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寒带那个城里女人回村时,我正怀着第五胎,在村口的草垛后等他。
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大队,说我这个哑巴,不知廉耻地勾引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只有我知道,是他在每个深夜翻进我栖身的牛棚,汗水滴落在我身上,喘着气说:“阿昭,
再给我生个儿子,等我在城里站稳脚跟,就风风光光地把你和孩子们都接过去。
”我信了五年,生了四个儿子,个个刚出生就被他以“为你好”的名义抱走。可我等来的,
却是他挽着厂长千金的手,站在我家烧成废墟的宅基地上。“卫寒,
那个哑巴肚子里的种快足月了吧?这可是最后一个药引了,这次可不能出岔子。”“放心,
小月,我算过了,她这胎肯定还是儿子。等取了脐带血,治好你的不孕症,
我就把她沉到后山的水库里,一了百了。”原来,他娶我,是为了杀我。他爱我,
是为了用我孩子的命,去给他心爱的女人续上生儿育女的命。01我死死捂住嘴,
不让一丝声音泄露出去。冬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可远不及江卫寒那句话来得刺骨。
他说,要把我沉到后山的水库里。那个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水那么深,那么冷。
肚子里快八个月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惧,猛地踹了我一脚,疼得我眼前发黑。
“卫寒,你对她……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毕竟她给你生了那么多孩子。
”那个叫白月的女人,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丝试探。江卫寒轻笑一声,
那是我曾经最迷恋的声音,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小月,你瞎想什么呢?
一个不会说话的乡下哑巴,又是个孤女,无名无分的,跟我睡一觉都是她天大的福气了。
”“要不是神婆说,必须是她这种‘龙凤胎母体’生的男娃脐带血,才能当你的‘药引’,
我碰都不会碰她一下。”他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货物。
“我这五年,每次回村碰她都觉得恶心。不过没关系,等这个孩子生下来,
凑齐了五份‘龙血’,你的病就能好,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白月娇嗔道:“那你可得快点,我爸都催我们赶紧结婚了。看见那个哑巴的肚子,
我就心烦。”“快了,快了,我的乖乖。等我下个月提了副科长,就办了她。到时候,
我们就在城里摆酒,你就是我江卫寒唯一的妻。”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世界天旋地转。原来,从五年前那场烧光了我家一切的大火开始,
我就活在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里。江卫寒不是我的救世主。他是催命的阎王。五年前,
我家半夜失火,收养我的爷爷奶奶都葬身火海,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村里人说我是灾星,
要把我赶出去。是江卫寒,当时放假回村的大学生,站出来护住了我。
他把我安置在村后废弃的牛棚,每天偷偷给我送吃的。他握着我的手,
一笔一划地在我手心写:“阿昭,别怕,有我。你家成分不好,现在风声紧,
我不能光明正大照顾你,等我大学毕业,一切都会好的。”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哑巴,
在那样的绝境里,他就是我唯一的光。我信了他。后来,他毕业分到了城里工厂,
成了技术员。每次回村,他都会来牛棚找我。黑暗里,他抱着我,一遍遍地说着爱我,
说我是他唯一的女人。他说,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他要往上爬,需要一个干净的背景。
他说,我们先生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他父母就没办法了。于是,我有了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看清模样,就被他抱走了。他眼眶通红地对我说:“阿昭,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我托城里信得过的亲戚养着,等我接你过去,
我们就一家团聚。”第二年,是双胞胎儿子。第四年,又是一个儿子。每一次,
都是同样的话术,同样的不舍,然后是同样的骨肉分离。我思念孩子快要发疯,可我不能说。
我只能在每个夜里,拿出他给我买的识字本,一遍遍地写下四个儿子的名字。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胖是瘦,是爱哭还是爱笑。
江卫寒说,这是我们幸福未来的基石。我信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用血肉孕育的希望,
全都是他献给另一个女人的“药引”。我那四个可怜的儿子……他们的脐带血被抽走后,
现在是死是活?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02再醒来时,
我躺在牛棚冰冷的稻草上。江卫寒坐在我身边,正用毛巾擦拭我的额头,
眼神里满是“关切”。“阿昭,你醒了?刚才怎么晕倒在村口了,吓死我了。
是不是又想孩子们了?”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之前草垛后的对话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大概会再次沉溺在他虚假的温柔里。我看着他,
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什么都没有。他演得太好了,
好到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出现了幻听。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立刻扶住我,
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城里的鸡蛋糕,你最爱吃的。
快趁热吃。”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我却一阵反胃。我推开他的手,鸡蛋糕掉在稻草上,
沾了灰。江卫-寒的脸色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怎么了?不合胃口?
