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烛在风中摇曳,滚烫的烛泪一滴滴落下,在桌上堆积成凝固的血色珊瑚。
我坐在床沿,盖头下的双手死死绞着衣角,冰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重,疯狂地撞击着胸腔,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
宽大的嫁衣袖口里,藏着一柄三寸长的淬毒匕首。这是我十三年来唯一的慰藉,是支撑我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唯一支柱。今夜,它将饮下仇人的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夹杂着酒气的寒风灌了进来,吹得烛火狂乱地跳动。
脚步声很沉,一步步向我走来,最终停在我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没有半分新婚夜该有的温柔与迟疑,猛地掀开了我的盖头。
光线涌入,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抬起头,直直撞进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眸里。
这就是裴烬。
权倾朝野的镇北侯,皇帝最锋利的刀。
也是十三年前,一手策划了我虞家灭门血案的元凶之子。
我的仇人,我今夜的夫君。
他很高,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身上的酒气并不浓,更多的是一种常年浸染沙场的冷冽寒意。他的目光像最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刮过我的脸颊,审视,探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立刻垂下眼帘,扮演着那个被家族送来冲喜的、无辜又怯懦的孤女阿遥。我控制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让它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微微颤抖,将一个弱女子的惊慌与害怕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却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盒,随手扔到我的脚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打开。”他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下意识地探向袖口,又在触碰到冰冷的匕首时硬生生停住。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顺从地弯腰,捡起那个木盒。盒身是上好的紫檀木,入手冰凉。我的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价值连城的珠钗首饰,没有象征侯府主母身份的印信。
只有一本边角泛黄的册子,和一封用暗褐色血迹写成的书信。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那是父亲的***!是记录着虞家旧部联系方式的名册!是我藏在城外西山破庙观音像底座下的东西!是我复仇的全部希望!
怎么会在这里?!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连伪装都忘了。
裴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看穿一切的讥讽。
“你的杀气,和你藏东西的本事一样烂。”
他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映出我惨白的面容。
“想报仇,先学会怎么活下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上。
“东***得太蠢,我替你换了个地方。”
大红的喜烛烧得正旺,烛泪滚下来,堆成凝固的疙瘩。
我坐在床沿,盖头下的双手绞着衣角,指甲嵌进掌心。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在肋骨上。嫁衣的袖口里,藏着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刀刃上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这是我虞家灭门后,十三年来唯一能安然入睡的凭仗。
门被推开, 灌进一股冷风, 喜烛的光晃了晃。
脚步声很沉, 停在我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没有半分迟疑,掀开了我的盖头。我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里。这就是裴烬,镇北侯,她的仇人,她今夜的夫君。
他身上带着酒气和寒意,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
我垂下眼,做出惊慌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发抖。
他却没做任何事,转身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个木盒,扔到我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打开。”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的手探向袖口,又停住。我依言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没有珠钗首饰,只有一本泛黄的册子和一封用血写成的书信。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是我父亲的***,是我藏在城外破庙观音像底座下的东西。
裴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报仇,先学会怎么活下去。东***得太蠢,我替你换了个地方。”
我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又在瞬间沸腾。
“你……你怎么会……”我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凭什么知道我的身份?凭什么找到我藏得最深的秘密?
裴烬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掉入陷阱却不自知的小兽。
“虞侍郎的千金,虞知晚。十三年前,虞家满门抄斩,唯你一人失踪。”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我的名字,我的过往。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我化名阿遥,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蛰伏多年,学了一身伪装的本事,靠着祖传的“青鸾隐”敛息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我费尽心机,才借着被污蔑的罪臣之女的身份,被送入侯府冲喜。
我以为,这是一场完美的潜伏。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握紧了拳,袖中的匕首冰冷坚硬,提醒着我的使命。
“做什么?”裴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自然是……看你准备怎么给我父亲报仇。”
他特意加重了“父亲”两个字。
他的父亲,裴嵩。当年构陷我虞家通敌叛国,致使我满门三百余口惨死的主谋。
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冲垮了我的理智。他这是在戏耍我!他把我所有的计划都摊在明面上,就是要看我像个小丑一样挣扎,在绝望中痛苦!
“裴烬!”我猛地站起来,眼中迸射出压抑了十三年的仇恨。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怎么,想现在就动手?”他指了指我的袖口,“那把匕首上的‘牵机’之毒,见血封喉。但你觉得,你有机会碰到我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连我用的是什么毒都知道。
“镇北侯府守卫森严,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锁链,将我牢牢捆住,“而你一死,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地上的木盒,“就会被呈到陛下面前。虞家余孽,意图行刺朝廷重臣。你觉得,你那些还躲在暗处的旧部,能有什么下场?”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些忠心耿耿追随我父亲的叔伯们。
他抓住了我所有的软肋。
“你这个魔鬼……”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彼此彼此。”裴烬毫不在意,他走到床边,自顾自地脱下外袍,露出里面劲瘦的黑色中衣。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这是一个武将该有的身躯。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杀他,同归于尽,却会连累所有人。不杀他,我嫁给仇人之子的意义何在?
“过来。”他侧躺在床榻外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没有动。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明天一早,宫里的嬷嬷要来验看元帕。你希望我们新婚夜就分房睡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吗?”
我咬着唇,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我还是脱下鞋,僵硬地躺在了他身边,隔着能躺下另一个人的距离。
喜烛静静地燃烧着。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杂着一丝血腥气。不是我的错觉,是真的血腥气。
整个夜晚,我们再无一言。
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流苏,一夜无眠。
我以为这是地狱的开始,我以为他会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我、羞辱我。
可我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将我所有认知都彻底打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