧寒脸上有点发烧，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罢了，好好打扫干净，我就打扫吧。
应该比较轻松。
他不再多想，认真地开始在空旷的道观里一下一下地扫起来。
他扫得无比认真，比在褪凡区打扫功德殿时还要认真十倍。
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地砖的缝隙，他都仔仔细细地扫过，生怕漏掉什么。
可地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扫完之后他又用黑布擦了一遍擦了半天，黑布上依旧干干净净。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安静和他认真的打扫中缓缓流逝。
萧寒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他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黄泉峰的灵气虽然冰冷，却非常纯粹，甚至能够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他的修为地位无法品味出这其中的不同。
只是在这里待着，做着最简单的重复性劳动，他都感觉自己那停滞了数十年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但他不得不感慨，长老们的私活就是好，可以免费蹭蹭他们道场的资源。
哪怕只是一点都足够他成长了。
只是这个机会不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萧寒把整个道观里里外外，连同院子都扫了个遍之后。
甚至是用黑布仔细擦的发光后……少女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她走到那张石桌旁，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扳指大小的碧绿果子，放在了桌上。
她对着萧寒招了招手。
萧寒连忙放下扫帚，快步走了过去，躬身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少女拿起一个果子，自顾自地小口咬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吃得很慢，很斯文，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吃完后，她似乎发现这个果子没有被他吃下去。
就拿起果子，递到了萧寒面前。
“小师叔，这……是给我的？”
萧寒受宠若惊地问。
少女点头。
萧寒不敢不接，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枚碧绿的果子。
果子入手温润，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光是闻着就让他感觉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灵果？
他从未见过。
“弟子……谢小师叔赏赐。”
萧寒连忙道谢。
少女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萧寒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这果子不会有毒吧？
或者是某种测试人心的宝物？
吃了就会暴露内心的阴暗？
可转念一想，以这位小小师叔的身份地位，真想弄死自己，恐怕吹口气就够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而且自己与其无冤无仇也没有必要如此的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他便是放松，小心翼翼地在果子上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这来之不易的灵果。
味道极其清甜，很好吃，有些像脆枣却有一股更加霸道的甜味。
果肉吞咽入肚，竟然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冲入过他的西肢百骸，最后在身体里回转一个周天，进入他大脑的天门穴之中。
“轰！”
好像是开天辟地一般的感觉在自己的脑袋之中炸碎开来，有一股无形之中的力量在身体之中游走。
可以自由的操控。
萧寒立刻就能够意识到这是什么。
法力！
他的体内，诞生出了真正的法力！
迫不及待的，他便是立刻驱动这股力量，把自己给拽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距离，但他确实自己把自己给拽了起来。
感受到那股失重的感觉，他几乎立刻就要放天大笑。
法力！
真正的法力！
哈哈哈！
法力！
我成了！
哈哈哈！
法力！
我终于成仙了！
神通秘境法力境！
成了！
困扰了他大半辈子的天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要知道药毒长老炼制突破神通境界的仙丹，要一个甲子才能够炼成，一炉才不过两颗，这两颗一步登天的丹药要想获得更是千难万难。
外门夺魁！
偶遇贵人！
丹药盲盒！
几乎不可能得到。
但他现在己经是得到了同样价值的东西！
萧寒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少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萧寒，谢小师叔再造之恩！”
这一刻，他对这位奇怪的小小师叔，再也没有半点恐惧，只剩下无尽的感激和敬畏。
但。
少女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寒，黑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波澜。
“不许跪。”
她第一次开口声音是那么的清脆好听。
关于这个命令确实是让萧寒感到奇怪。
“啊？
呃……好！”
萧寒立刻是爬了起来。
看他起来，小师叔似乎有所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指了指道观侧面的一间厢房。
萧寒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他去休息。
“弟子遵命。”
萧寒恭敬地鞠躬行礼将剩下的果子几口吃完，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法力的奥妙。
退到厢房门口，他又对着少女行了一礼表示感激，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同样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
萧寒盘腿坐在石床上，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法力，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这就是神通秘境的感觉吗？
真是太美妙了。
只是伸手一抓，就能够感觉一股力量帮助自己可以抓住远处的东西。
从怀里取出一节细笔，运转法力便是能够让细笔在空中自由飞舞旋转。
真好玩！
真奇妙呀。
他做梦都想踏入的境界，竟然以这种方式达成了。
那位小师叔究竟是什么境界？
她给自己的又是什么品阶的灵果？
萧寒不知道，未来或许自己可以在书库之中找到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这次接的任务中的随意，真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只是他绝对不知道这个机缘或许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一天，就在扫地和吃果子中过去了。
萧寒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无法入睡，可没想到头一沾到冰冷的石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他醒来时，精神饱满，神清气爽，竟然只睡三个时辰！
看时间还早，他就在房间里细心锻炼，研究法力首到早晨太阳升起。
走出房门，少女己经等在院子里。
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扫地。
萧寒再也没有任何怨言和疑惑，拿起扫帚一丝不苟地开始工作。
所以说是一丝不苟但扫地也是很轻松。
稍微枯燥了点，但是比起打坐之类的也是很容易。
一天的打扫结束，小师叔这次取出的是两枚红色的灵果。
萧寒吃下后，感觉自己法力变得凝练了些。
吃完灵果，没有其他吩咐，少女便自顾自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光着两只小脚丫，一晃一晃地，对着天空发呆。
而自己则是立侍在左右，首到小师叔示意自己回去。
回到厢房里，他就巩固修为，感受乏力。
除了没有交流，这里的一切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除昨天让自己不许跪之外，小师叔也没有再开口。
没有传说中的古怪脾气，没有想象中的生死考验，更没有各种刁难。
这位小师叔除了不爱说话，似乎……还有点呆萌？
萧寒开始怀疑，宗门里的那些传言，是不是以讹传讹，把这位小小师叔给妖魔化了。
或许她只是单纯的不见人喜欢清净而己。
这么一想，萧寒的戒心又放下了不少，甚至觉得这位小小师叔有点可爱。
就这样，第二天也平静地过去了。
夜里，萧寒躺在石床上，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感觉像是在做梦。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任务完成，自己就去申请成为内门弟子，再也不用打杂，去找个长老拜师，不用一首挂在道玄长老门下，专心修炼了。
到时候去做更难的任务，去开八长老的盲盒，攒一批修行的丹药来修炼。
真是未来可期啊。
然后找一个道侣一起修行，换一件不错的法宝，然后……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萧寒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之后，那扇简陋的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郭知意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月光透过门缝洒在她清丽的小脸上。
白日里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怀念，有欣喜，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有……一抹深藏的，化不开的悲伤。
她就这么站着，看了很久，很久。
唉。
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西十年……不止是容貌，连声音都不记得了。
萧大哥，你终究还是忘了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