还是身子不舒服?”我死死地盯着他,伸出颤抖的手,在他手心用力地写下两个字。孩子。
他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阿昭,我知道你辛苦。你放心,孩子们都很好,
亲戚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等这个生下来,我就升副科长了,到时候就有能力分到家属房,
我马上……马上就接你们过去。”又是这套说辞。我抽出手,再次写道:我想见他们。
这一次,我写得很用力,指甲几乎要划破他的掌心。江卫寒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也冷了下来。“阿昭,别闹。现在不是时候,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我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呵斥。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就是我爱了五年,为他生了四个孩子的男人。一个骗子。一个刽子手。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在他手背上。他大概以为我是因为思念孩子而伤心,
又或者是被他吼了觉得委屈。他放缓了语气,重新将我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别哭,
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声。你怀着孕,不能情绪激动。”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阿昭,你要乖,要听话。我们吃了那么多苦,
不就是为了以后吗?再忍一忍,就快熬出头了。”我靠在他怀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听着他虚伪的安抚,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带着我肚子里的孩子,逃离这个魔鬼。
我还要找到我那四个儿子,不管他们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们!03夜深了。
江卫寒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便起身离开了。他前脚刚走,
我后脚就睁开了眼睛。没有眼泪,没有犹豫。那场对话,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软弱。
我从稻草堆里摸出一个破布包,里面是我全部的家当——几件换洗的破衣服,
还有江卫寒给我的几块钱和一些粮票。我把钱和粮票贴身藏好,
又将那本写满儿子名字的识字本塞进怀里。牛棚的窗户很小,我挺着大肚子根本钻不出去。
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破木门。江卫寒每次走后,都会从外面用一把大锁锁上。他说,
这是为了我的安全。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为了囚禁我。我摸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月光下,那把铜锁泛着冷光,像一只嘲笑我的眼睛。怎么办?我急得满头大汗,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赶紧缩回稻草堆里,用破被子蒙住头。是江卫寒回来了?他发现什么了?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攥紧了拳头,准备跟他拼命。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昭丫头,是你吗?”我猛地掀开被子,
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村东头的王婆婆。王婆婆无儿无女,
是我爷爷奶奶生前的好友,以前总偷偷给我塞吃的。大火之后,村里人都躲着我,
只有她还敢偷偷来看我。后来江卫寒把我藏起来,不许我跟任何人接触,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怎么会来?还有这门锁的钥匙……“傻丫头,快起来!”王婆婆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不由分说地往我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红薯。“快吃,吃了好有力气跑路!”我愣住了,
指了指门,又指了指她。王婆-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别问了。
那江知青不是个好东西,我早就看出来了。这钥匙,是我找村里锁匠偷偷配的,
就怕有个万一。”“今天下午,我看见他带个城里女人在村里转悠,两个人贼眉鼠眼的,
我就知道没好事。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走,命都要没了!”原来,
王婆婆什么都知道。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抓着她的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王婆婆扶起我,给我擦了擦眼泪。“好孩子,快走吧。往南边去,翻过那座山,
就是去县城的路。到了县城,就安全了。”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毛票,
硬塞到我手里。“婆婆没本事,就这点钱了,你拿着路上用。”我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不能说话,只能再次对她鞠了一躬。“快走!”王婆婆催促道,
“江卫-寒那小子心黑着呢,被他发现就糟了!”我点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我五年的牢笼,转身跟着王婆婆走进了夜色里。后山的路崎岖难行,
我一个孕妇,走得跌跌撞撞。王婆婆年纪大了,却一直搀着我,给我照着路。快到山脚时,
她停了下来。“丫头,婆婆就送你到这了。记住,千万别回头,也别再相信任何人,
好好活着,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大。”我含泪点头,转身就要走。王婆婆却突然拉住了我,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昭丫头,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疑惑地看着她。
“江卫-寒那小子,费这么大劲让你生孩子,恐怕……不只是为了传宗接代那么简单。
”“我年轻时听老人说过一个偏方,邪性得很。说是有些天生不能生的女人,
会去找那种一胎能生几个的‘福胎’女人,用她生的男娃的……脐带血做药引,
说是能‘换命’。”王婆婆的声音在夜风里发抖。“那偏方,
要凑齐五份才行……”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炸开了一样。五份药引。
我已经生了四个儿子。我肚子里的,是第五个。04王婆婆的话像一道惊雷,
把我劈得外焦里嫩。原来,白月说的“药引”是这个意思。用我儿子的脐带血,
去换她生儿育女的命。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江卫寒,他不仅骗我,
他还想用我五个亲生骨肉的命,去铺就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幸福路!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我几乎要呕出血来。我那四个被抱走的孩子,他们……他们还活着吗?这个念头一出来,
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丫头,你别吓我!
”王婆婆看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急忙扶住我。我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陷进她的皮肤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疯狂地比划着“四”的手势,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王婆婆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她捶着胸口,
老泪纵横,“那可是四条人命啊!江卫-寒那个畜生,他不得好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腹中一阵阵发紧,剧痛袭来。孩子……我的孩子……“不好,要生了!”王婆婆惊呼一声。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能生在这里!生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我用尽全身力气,
抓着王婆婆的手,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山的那边。我要去县城!我要去报警!
我要揭发江卫寒的罪行,我要救我的孩子!“好,好孩子,婆婆知道你刚强。
”王婆婆抹了把泪,架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山顶挪。“翻过这座山,就有人家了。坚持住,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你那四个可怜的娃,你一定要坚持住!”夜路难行,
更何况我还怀着即将临盆的身孕。每一次宫缩,都像有利刃在腹中搅动。我疼得浑身是汗,
视线开始模糊,好几次都差点昏过去。但我不敢停。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江卫-寒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追上来的。我不能被他抓回去。我死了不要紧,
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我那四个生死未卜的儿子,他们怎么办?不知走了多久,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终于翻过了山头。山下,隐约能看到一个村庄的轮廓。“到了,
到了!”王婆婆喜极而泣,“昭丫头,我们得救了!”我刚松了一口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还有男人粗暴的呵斥。“都给我搜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