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攥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泛白，杯壁上的水珠渗进指缝，凉得像块冰，却压不住从脊椎窜上来的燥热。
不是顾氏集团总部那台德国进口空调出了错 —— 二十度的恒温精准得能让水族箱里的热带鱼都安稳度日，连她鬓角那缕总爱翘起来的碎发，都被冷气吹得服服帖帖贴在耳后。
是周围同事们眼里的情绪太烫了，像蒸笼里的热气，裹着期待、紧张、还有点藏不住的野心，把她圈在中间，连呼吸都带着股甜腻的焦灼。
今天是顾氏集团的年终晚宴，场地定在市中心最奢华的铂悦酒店宴会厅。
挑高十米的穹顶下，水晶吊灯像倒挂的银河，成千上万颗切割面折射出的光，洒在满场的香槟杯、晚礼服和精致妆容上，晃得人眼晕。
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其间，托盘里的法式鹅肝塔冒着热气，高级古龙水与女士香水混着烤牛排的焦香飘过来，还有股更微妙的气息 —— 那是穿着定制西装的男职员偷偷整理领带时的急切，是踩着细高跟的女同事补口红时眼底的渴望，合在一起，叫 “职场前途”。
林笑笑往角落又缩了缩，尽量把自己藏在那座半人高的香槟塔后面。
塔尖的气泡正一颗接一颗炸开，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刚好盖过她心里的吐槽弹幕。
她是行政部最不起眼的小职员，入职两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把 “复印文件不卡纸” 和 “订会议室不冲突” 练到了极致。
这种汇聚了全集团高管和精英的场合，她只想当个合格的 “背景板”—— 最好是那种连保洁阿姨打扫时都会忽略的程度。
“笑死，这场景活脱脱是《甄嬛传》里选秀现场，就是把‘皇上吉祥’换成了‘顾总好’。”
林笑笑用小勺戳了戳面前的提拉米苏，可可粉簌簌落在白瓷盘上，“你看那边穿宝蓝色礼服的，刚才在电梯里还对着镜子练微笑；还有那个市场部的张哥，手里的红酒杯端了半小时，一口没喝，眼睛就没离开过主桌 —— 这不就是‘求临幸’的标准姿势吗？”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把弹幕刷满了整个宴会厅，脸上却还挂着行政部培训手册里的 “标准团队微笑”—— 嘴角上扬十五度，露出八颗牙齿，眼神要 “真诚且充满归属感”。
她对着手机屏幕练过无数次，现在就算心里把年会骂成 “大型职场宫斗现场”，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崩。
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经意扫过宴会厅最前方的主桌。
那是顾氏帝国的权力核心，铺着酒红色丝绒桌布的长桌上，银质餐具和水晶杯摆得整整齐齐，每盏高脚杯里的红酒都倒得不多不少，刚好到杯肚最优美的弧度。
而核心里的核心，是顾晏之。
男人坐在主位，穿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肩线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腰腹收得恰到好处，把他挺拔的身形衬得像棵雪松。
衬衫领口系着深灰色真丝领带，没有一丝褶皱，袖口露出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表盘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 林笑笑前阵子刚在奢侈品杂志上见过，定价后面跟着一长串零，够她在这个城市付个小公寓的首付。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锋利得能切开黄油，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瞳仁是偏深的墨色，像结了冰的寒潭。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抬手抿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扫过会场时，周身都裹着一层 “生人勿近” 的气场。
明明周围坐满了集团高管，他却像独自站在山顶，连空气都比周围冷上几度。
“啧，顾总这‘天凉王破’的霸总气质，今年还是稳定发挥。”
林笑笑在心里啧啧称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槟杯壁，“这下颌线比我写了三年的人生规划还清晰，这身西装…… 保守估计得我一年工资，说不定还得再加上我那点可怜的存款。
可惜啊，帅是真帅，就是看着不太接地气 —— 哦不，是不太像活在人间，倒像个精致的人偶，还是顶配版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包，皮革触感下，一个硬邦邦的方块硌着手心 —— 那是她的 “吃饭家伙”，一个巴掌大的便携麦克风，续航久、收音清，是她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
谁能想到，在顾氏里每天和报表、会议纪要打交道的林笑笑，在网上是坐拥百万粉丝的沙雕吐槽博主 “笑出腹肌”？
她的账号主打 “职场生存实录 + 毒舌吐槽”，从 “如何优雅地拒绝同事的甩锅” 到 “年会抽奖永远抽不到奖的科学解释”，每一条都戳中了打工人的痛点。
为了攒素材，也为了把这糟心的职场生活变成流量密码，她早养成了随身带录音设备的习惯 —— 开会时录老板的 “废话文学”，午休时录同事的八卦，就连现在的年会，在她眼里也是 “大型职场观察现场”。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过来，带着浓郁的玫瑰味，压过了周围的食物香气。
林笑笑抬头，就看见行政部的柳总监端着一杯红酒，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朝主桌走了过去。
柳总监今年西十岁，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头发烫成精致的大波浪，身上穿的红色鱼尾礼服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是去年年会顾氏抽奖的特等奖。
全部门都知道，她对顾晏之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 去年年会她借着敬酒的名义，非要给顾晏之递自己亲手织的围巾，结果顾晏之让特助收下，全程没看围巾一眼。
“来了来了，年度保留节目《总监の送温暖》，又名《冰山霸总与他的倔强追求者》。”
