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往生堂二狗又让人揍了。鼻梁歪在一边，眼眶青得发紫，嘴角咧着口子，
血痂糊得跟涂了层猪油似的。他一瘸一拐地挪进“往生堂”，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不吭声。
“往生堂”是间纸扎铺，铺子的老板娘叫莲姐。莲姐不老，二十七八，身段跟水葱似的，
风一吹就能折了腰。可这城里没人敢真当她是个软柿子捏。莲姐正在扎个纸人，
竹篾在她手里跟活了一样，弯弯绕绕，一会儿就出了个架子。她眼皮都没抬，
声音从铺子深处飘出来，淡淡的。“又去招惹张麻子了？”二狗吭哧半天，
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他骂我。”“骂你什么？”“骂我……没爹没娘，
是个捡来的野种。”莲姐手里的动作停了。她放下竹篾，走到门口，蹲下身子。
铺子里的光线暗，外头的日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她伸出手，指尖凉凉的，
轻轻碰了碰二狗脸上的伤。二狗疼得一哆嗦，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疼？”莲姐问。
“不疼。”二狗嘴硬，声音却是抖的。莲姐站起身，转身回了铺子，拿了个小瓷瓶出来，
又端了盆清水。她把毛巾浸湿，拧干，一点一点给二狗擦脸上的血污。二狗梗着脖子，
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弄。莲-姐的手很轻，擦过伤口的时候，二狗还是咧了咧嘴。
“你打不过他，次次都去。”莲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夸是骂，“图什么？
”“他不能骂你。”二狗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下来了，混着清水和血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沟。
莲姐手上顿了顿。“他骂我什么了？”“他……他说你是……”二狗说不出口，脸涨得通红。
莲姐笑了，笑声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说我是个寡妇，专收留你这种小野狗，
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吃了？”二狗猛地抬头，看着莲姐。莲姐的眼睛很亮，像两颗黑豆子，
浸在水里。她把药膏挤在指尖，抹在二狗的伤口上。药膏凉飕飕的，
疼劲儿一下子就压下去了不少。“二狗。”莲姐喊他。“嗯。”“这个世界就这样，
有的人天生就是狼，有的人天生就是兔子。狼就是要吃兔子的，兔子见了狼，得跑。
”二狗不服气：“凭什么？我不想当兔子。”“那就得变成比狼还狠的角儿。
”莲姐把瓷瓶盖好，收起来，“在变狠之前，先学会挨打。打不死你，你就站起来。
哪天你能把他打趴下，让他喊你爷，你就出息了。”她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起来，
铺子里的纸钱该叠了。今天城东王老爷子出殡，要的货急。”二狗抹了把脸，
从门槛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铺子。铺子里堆满了各色纸扎，纸人纸马，金山银山，
看着瘆人，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喜庆。他走到角落，拿起一沓黄纸，开始叠元宝。
他的手指头笨，叠出来的元宝歪歪扭扭。莲姐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扎她的纸人。
那纸人是个女的，眉眼还没画，但身段已经出来了，纤细窈窕，跟莲姐自己有七分像。
天快黑的时候，王家的管家来取货。莲姐把扎好的东西一一清点好，让人装上车。
管家递过来一个钱袋子，沉甸甸的。“莲老板，手艺还是这么好。”管家客气道。
莲姐接过钱袋，掂了掂，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王老爷子走得风光，下面也得过得舒坦。
您慢走。”送走管家，莲姐关了铺子门。她点了灯，铺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灯光下，
二狗还在那儿叠元宝，身边已经堆了一小堆。“行了，别叠了。过来吃饭。
”莲姐从后院端出两碗面。白生生的面条，卧着个荷包蛋，撒了点葱花，香气扑鼻。
二狗早就饿了，吸溜吸溜吃得飞快。莲姐坐在他对面，慢慢地挑着面条，吃得很秀气。
“莲姐，”二狗嘴里塞满了面，含糊不清地问，“你说……我能变成狼吗？”莲姐看着他，
灯光映在她眼睛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为什么不能？
”她把碗里那个完整的荷包蛋夹到二狗碗里，“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打，才有力气……咬人。
”二狗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没动，眼眶又红了。他觉得，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就是莲姐给的荷包蛋。为了这个，挨再多打，都值了。他低下头，
大口大口地把面和蛋一起刨进嘴里，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跟着这碗面一起吞下去。
2 新官上任城里来了个新人，叫陆沉。这人是跟着城主的车队来的，
一来就接管了城防卫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但眼神跟刀子似的，扫人一眼，能让人从骨头缝里冒寒气。陆沉上任第一天，
就把卫队所有人拉到校场上。“从今天起，我说的就是规矩。”他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
但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不服的，现在可以站出来。”底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没人敢吭声。这张麻子就在队里，他是个老油条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油水捞。
他看着台上的陆沉，撇了撇嘴，心里不以为然。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陆沉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张麻子身上。“你，出列。”张麻子愣了一下，
指了指自己：“叫我？”“对，就是你。”张麻子吊儿郎当地走出来，站到队伍前面，
冲着陆沉一乐：“长官，有何吩咐？”陆沉从高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张麻子面前。
他比张麻子高半个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小的张三，
弟兄们给面子，叫声麻子哥。”“张麻子。”陆沉点点头，“听说你很能打？
”张麻子嘿嘿一笑：“还行，对付些小瘪三，不成问题。”他这话意有所指，
