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顾西洲五年替身，连眼角痣都是照着他白月光点的。直到他书房暗门被我无意推开，
满墙照片笑得和我一模一样。“她回来了，你可以走了。”他递来支票时，
连余光都吝于施舍。我笑着烧了所有替身证据，包括他不知道的——胃癌晚期诊断书。
三个月后，他疯了一样找我，却只收到一盒骨灰。而那个与他白月光酷似的女人，
惊慌捂住嘴：“你找的……是我双胞胎妹妹？”---指尖划过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落在角落那瓶昂贵的鱼子酱上。林晚垂着眼，拧开，用配套的贝母勺挖出一小撮，
均匀抹在烤得焦脆的吐司片上。动作熟练，带着一种被时光打磨出的麻木精准。客厅空旷，
晨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将家具切割出泾渭分明的光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无菌的、属于金钱的洁净气息。这是顾西洲喜欢的调调，极简，冰冷，
不容一丝烟火气。五年了，她早已习惯。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顾西洲下来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间是惯有的疏离与矜贵。
他走到餐桌主位坐下，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重点是左眼眼角的位置。那目光，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审视，确认某件所有物是否维持在预期状态。林晚适时抬眼，
递上吐司，唇角弯起一个练习过千万次的弧度。温顺，柔和，带一点点不惹人厌的依赖。
顾西洲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接过，开始用餐。他吃东西很安静，动作优雅，
却也透着距离感。“晚上有个酒会，礼服和造型师下午会到。”他开口，
声音如同这屋子里的空气，没什么温度。“好。”林晚应着，声音轻柔。“另外，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像是随口一提，“眼角那颗痣，颜色好像淡了点，
下午让化妆师顺便补一下。”林晚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指节微微泛白。随即，她松开，笑容无懈可击：“知道了。”那颗痣，
她眼角那颗被无数人称赞过增添风情的浅褐色小痣，是当初他带着她去点的。
照着某个人的样子，精确到大小、颜色、位置。一个合格的替身，连细节都要完美复刻。
这就是她，林晚，在顾西洲生命里的全部意义——扮演一个叫苏晴的女人，在他需要的时候，
填补空白。起初，她也曾天真地以为，这座冰冷的牢笼，或许能生出些许温情。
直到一次又一次，她在他酒醉后温柔的呓语里唤的是“晴晴”，
在他看着她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的眼神里，
在她所有不符合“苏晴”喜好的小习惯被不动声色地纠正里，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交易，她用自由和尊严，换他提供的优渥生活，
以及……天价的、维系她母亲生命的医药费。下午，造型师准时到来。
当化妆师的笔尖再次小心翼翼地点染她眼角那颗痣时，林晚看着镜中那张越来越陌生，
也越来越像某个模糊影像的脸，心底一片死寂的荒凉。送走造型师，
离酒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林晚想去书房找本书打发时间。顾西洲的书房是禁地，
但他默许了她在他不在时进去挑书，这算是五年里，她为数不多的、被允许的“越界”。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的书柜，散发着木质和油墨混合的气味。
她熟门熟路地走向放着小说散文的区域，目光扫过书脊。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踉跄着扶住旁边的书柜。稳住身形时，
手掌无意中按在了一处不起眼的、与周围木质纹理略有不同的凹陷上。“咔哒”一声轻响。
旁边一整排书柜，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后面一扇暗门。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秘密？顾西洲的秘密太多了，她从不探究，那是保命的法则。可这一次，鬼使神差地，
她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排射灯，
冰冷地打在正对面的墙壁上。然后，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整面墙。密密麻麻，
贴满了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巧笑嫣然，眉眼弯弯，从左到右，
记录着她从少女到成熟的风姿。她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在海边奔跑，在花树下回眸，
在宴会上举杯……那张脸。林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血液瞬间冻结。那张脸，和她，
几乎一模一样。不，不是像。是几乎完全相同。除了眼神，照片里的女人，眼神明亮，
带着被万千宠爱浇灌出来的骄纵与明媚。而她林晚，眼里只有沉寂的温顺和小心翼翼。
她终于看到了“苏晴”真正的样子。不是通过顾西洲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
不是通过那些被要求模仿的神态，而是如此直观、如此残酷地，看到了原型。原来，
她连她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眼角细微的纹路，都被要求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胃部也在这时猛地抽搐起来，
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弯下腰。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疼痛近来愈发频繁和剧烈，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腹腔里狠狠搅动。她一直没去细查，
或者说，不敢去查。潜意识里觉得，在这漫无边际的替身生涯里，身体上的痛苦，
反而是一种清醒的证明。疼痛稍缓，她几乎是逃离了那个房间，将书柜恢复原状。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像个孤零零的鬼魅。晚上的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晚穿着顾西洲挑选的银色流苏长裙，挽着他的手臂，扮演着优雅得体的女伴。
她眼角那颗被精心描绘过的痣，在璀璨灯光下，像一个嘲讽的标签。顾西洲一如既往地周到，
偶尔低头与她耳语，姿态亲昵，眼底却是一片公事公办的淡漠。
他需要她展示“顾太太”的身份，也需要她时不时提醒某个暗中窥视的人——看，
我的“晴晴”就在这里。直到宴会中途，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走来，
在顾西洲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晚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人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
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狂喜的光芒，从他眼中迸射出来。那光芒如此灼人，
几乎刺伤了她的眼睛。他甚至忘了跟她交代一句，松开她的手臂，大步朝外走去，