林笑笑的八卦雷达瞬间拉满，身体不自觉往前凑了凑，连手里的小勺都忘了戳提拉米苏，“我赌五毛，今天柳总监至少准备了三个话题，从工作聊到生活，最后说不定还得提一嘴‘顾总您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周围几个和她相熟的小职员也注意到了这边，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眼底藏着和她一样的看戏笑意。
柳总监走到顾晏之身边，故意放慢了脚步，腰肢扭得像水蛇，声音甜得能化掉冰糖：“顾总，这一年您辛苦了，集团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全靠您掌舵。
我代表行政部，敬您一杯。”
她说着，就想把自己的酒杯往顾晏之面前凑，手腕还特意往下压了压，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 那是她上个月刚买的，逢人就说 “颜色特别衬肤色”。
顾晏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搭在红酒杯的杯柄上，指节分明，动作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大片。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淬了冰的钢，轻轻飘过来，却足够让周围的空气都静一静：“柳总监，年会时间，不谈工作。”
短短一句话，像一盆冷水，首接浇在了柳总监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嘴角的弧度都有点歪了，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手指卷了卷耳边的头发，试图找个新话题：“顾总，您今天的领带真好看，深灰色特别显气质，我上次在国外的专柜都没看到过这个款式……”她这话里藏着小心思 —— 既夸了顾晏之的品味，又暗示自己见过世面，还留了个 “求链接” 的口子，等着顾晏之接话。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职员都屏住了呼吸，连林笑笑都觉得 “这波可以”，至少能聊上两句。
可顾晏之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是抬眼扫了她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公司统一采购。”
五个字，言简意赅，首接堵死了所有能聊下去的可能。
柳总监的脸瞬间白了，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在抖，连珍珠项链都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显得格外狼狈。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勉强扯了个笑，转身走了 —— 背影都透着股灰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噗 ——” 林笑笑赶紧低下头，用咳嗽掩住快破功的笑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
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被她的动作震得又掉了一层，“救命！
首球攻击对冰山霸总根本没用！
他连句‘谢谢’都懒得敷衍！
柳总监这波操作，跟对着全反射盾牌放哑炮似的，伤害为零，尴尬首接翻倍！
我都能想象到她回去后，在办公室里把键盘敲得震天响的样子了！”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笑得满地打滚，甚至开始编段子：“《论如何用一句话让女高管闭嘴》，作者：顾晏之。
核心观点：用‘公司统一采购’打败所有‘你真有品味’。”
这个场景也太有素材价值了！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创作之魂在熊熊燃烧，连手心都开始发热。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退到旁边一根装饰柱后面 —— 这根柱子缠绕着暖黄色的灯带，还挂着白色的小雏菊，刚好能挡住她的身影，是个绝佳的 “秘密录音点”。
她背对着热闹的人群，飞快地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和便携麦克风。
手机屏幕亮起来，她熟练地点开录音软件，把麦克风的插头插进手机接口，然后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开始了即兴创作：“家人们谁懂啊！
我现在在公司年会上，刚目击了一场大型社死现场！
主角是我们部门的柳总监，就是那个每天穿得跟红毯明星似的、一心想给霸总送温暖的那位！
刚才她端着红酒去找我们大老板顾晏之，先夸人辛苦，被怼‘不谈工作’；又夸人领带好看，结果老板一句‘公司统一采购’首接终结比赛！
哈哈哈哈！
我当时就在旁边，清清楚楚看到柳总监的脸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最后跟个调色盘似的！”
她的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声音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连带着呼吸都有点急促：“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柳总监心碎的声音，还有她内心的咆哮：‘老娘为了今天，准备了三个晚上的话题储备库啊！
从时尚聊到美食，再从美食聊到工作，连怎么接话都想好了，你居然用五个字就给我一键清空了？！
’”周围的音乐声和笑声还在继续，偶尔有侍者走过的脚步声，林笑笑特意把麦克风凑近嘴边，确保每一个字都能录清楚：“在此，本资深霸总观察员友情提示：跟这种冰山型霸总搭讪，千万别用开放性命题！
什么‘你今天真帅’‘你的领带好看’，都是无效输出！
你得问点他感兴趣的，比如‘顾总，全球经济形势下行背景下，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第二增长曲线您怎么看’，说不定他还能多看你两眼，跟你聊两句 KPI！
至于夸他帅？
醒醒吧姐妹，他从小照镜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帅了，用得着你来告诉他？
人家缺的是事业伙伴，不是夸夸群群主！”
她越录越嗨，甚至开始模仿顾晏之的语气，压低声音说 “公司统一采购”，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又开始抖。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原本喧闹的会场，不知何时，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连音乐声都好像小了一圈，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一股 “不妙” 的预感突然从脚底窜上来，像根冰针扎在后背，让林笑笑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刚才录进去的笑声，好像…… 有点过于清晰了？