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昨天才揍了“往生堂”的那个二狗。“很好。”陆沉突然出手，
一脚踹在张麻子的膝盖窝上。张麻子一点防备都没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他脸都白了。整个校场鸦雀无声。“能打，就要用在对的地方。
”陆沉的声音冷得像冰，“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他一脚踩在张麻子的肩膀上，把张麻子死死地压在地上。“听着，城里每一个纳税的百姓，
都是我们该保护的人。不管他是开铺子的，还是扫大街的。谁敢再仗着这身皮去欺负他们，
这就是下场。”陆沉的脚微微用力，张麻子疼得嗷嗷叫。“服不服？
”“服……服了……”张麻ز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沉松开脚，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转身走回高台。“还有谁不服？”这下，再没人敢出声了。一个个站得笔直，
跟钉在地上似的。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全城。二狗是在给城西送纸马的时候听说的。
几个挑夫在路边歇脚，唾沫横飞地讲着校场上的事。“那新来的陆长官，真他娘的带劲！
一脚就把张麻子踹跪下了！”“可不是嘛！踩着他的脸问他服不服！张麻子那怂样，
笑死我了！”二狗停下脚步，耳朵竖得老高。他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又酸又涨。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张麻子那样的恶霸踩在脚下。他回到铺子，
把这事儿说给莲姐听。莲姐正在给昨天那个纸人画眉眼。她拿着一支细细的笔，蘸了墨，
手腕一转，一道弯弯的柳叶眉就画好了。听完二狗的话，她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一滴墨落在纸人脸上，像一颗泪痣。“陆沉？”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对，
他们都叫他陆长官。”二狗兴奋地说，“莲姐，他好厉害！”莲姐没接话，
她盯着纸人脸上的那颗墨点，看了很久。然后，她放下笔，对二狗说：“你去买二斤肉，
再打一壶最好的酒。”二狗愣了：“买肉？打酒？给谁啊？”“新长官上任，我们做生意的，
总得表示表示。”莲姐说得轻描淡写，又拿起笔，在那颗墨点旁边，添了几笔，
画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那纸人的脸，一下子就活了。眉如远山，眼含秋水，
嘴角一颗美人痣，偏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冷意。二狗拿着钱跑出去，心里还在犯嘀咕。
莲姐从来不巴结官府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晚上，莲姐炒了四个菜，摆在桌上。
肉是红烧的，油汪汪的，香气勾人。她让二狗把铺子门关好，然后自己坐在桌边，
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她没动筷子，就那么坐着，
看着对面的空位子和那杯满着的酒。二狗肚子咕咕叫，也不敢问。他觉得今晚的莲姐很奇怪，
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是平日里纸钱的香火味，也不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皂角香。
那是一种……很遥远，很悲伤的味道。就像一个人，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往下看，
什么都看得见，就是什么也抓不住。奈何，奈何。过了很久，莲姐端起自己的酒杯，
对着空气，轻轻碰了一下。“陆沉。”她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仰起头，
把一杯酒全喝了下去。酒很烈，呛得她咳了几声，眼圈都红了。她放下杯子，
对二狗说：“吃吧。”说完，她就站起身，回了后院，再没出来。桌上的菜，一口没动。
3 纸人秘密陆沉在城里住了下来。他就住在卫队大院里，深居简出。
城里的人对他又敬又怕。敬他铁腕手段，怕他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二狗偷偷去看过他一次。
那天陆沉带队巡街，正好从“往生堂”门口路过。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
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腰杆挺得笔直。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二狗躲在门后头，
悄悄地看。他觉得，这就是莲姐说的那种“狼”，还是头狼。眼神、气势，都跟别人不一样。
陆沉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视线往这边扫了一眼。二狗吓得赶紧把头缩回来，
心脏怦怦直跳。等队伍走远了，他才敢探出头。街上的人对着陆沉的背影指指点点，
都在议论。“这陆长官，长得可真俊。”“俊有什么用，看着就不好惹，跟个活阎王似的。
”二狗回到铺子，莲姐正在算账。她拿着算盘，手指头拨得噼啪响。“莲姐，
我看见陆长官了。”莲姐手没停，嗯了一声。“他……他好像往我们铺子这边看了。
”莲姐的算盘停了。她抬起头，看着二狗：“他看你了？”“不……不知道是不是看我，
就往这边扫了一眼。”莲姐没说话，低头继续拨弄算盘珠子。但二狗看见，她的手指头，
有好几次都拨错了。过了几天，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城西的赵屠户家的小女儿不见了。
赵屠户两口子哭天抢地地报了官。以前这种事，官府都是和稀泥，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但陆沉不一样。他亲自带人去查。他查得很细，把赵家周围的邻居都问了一遍，
连条狗都没放过。最后，在城外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女孩的尸体。女孩是被人掐死的，
身上还有被欺负过的痕迹。全城哗然。陆沉下令封城，挨家挨户地查。
卫队的兵丁们一个个跟狼一样，把整个城都翻了个底朝天。查到“往生堂”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带队的是个小队长，认识莲姐，还算客气。“莲老板，例行公事，多有得罪。
”莲姐点点头，把门打开：“请便。”几个兵丁在铺子里搜了一圈，连后院的柴房都没放过，
什么也没找到。小队长正要带人走，陆沉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来，
铺子里好像一下子就暗了。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他的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莲姐身上。“你是这里的老板？”他问。“是。”莲姐不卑不亢地回答。
二狗躲在莲姐身后，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他觉得陆沉的目光像锥子，能把人看穿。