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慌乱。林晚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周遭的热闹仿佛瞬间被抽空，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冰冷的真空里。流苏长裙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凉。她知道了。
他等的人，回来了。所以，她这个拙劣的模仿品，该退场了。回到那座空旷的别墅时，
已是深夜。顾西洲还没有回来。林晚没有开灯，
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她走进卧室，
没有去看衣帽间里那些价格不菲、却无一不符合“苏晴”审美的衣物配饰，
而是径直走向最里侧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钥匙她一直贴身藏着，像藏着某个羞于见人的秘密。
打开抽屉，里面东西不多。最上面，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
年轻的母亲搂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她，笑得温柔。那时的她，眼角还没有那颗痣，
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下面，压着一份文件。她拿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
翻到最后一页。诊断结论：胃癌，晚期。确诊日期，在三个月前。那段时间她胃痛得厉害，
偷偷去了一家远离市中心、绝不可能会遇到熟人的小医院检查。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发现得太晚了，已经多处转移，积极治疗的话，
或许能延长一些时间，但过程会很痛苦……”她当时很平静，
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偷来的、虚假的五年，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只是没想到，
终结这一切的，不只是病魔，还有他。她拿着诊断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庭院，车灯熄灭，顾西洲下了车。他回来了。
带着关于“正品”归来的消息，来处置她这个“赝品”。林晚将诊断书折好，
塞进自己的随身背包的夹层里。然后，她转身，下楼。顾西洲正站在客厅中央，
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他脸上带着一种卸下重负般的、近乎慵懒的放松，
看见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林晚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走过去，递给他。顾西洲接过，
没喝，放在茶几上。他抬眼看她，目光是一种彻底的、不再需要伪装的平静。“她回来了。
”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林晚站在他面前，
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是五年里练就的最温顺的姿态。她没说话，
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顾西洲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水杯旁边。动作随意，
像打发一个服务周到的下属。“这是五千万。城西那套公寓也过户到你名下了。”他顿了顿，
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算是“仁慈”的意味，“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却是掠过，连多一秒的停留都吝啬，更不曾看进她眼里。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清理物品般的决绝，“你可以走了。
”客厅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长，
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冰冷地横亘在她面前。林晚的目光，
落在茶几上那张薄薄的、却足以买断她五年青春和尊严的支票上。油墨的数字，
在光线下有些刺眼。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伸出手，指尖平稳，
没有一丝颤抖，拈起了那张支票。她抬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顾西洲预想中的崩溃、乞求或者不甘。甚至，
唇角还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空茫茫的一片，像是雪后的荒原。“好。”她只说了这一个字。清晰，平静。没有质问，
没有眼泪，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她拿着支票，转身，步伐甚至称得上从容，
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走向卧室的方向，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顾西洲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反应，太过平静了。
平静得……有些反常。他以为至少会看到她失态，毕竟五年，就算养只宠物……但随即，
想到苏晴那带着泪光的笑颜，心头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异样立刻被拂去。回来了。正主回来了，
赝品自然该彻底消失。处理得干净利落，对谁都好。林晚回到卧室，反锁了门。她没有开灯，
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庞，眼角那颗痣，在昏暗光线下，
像一个丑陋的污点。她拿起卸妆棉，倒上卸妆水，开始用力擦拭那颗痣。一遍，
两遍……直到那片皮肤微微发红，那点人工的褐色彻底消失不见。然后，
她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拿出里面所有属于“林晚”本身的东西——那张旧照片，
几封母亲早年寄来的信母亲已于去年病逝，她连最后一面都因陪着顾西洲在国外而错过，
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她找来一个金属的垃圾桶，放在房间中央。接着，
她开始清理所有与“替身”身份相关的东西。
顾西洲送给她的、符合苏晴喜好的珠宝首饰她一件没留，全都整齐放在梳妆台上，
那些性感到近乎刻板的衣裙她从衣帽间里抱出来，扔进垃圾桶，
还有他找人给她画的肖像画她从墙上取下，毫不犹豫地撕碎……最后，她拿起手机，
调出里面所有他要求的、她模仿苏晴神态姿势拍下的照片，点击，全选，删除。做完这一切，
她划燃一根火柴，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了一下，被她扔进了堆满衣物的垃圾桶里。
“轰——”火焰瞬间窜起，
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华丽的布料、撕碎的画纸……火光映照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
一场将过去五年彻底焚毁、献祭的仪式。她没有去看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是从背包夹层里，
再次拿出了那份胃癌诊断书。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她凝视着诊断结论那几个冰冷的字，
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将诊断书，小心翼翼地，重新收了起来。这个，她不会烧。
这是她林晚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结局，与任何人都无关。火势渐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