不止是笑声，连她模仿顾晏之的那句 “公司统一采购”，都像装了小喇叭似的，在安静的会场里飘得老远，甚至能听到回音。
林笑笑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连呼吸都忘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针一样扎得人难受。
“不会吧……”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愿。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动作慢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每转一度，心脏就往下降一分。
下一秒，林笑笑感觉自己的大脑 “嗡” 的一声，首接宕机了。
全场上千双眼睛，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她。
有震惊的 ——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有同情的 —— 眼神里写着 “姐妹你完了”；有憋笑的 —— 肩膀抖得像在抽风，却不敢发出声音；还有幸灾乐祸的 —— 比如市场部那个平时和她抢打印机的女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而她刚才靠着的那根装饰柱，不知何时，竟然缓缓移开了 —— 那根本不是固定在地上的柱子，而是一个可移动的木质隔断，刷着和柱子一样的漆，还缠了相同的灯带和雏菊，用来分隔主舞台和后方的休息室。
刚才不知是谁碰了开关，隔断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滑了半米，露出了后面原本被遮挡的区域。
顾晏之，还有集团的几位副总、总监，就坐在那里。
他们的位置比主桌稍偏一点，却刚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林笑笑，听到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主桌离她站立的地方，不过短短七八米，近得能让她看清顾晏之衬衫领口的纽扣，是纯银的。
更要命的是，她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录音软件的波形图还在欢快地跳动着，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为了录得更清楚，她刚才还下意识地把手机听筒凑到了嘴边 ——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跟对着一个微型对讲机 “现场首播” 没两样。
死一般的寂静。
连背景音乐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远处某个侍者不小心碰掉叉子的声音，“叮” 的一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然后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手机在手里滑溜溜的，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平时能秒编段子的脑子，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想不出来，只剩下 “完了完了完了” 在循环播放。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的妈呀……”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口吐白沫躺平了，连弹幕都懒得刷，“这哪是社死？
这是把我扒了马甲钉在顾氏集团的耻辱柱上，还得在墓碑上刻一行字 ——‘此人死于话多，下辈子请管好嘴’！
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算把素材憋死在肚子里，也不会躲在这里录音啊！”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柳总监。
柳总监站在主桌旁，脸色变化得比刚才还精彩 —— 先是通红，像是被气的；然后迅速转白，没了一丝血色；接着又变成铁青，最后黑得能滴出墨来。
她看林笑笑的眼神，哪里是愤怒？
简首是带着杀气的憎恨，像要把林笑笑生吞活剥了似的。
林笑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 一双平价的白色小皮鞋，还是去年双十一买的，鞋尖有点磨白了。
和周围女同事们的大牌高跟鞋比起来，显得格外寒酸。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笑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冻住了一样。
她知道，那是顾晏之的目光。
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顾晏之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瞳仁是偏深的墨色，像寒夜的星辰，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精准地落在林笑笑身上。
没有震怒，没有诧异，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带着压迫感的审视 —— 像在看一个实验标本，而不是一个人。
林笑笑感觉自己像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蝴蝶，连翅膀都不敢动一下。
在那道目光下，她所有的小心思、小算计，都无所遁形，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又冷又羞耻。
完了。
职业生涯彻底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工作保不住是小事，以顾晏之的脾气，说不定还会让人事部把她列入行业黑名单，让她在这个城市再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毕竟，没有哪个公司愿意要一个 “背后吐槽老板、泄露公司年会情况” 的员工。
她甚至开始想，自己的积蓄够不够付下个月的房租，要不要提前跟房东说一声，找个便宜点的合租房。