陆沉一步一步走到莲姐面前，低头看着她。“你这铺子，生意不错。”他的声音很平，
听不出喜怒。“小本生意，糊口而已。”陆沉的视线越过莲姐，
看到了她身后墙上挂着的一个纸人。就是莲姐前几天做好的那个，眉心有梅花印记的女纸人。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纸人，是你做的？”“是。”陆-沉伸出手，指着那个纸人，
“她……叫什么名字？”莲姐愣住了。给纸人取名字？这是什么道理？她还没回答，
陆沉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他身上的气息笼罩过来，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和冷冽的寒气。
“回答我。”莲姐被他逼得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柜台上。她抬起头，直视着陆沉的眼睛。
“大人，一个纸人而已，哪有什么名字。”陆沉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撒谎。”他抬起手，不是要去碰那个纸人，而是伸向了莲姐的脸。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一层薄茧，轻轻划过莲姐的脸颊，停在了她的耳后。在那里，
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和那个纸人脸上的梅花印记，一模一样的位置。
莲姐的身体僵住了。二狗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铺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阿瑶。”陆沉的声音低得像梦呓，“你还活着。
”莲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眼里的镇定和从容瞬间崩塌，
只剩下惊恐和慌乱。她猛地推开陆沉，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认错人了！”说完，
她转身就往后院跑。陆沉没有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挂在墙上的纸人，
眼睛里是滔天的巨浪。那个小队长和几个兵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从来没见过陆长官这个样子。就像一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幼崽的孤狼，疯狂，又悲伤。
“长……长官？”小队长小声问。陆沉没理他。他走到墙边，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纸人，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纸人冰冷的脸颊，
一遍又一遍。“阿瑶，”他喃喃自语，“我找到你了。”4 姐弟重逢莲姐把自己关在房里，
一整天没出来。二狗在门口喊了几次，她都不应。他急得团团转，又不敢闯进去。到了晚上，
房门终于开了。莲姐走了出来，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平静得有些吓人，像一潭死水。“二狗。”“莲姐，你没事吧？”“没事。
”莲姐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我们得走了。”“走？去哪儿？”二狗大吃一惊。
“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为什么？是因为那个陆长官吗？他到底是谁？
”莲姐沉默了很久，久到二狗以为她不会回答了。“他是我弟弟。”莲姐的声音很轻，
飘在夜风里，“亲弟弟。”二狗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弟弟？陆沉是莲姐的弟弟？
这怎么可能？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城防长官，一个是开纸扎铺的寡妇老板娘，
这八竿子也打不着啊。“我们家以前……不是这样的。”莲姐缓缓地说着，
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我们家以前在京城，是将军府。我爹是护国大将军，我叫陆瑶，
他是陆沉。”二狗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后来，爹被人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那天晚上，府里血流成河。是我娘，拼死把我跟阿沉送了出来。她让我们分开跑，
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见面，永远不要再回京城。”莲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好像那些血腥和惨烈，都跟她无关。“我一路逃，逃到了这里。改了名字，开了这家铺子。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没想到他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这么好，成了人上人。
“那……那这是好事啊！”二狗急切地说，“你们姐弟团聚了，多好！”“不好。
”莲姐摇头，眼神里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他就不该来找我。他找到我，我们两个都得死。
”“为什么？”“因为当年陷害我爹的人，现在权倾朝野。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陆家的活口。
阿沉他现在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惨。他应该忘了我，忘了陆家，好好地活下去。
”莲姐转过身，看着二狗，眼睛里是二狗从未见过的决绝。“所以，我们必须走。明天一早，
我们就走。”二狗看着莲姐，心里乱成一团麻。他不想走，他喜欢这里，喜欢这家铺子，
最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莲姐。可他也知道，莲姐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他只能点点头：“好，我跟你走。”第二天，天还没亮，
莲姐就把铺子里值钱的东西收拾成了两个小包袱。她把那本记着烂账的账本，
还有那个画着梅花印记的纸人，都扔进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火光映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莲姐……”二狗看着那化为灰烬的纸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烧了，就什么都没了。
”莲姐的声音很平静。两人背着包袱，趁着晨雾，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城门还没开，
