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巷
这是一条老街,横竖坐落着俨然的房屋,单调的灰白色水泥墙,七零八落掉了不少墙皮,露出底下的红砖。
张贴的海报一角翘起,旁边喷漆了一排电话号码,路边的电杆,崭新的广告,撕掉后残留下的痕迹,又覆盖上另一张广告纸。
换家具的,上门维修的,租房的…杂乱,显目。
一代一代人在这里生活,年头久远。
七月天,早晨七点有点暗,没到大亮的时辰。
半开的卷帘门前,虞白雪整理了腰上的挎包,两步走下台阶,转过身,“你给小灵儿说了没?”
半开的水果店阴影***人弯腰钻出来,“唰”——门彻底闭合。
“说了,但是她睡的太沉,我怕她记不住门上贴了纸条。”
他说着首起身拍拍手,走下来,往女人身边一站,男人高出对方一个半头,身上一件的洗的发黄的无袖汗衫,衣摆处沾了零零星星洗不掉的漆油,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臂粗壮结实,汗衫底下的身形不胖不瘦,衬得旁边女人瘦小。
他长的一脸耿首老实相,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严肃,但是长街巷却知道刀旭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对媳妇闺女,没几个妇人说起来不羡慕的。
空气里飘过一阵包子香,几屉冒着热气的蒸笼后面站着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铺子老板,陈适。
他和刀旭,苏沈月夫妻街坊邻居的,都熟,送走一顾客,他抬头喊了声。
“一大早要出门?
小灵那丫头呢?”苏沈月弯唇笑了笑,算打招呼,刀旭则回道:“明儿我妈想弄几只鸡来卖,我和白雪去帮她拿下来,顺便去帮她收一收地里的菜。”
“噢,那成啊。”
陈适一听,低头从裙兜里夹出张红色的钱,边走边说:“那你帮我带两只,活的就行,我回家处理。”
钱递到一半,刀旭就抬手挡回去:“带去给婶子?”
陈适笑着啧一声,“什么意思,不卖啊?”
“给你带,钱不用给。”
“哥给钱,又不是给你的。”
陈适硬把钱塞他裤兜,“老人家养鸡不容易,你自掏腰包算什么事,塞回来,鸡我也不要了。”
现在一个鸡蛋1块五左右,一只土鸡的价格可不便宜。
“行。”
刀旭从兜里摸出烟,推出一根。
陈适看见人来了,扬扬下巴,示意等会。
“不要啊?”
刀旭作势收手。
陈适笑骂:“你小子不要装样。”
刀旭笑笑,等人买了两杯豆浆和三根油条走后,走近把烟给他卡耳朵上。
刀旭:“陈哥。”
陈适:“你说。”
“一会你帮我看看那丫头,她要是出门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今天不去她朋友家玩了?”
“去什么?”
刀旭往后瞥一眼,“前两天头发剪丑了,现在闹情绪不出门。”
陈适恍然想起,“噢,看我这个记性”他朗声笑出来,“是有点丑,哈哈哈哈…行,我给你看着点,去吧。”
刀旭感谢道:“谢了,陈哥。”
“嗐,算啥事。”
陈适继续道:“早上你俩吃了没,拿两包子去。”
“拿吧,多拿几个肉的。”
“行。”
刀旭拿了包子,要付钱的时候,陈适推手挡回去了,不在意的说:“你拿着吃吧,就几个包子。”
苏沈月眼睛一眨,笑着打趣道:“陈哥,你就收着吧,不然刚刚那钱你也收回去,婶子就看不惯你这随性样,早几年就催你找媳妇了。”
“她就管天管地管上瘾了,念的我头疼。”
话是这么说,陈适心里也矛盾。
他都快奔西的人了,说不想娶媳妇那是假的。
看看面前这小两口,羡慕,转头看到别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就觉得自己羡慕的没由头。
陈适扯脖子上的毛巾擦额头,抬头笑,“当哥换的好吧,改天你给我看看我那摩托车的发动机...”时间一转到了中午。
早上包子铺,中午就收了柜子,卖快餐。
店里两排,一共摆了六张桌子,前面橱柜顶上的吊扇两根红绳旋转着,一旁陈适大刺刺坐,偶尔接两句客人的话。
这个时候了,没等到那夫妻俩回来,也没等到刀玉灵那丫头出来。
哎哟,这丫头是挺能睡啊。
想曹操,曹操到——旁边帘门响了。
“陈叔!”
“哎——”陈适应道,抬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陈适对省钱有自己的独到,这个搪瓷杯都用好些好几处掉瓷了也没见他换一个。
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嘿嘿笑了笑,白净柔嫩的脸上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微卷的短发贴着耳侧,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知道遗传的虞白雪,刀玉灵最是像她,尤其是蹙眉压着眼皮瞪人和抿唇笑的时候简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进来啊,在门口傻笑什么呢。”
刀玉灵上衣是奶白色的短袖POLO领长T,胸口印着一个小熊,到膝盖上方的淡粉色五分裤,踩着一双人字凉拖,啪塔啪塔走到靠风扇的地方坐下。
凉快的她打了个哆嗦。
陈适打量她,“刚睡醒还是饿坏了才下来的?”
“不是”,刀玉灵手伸到风扇口面前张开,“我早就醒了,但是看了会丫蛋给我的漫画,可逗了,下次赶集,看看那个叔儿还来么。”
“哈哈。”
陈适笑了两声,在她头上揉了揉,十二岁还是小小一个,肉不见长,身高也是,人长的软乎,头发也是,他说:“喜欢就买,不过还是学习更重要,那叫什么。”
“玩物丧志,陈叔。”
刀玉灵抿嘴,吐吐舌头,拉着长音说。
“那你知道,自己就要上点心了…好了,我知道的。”
陈适没揪着她念,问:“中午吃啥子?
我给你弄点。”
“随便吧,不吃牛肉片和茄子。”
“行。”
陈适笑着又揉了把她头发,可惜地:“好好的头发,多漂亮,你也是下得去手…”刀灵玉捂着脑袋,“哎呀!陈叔,你不要再说我头发了。”
提起来就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