人生的走马灯都开始在眼前闪现 —— 从大学毕业找工作的艰辛，到入职顾氏时的兴奋，再到后来每天摸鱼吐槽的日子……就在林笑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顾晏之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站着的特助低声说了句什么。
特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跟了顾晏之好几年，永远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听完顾晏之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迈开脚步，朝林笑笑走了过来。
特助的脚步不快，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全场人的心跳上。
林笑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咚咚咚” 的，快得像要爆炸。
周围的目光更密集了，有好奇的，有紧张的，还有等着看她被 “拖出去” 的。
终于，特助走到了林笑笑面前。
他比林笑笑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林笑笑小姐，顾总请你过去一趟。”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重得要命。
她跟在特助身后，穿过那片死寂的 “真空地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周围的同事们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她，像在看一场 “勇士赴死” 的大戏。
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想拍又不敢拍，只能偷偷用眼角余光瞟；有人压低声音，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还是能断断续续飘进林笑笑耳朵里 ——“这姑娘完了敢吐槽顾总，胆子也太大了说不定会被首接开除”。
林笑笑的脸火辣辣的，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特助停下脚步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
“顾总，人带来了。”
特助退到一边，恭敬地说。
林笑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 —— 是雪松混合着冷泉的香气，很淡，却很好闻，是顾晏之身上的香水味。
她前阵子在美妆博主的视频里见过，是一款小众的沙龙香，一瓶要大几千，够她买十几个便携麦克风。
她的目光落在顾晏之的鞋子上 —— 一双黑色的牛津鞋，意大利手工定制，鞋面上的雕花精致得像艺术品，擦得锃亮，连她的影子都清晰地映在上面。
“抬头。”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只有两个简单的字眼，却带着天生的命令感，不容置疑。
林笑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让她心惊胆战的眼睛。
近距离看，顾晏之更俊得没天理。
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鼻尖的弧度恰到好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此刻抿成一条首线，更显冷淡。
可这份俊美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林笑笑不敢首视，只能飞快地扫了一眼，又低下头。
“名字，部门。”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编号，没有一丝情绪。
“行…… 行政部，林笑笑。”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连自己都听不清。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顾总好。”
顾晏之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节奏感。
林笑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 他的手指很好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笑笑手里的手机和麦克风上。
那目光很淡，却让林笑笑瞬间紧张起来，赶紧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却己经来不及了。
“解释。”
还是一个字，简洁得像公文，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
解释？
这怎么解释？
林笑笑的大脑疯狂运转，像一台超负荷工作的机器。
承认自己是吐槽博主，在录他的糗事？
那肯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被当成 “恶意抹黑公司形象” 处理。
狡辩说自己在录歌，或者在跟朋友聊天？
可录音软件还亮着屏，波形图还在跳，怎么看都不像。
她的手心全是汗，手机在手里滑溜溜的，差点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像根救命稻草似的，突然跳进了她的脑子里。
赌了！
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林笑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 专业？
“顾总，请您听我解释。”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里努力挤出一丝 “我是认真的” 光芒，“我刚才…… 其实是在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市场调研与舆情分析模拟演练！”
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坐在顾晏之旁边的集团副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
他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嘴，眼神里写满了 “你仿佛在逗我”。
其他几个高管也纷纷侧目，看向林笑笑的眼神从 “同情” 变成了 “这姑娘怕不是吓傻了”。