门口已经有稀稀拉拉的人在等着。莲姐拉着二狗，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就在城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卫兵骑着马冲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陆沉。他还是那一身黑色的制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神却像鹰一样，
在人群里来回扫视。莲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把头埋得更低，
拉着二狗往人群后面缩。但是晚了。陆沉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他翻身下马，
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她面前。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空出一大片地方。“姐。
”陆沉开口，只叫了一个字。声音不大，但莲姐听见了，二狗也听见了。
莲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抬头。“你要去哪儿？”陆沉又问。
莲姐还是不说话。“你以为你跑得掉吗？”陆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
“从我找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别想再从我身边跑掉！”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莲姐的手腕。
莲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甩开，但陆沉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放开我！
”莲姐终于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瞪着他，“我不是你姐！你认错人了！”“陆瑶！
”陆沉低吼一声，“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烧了那个纸人，换了身衣服，
我就认不出你了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他的力气很大，捏得莲姐手腕生疼。
二狗看不下去了，他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冲上去，一口咬在陆沉的手臂上。
“你放开莲姐！”陆沉吃痛，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松手。他另一只手一挥，
就把二狗甩到了一边。二狗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二狗！”莲姐惊叫一声，
挣扎得更厉害了。“跟我回去。”陆沉不理会二狗，强行拉着莲姐就往回走。“我不回去！
陆沉，你放开我！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两个人！”莲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管！
”陆沉的语气霸道得不容置疑，“就算是死，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他把莲姐塞上马，
自己也翻身而上，坐在她身后，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驾！”黑马长嘶一声，载着两人，
绝尘而去。只留下被惊呆了的众人，和趴在地上，看着他们背影，满眼都是绝望的二狗。
5 囚禁之爱陆沉把莲姐带回了卫队大院，关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陈设很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莲姐站在屋子中间，浑身都在抖。陆沉关上门，转身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压抑多年的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姐，”他走上前，想去抱她。莲姐猛地后退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别碰我！
”陆沉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莲姐苍白的脸，和眼里的疏离，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你还在怪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
”莲姐冷笑一声：“我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我只求你，放我走。就当我死了，行不行？
”“不行！”陆-沉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找了你十年！十年！
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我吃过草根，啃过树皮，
我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过！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了，
你让我放你走？陆瑶，你休想！”他的眼睛是红的，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莲姐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但她还是咬着牙说：“你找到我又怎么样？我们是陆家的人，
是朝廷的钦犯！你现在是城防长官，你前途无量，你何必为了我这个废人，搭上你自己！
”“废人？”陆沉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废人。
你是陆家的大小姐，是京城最有才情的女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一步一步逼近莲姐，
直到把她逼到墙角。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姐，你看着我。
”他的气息喷在莲姐脸上，热得发烫，“我不是当年的陆沉了。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
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的眼神太炙热，太有侵略性，
莲姐不敢与他对视。“你疯了……”“我是疯了！”陆沉低吼道，
“从我们家破人亡的那天起，我就疯了！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你。现在你就在我面前，
我怎么可能放手？”他的头慢慢低下来，嘴唇几乎要碰到莲姐的嘴唇。莲姐的心跳得飞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