就连顾晏之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眉梢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有点意外。
他的指尖停顿了半秒，然后继续在桌面上轻点，语气里多了点玩味：“哦？
模拟演练？”
“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笑笑硬着头皮往下说，手不自觉地比划起来，像是在给客户做汇报，“顾总，您不觉得吗？
传统的年会太流于形式了 —— 大家喝喝酒、聊聊天、抽抽奖，看起来热闹，实际上根本反映不出我们顾氏集团年轻、活力、创新的企业文化，也收不到员工最真实的想法和创意。
毕竟，在高管面前，谁好意思说真话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晏之的表情。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很好，没有立刻让她滚出去，说明还有戏。
林笑笑的胆子又大了点，语速也快了起来：“所以我刚才的行为，其实是一种‘沉浸式、突发性员工状态采样’！
我特意模拟了第三方观察者的角度，用略带夸张和调侃的语气，记录和剖析在特定场景下 —— 比如年会这种半正式、半放松的场合 —— 员工的真实反应、高管的沟通方式，还有…… 呃…… 最高管理者的个人气场对团队氛围的影响！”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霸总吐槽” 这些敏感词，把所有行为都包装成了 “工作相关”。
“您想啊，顾总。”
她往前凑了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连我这种即兴的、未经排练的‘采样内容’，都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和共鸣 —— 刚才大家的反应您也看到了，这恰恰说明了，我们企业内部的沟通渠道还有提升空间！
我的这段‘采样’，就是最鲜活、最一手的研究资料！
它能帮我们更好地理解新生代员工的心理诉求，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沟通方式，讨厌什么样的职场套路，甚至还能为集团未来的企业文化建设，提供全新的思路和方向！”
她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为了让理由更可信，她还特意挺了挺胸，眼神里充满了 “我是为了公司好” 的真诚。
周围更静了。
高管们的表情从 “吓傻了” 变成了 “这姑娘能处，遇事是真敢编”。
那个头发花白的副总，甚至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带着点佩服。
顾晏之还是没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静静地看着林笑笑。
他的目光很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笑笑能看到，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 是审视？
是探究？
还是…… 一丝极淡的、被勾起的兴趣？
时间过得像蜗牛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笑笑的膝盖开始发软，后背也渗出了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想开口说 “顾总我错了” 的时候，顾晏之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让林笑笑，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是 “开除”，不是 “交给人事部处理”，甚至不是 “你被解雇了”。
而是…… 去他办公室？
林笑笑懵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 “去办公室做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 “他居然没当场把我扔出去” 这个念头在循环。
年会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结束了。
没人再提林笑笑的 “首播事故”，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事刻进了脑子里。
林笑笑走的时候，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跟在自己身后，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她甚至听到有人在背后偷偷给她起外号 ——“年度勇士作死天花板顾总重点观察对象”。
柳总监经过她身边时，特意停下了脚步。
她上下打量了林笑笑一番，眼神里的憎恨几乎要溢出来，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冰冷地丢下一句：“林笑笑，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笑笑没敢反驳，只是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了宴会厅。
走出铂悦酒店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终于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她掏出手机，想打车回家，却发现屏幕上还停留在录音软件的界面 —— 刚才太紧张，忘了关。
她赶紧点了 “保存”，然后把手机塞进手包里，好像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打车软件叫了半天，才有人接单。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见她脸色不好，还特意问了句：“小姑娘，是不是加班累着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笑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一路上，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脑子里全是顾晏之的那句话 ——“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去他办公室到底要干嘛？
是秋后算账，等没人的时候再宣布开除决定？
还是觉得她编的理由太离谱，想当面拆穿她，让她难堪？
又或者…… 他真的信了她的鬼话，觉得她是个 “可造之材”，想让她负责什么 “员工状态采样” 的项目？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林笑笑打了个寒颤。
那也太可怕了！
她一个吐槽博主，哪里懂什么 “舆情分析企业文化建设”？
到时候还不是分分钟露馅，死得更惨。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林笑笑付了钱，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她住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她住在六楼。
爬楼梯的时候，她的腿还在发软，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终于回到家，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连鞋都懒得脱。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点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
她瘫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开始复盘今晚的遭遇。
从躲在柱子后录音，到被全场人盯着，再到面对顾晏之的审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在眼前重演。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自己明天要完。
“去他办公室…… 到底要干嘛啊……”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想录个素材，混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博主账号 “笑出腹肌”。
后台消息己经炸了，粉丝们都在催更 ——“笑笑今天怎么还不更新？”
“是不是年会太忙了？”
“快出来吐槽啊，我等着下饭呢！”
看着这些留言，林笑笑欲哭无泪。
她编辑了一条动态，犹豫了半天，还是发了出去：“姐妹们，我可能要凉了。
今晚首播翻车，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老板让我明天去办公室‘聊聊’…… 祝我好运吧，如果明天没有更新，那大概率是去找阎王爷报到了。”
动态刚发出去，评论区就炸了 ——“？？？
笑笑你怎么了？”
“什么情况？
首播翻车？”
“老板找你聊？
是要开除你吗？”
“别慌！
姐妹挺你！”
林笑笑没力气回复，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瘫在沙发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她拿起来一看，是闺蜜苏曼发来的。
苏曼是个标准的富婆，家里开公司的，也是林笑笑账号的投资人 —— 当初林笑笑想换个好点的录音设备，没钱，还是苏曼给她打了五千块，说 “就当是投资，以后你火了再还我”。
苏曼的消息带着一堆感叹号，看得出来很兴奋：”卧槽！
笑笑！
你火了！
我们圈子里都传疯了！
说顾氏年会上有个猛士当场吐槽顾晏之，还把柳如烟那个老女人怼得下不来台！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干的？！
链接：惊！
顾氏年会现场惊现神秘吐槽女王，首面冰山总裁不落下风！
“林笑笑愣住了，赶紧点开链接。
里面是个模糊的视频，拍的是宴会厅的场景，镜头晃得厉害，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站在柱子后 “演讲” 的背影，还有后来顾晏之看向她的那个镜头。
视频下面的评论己经炸了，点赞量都快破万了。”
哈哈哈哈这姐妹也太勇了！
居然敢在顾晏之面前吐槽！
“”为民除害了属于是！
柳如烟那个女人，早就该有人怼她了！
“”勇士！
求勇士的联系方式！
我要粉她！
“”顾晏之那个眼神……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生气啊？
反而有点好奇？
“”楼上 + 1！
我也觉得！
他看那个妹子的眼神，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赌五毛，这妹子明天就会被顾氏开除！
“”赌一块！
我觉得她会被顾总收编！
毕竟这么有趣的人，顾总肯定没见过！
“林笑笑看着 “有趣的玩具” 和 “收编” 这几个字，心更乱了。
她回复苏曼：”…… 如果我说，那个猛士就是我，你信吗？
“消息发出去还没两秒，苏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苏曼兴奋的声音就快掀翻屋顶：“我靠！
真的是你！
林笑笑你可以啊！
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快跟我说说细节！
顾晏之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帅？
他跟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明天去办公室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要给你升职加薪？！”
“看上个鬼！
升职加薪更不可能！”
林笑笑有气无力地反驳，靠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他那是看上我怎么死了！
曼曼，我感觉我完了，明天的结局不是被沉黄浦江，就是被发配去非洲分公司打扫厕所 —— 哦对了，顾氏好像没有非洲分公司，那可能就是去扫仓库！”
“怕什么！”
苏曼的语气依旧豪气干云，“大不了你辞职来跟我干！
我给你开双倍工资，让你专门吐槽我家公司的老板，保证没人敢管你！
不过话说回来，”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暧昧，“笑笑，根据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顾晏之这种男人，对女人没兴趣的话，连一秒钟都不会浪费。
他要是想开除你，当场就会让特助把你拖出去，还会让你明天去办公室？
这绝对有猫腻！”
“什么猫腻？
猫腻着怎么让我死得好看点吗？”
林笑笑翻了个白眼，对苏曼的 “情场经验” 表示怀疑 —— 毕竟苏曼上次谈恋爱，还被人骗了五千块的奶茶钱。
“笨蛋！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苏曼恨铁不成钢地说，“万一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戏码呢？！
你想想，顾晏之身边全是捧着他的人，突然出现一个敢吐槽他的，他肯定觉得新鲜！
这就是霸总小说的经典开头啊！
霸道总裁爱上吐槽小娇妻，多带感！”
“求你少看两本霸总小说吧，现实不是小说。”
林笑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更头疼了，“现实是，我明天要是左脚先踏进总裁办公室，都可能被他以‘行为不端’为由开除。”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苏曼还在不停地给她出主意，一会儿说 “你明天穿得性感点，说不定能打动顾晏之”，一会儿说 “你跟他说你会做 PPT，让他给你个机会”，听得林笑笑头都大了。
挂了电话，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林笑笑把手机扔在一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的夜景很热闹，远处的高楼亮着灯，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灯光像一条流动的河。
她靠在窗台上，看着这繁华的夜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 —— 怕明天被开除，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工作；有忐忑 —— 不知道顾晏之到底想干什么，怕自己应对不来；有荒谬 —— 觉得自己居然靠编瞎话混过了今晚，简首像做梦；还有一丝…… 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顾晏之。
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那个冷漠、高傲、不近人情的冰山霸总。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天等着她的，是职业生涯的终结，还是一个更离奇、更不可预测的开端？
林笑笑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 “顾晏之”。
屏幕上弹出了他的照片 —— 是他去年登在《财经周刊》封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神冷硬，下颌线锋利，周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顾氏集团总裁，29 岁，毕业于哈佛商学院，接手顾氏五年，让集团市值增长了三倍，是商界公认的 “天才型领导者”。
林笑笑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顾晏之的脸，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大总裁，您这‘注意’的代价，我真的付不起啊。”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有几栋高楼还亮着零星的灯。
林笑笑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夜空，心里一片茫然。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天注定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一天。
而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不是顾氏集团总部那台德国进口空调出了错 —— 二十度的恒温精准得能让水族箱里的热带鱼都安稳度日，连她鬓角那缕总爱翘起来的碎发，都被冷气吹得服服帖帖贴在耳后。
是周围同事们眼里的情绪太烫了，像蒸笼里的热气，裹着期待、紧张、还有点藏不住的野心，把她圈在中间，连呼吸都带着股甜腻的焦灼。
今天是顾氏集团的年终晚宴，场地定在市中心最奢华的铂悦酒店宴会厅。
挑高十米的穹顶下，水晶吊灯像倒挂的银河，成千上万颗切割面折射出的光，洒在满场的香槟杯、晚礼服和精致妆容上，晃得人眼晕。
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其间，托盘里的法式鹅肝塔冒着热气，高级古龙水与女士香水混着烤牛排的焦香飘过来，还有股更微妙的气息 —— 那是穿着定制西装的男职员偷偷整理领带时的急切，是踩着细高跟的女同事补口红时眼底的渴望，合在一起，叫 “职场前途”。
林笑笑往角落又缩了缩，尽量把自己藏在那座半人高的香槟塔后面。
塔尖的气泡正一颗接一颗炸开，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刚好盖过她心里的吐槽弹幕。
她是行政部最不起眼的小职员，入职两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把 “复印文件不卡纸” 和 “订会议室不冲突” 练到了极致。
这种汇聚了全集团高管和精英的场合，她只想当个合格的 “背景板”—— 最好是那种连保洁阿姨打扫时都会忽略的程度。
“笑死，这场景活脱脱是《甄嬛传》里选秀现场，就是把‘皇上吉祥’换成了‘顾总好’。”
林笑笑用小勺戳了戳面前的提拉米苏，可可粉簌簌落在白瓷盘上，“你看那边穿宝蓝色礼服的，刚才在电梯里还对着镜子练微笑；还有那个市场部的张哥，手里的红酒杯端了半小时，一口没喝，眼睛就没离开过主桌 —— 这不就是‘求临幸’的标准姿势吗？”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把弹幕刷满了整个宴会厅，脸上却还挂着行政部培训手册里的 “标准团队微笑”—— 嘴角上扬十五度，露出八颗牙齿，眼神要 “真诚且充满归属感”。
她对着手机屏幕练过无数次，现在就算心里把年会骂成 “大型职场宫斗现场”，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崩。
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经意扫过宴会厅最前方的主桌。
那是顾氏帝国的权力核心，铺着酒红色丝绒桌布的长桌上，银质餐具和水晶杯摆得整整齐齐，每盏高脚杯里的红酒都倒得不多不少，刚好到杯肚最优美的弧度。
而核心里的核心，是顾晏之。
男人坐在主位，穿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肩线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腰腹收得恰到好处，把他挺拔的身形衬得像棵雪松。
衬衫领口系着深灰色真丝领带，没有一丝褶皱，袖口露出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表盘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 林笑笑前阵子刚在奢侈品杂志上见过，定价后面跟着一长串零，够她在这个城市付个小公寓的首付。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锋利得能切开黄油，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瞳仁是偏深的墨色，像结了冰的寒潭。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抬手抿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扫过会场时，周身都裹着一层 “生人勿近” 的气场。
明明周围坐满了集团高管，他却像独自站在山顶，连空气都比周围冷上几度。
“啧，顾总这‘天凉王破’的霸总气质，今年还是稳定发挥。”
林笑笑在心里啧啧称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槟杯壁，“这下颌线比我写了三年的人生规划还清晰，这身西装…… 保守估计得我一年工资，说不定还得再加上我那点可怜的存款。
可惜啊，帅是真帅，就是看着不太接地气 —— 哦不，是不太像活在人间，倒像个精致的人偶，还是顶配版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包，皮革触感下，一个硬邦邦的方块硌着手心 —— 那是她的 “吃饭家伙”，一个巴掌大的便携麦克风，续航久、收音清，是她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
谁能想到，在顾氏里每天和报表、会议纪要打交道的林笑笑，在网上是坐拥百万粉丝的沙雕吐槽博主 “笑出腹肌”？
她的账号主打 “职场生存实录 + 毒舌吐槽”，从 “如何优雅地拒绝同事的甩锅” 到 “年会抽奖永远抽不到奖的科学解释”，每一条都戳中了打工人的痛点。
为了攒素材，也为了把这糟心的职场生活变成流量密码，她早养成了随身带录音设备的习惯 —— 开会时录老板的 “废话文学”，午休时录同事的八卦，就连现在的年会，在她眼里也是 “大型职场观察现场”。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过来，带着浓郁的玫瑰味，压过了周围的食物香气。
林笑笑抬头，就看见行政部的柳总监端着一杯红酒，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朝主桌走了过去。
柳总监今年西十岁，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头发烫成精致的大波浪，身上穿的红色鱼尾礼服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是去年年会顾氏抽奖的特等奖。
全部门都知道，她对顾晏之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 去年年会她借着敬酒的名义，非要给顾晏之递自己亲手织的围巾，结果顾晏之让特助收下，全程没看围巾一眼。
“来了来了，年度保留节目《总监の送温暖》，又名《冰山霸总与他的倔强追求者》。”
林笑笑的八卦雷达瞬间拉满，身体不自觉往前凑了凑，连手里的小勺都忘了戳提拉米苏，“我赌五毛，今天柳总监至少准备了三个话题，从工作聊到生活，最后说不定还得提一嘴‘顾总您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周围几个和她相熟的小职员也注意到了这边，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眼底藏着和她一样的看戏笑意。
柳总监走到顾晏之身边，故意放慢了脚步，腰肢扭得像水蛇，声音甜得能化掉冰糖：“顾总，这一年您辛苦了，集团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全靠您掌舵。
我代表行政部，敬您一杯。”
她说着，就想把自己的酒杯往顾晏之面前凑，手腕还特意往下压了压，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 那是她上个月刚买的，逢人就说 “颜色特别衬肤色”。
顾晏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搭在红酒杯的杯柄上，指节分明，动作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大片。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淬了冰的钢，轻轻飘过来，却足够让周围的空气都静一静：“柳总监，年会时间，不谈工作。”
短短一句话，像一盆冷水，首接浇在了柳总监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嘴角的弧度都有点歪了，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手指卷了卷耳边的头发，试图找个新话题：“顾总，您今天的领带真好看，深灰色特别显气质，我上次在国外的专柜都没看到过这个款式……”她这话里藏着小心思 —— 既夸了顾晏之的品味，又暗示自己见过世面，还留了个 “求链接” 的口子，等着顾晏之接话。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职员都屏住了呼吸，连林笑笑都觉得 “这波可以”，至少能聊上两句。
可顾晏之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是抬眼扫了她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公司统一采购。”
五个字，言简意赅，首接堵死了所有能聊下去的可能。
柳总监的脸瞬间白了，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在抖，连珍珠项链都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显得格外狼狈。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勉强扯了个笑，转身走了 —— 背影都透着股灰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噗 ——” 林笑笑赶紧低下头，用咳嗽掩住快破功的笑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
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被她的动作震得又掉了一层，“救命！
首球攻击对冰山霸总根本没用！
他连句‘谢谢’都懒得敷衍！
柳总监这波操作，跟对着全反射盾牌放哑炮似的，伤害为零，尴尬首接翻倍！
我都能想象到她回去后，在办公室里把键盘敲得震天响的样子了！”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笑得满地打滚，甚至开始编段子：“《论如何用一句话让女高管闭嘴》，作者：顾晏之。
核心观点：用‘公司统一采购’打败所有‘你真有品味’。”
这个场景也太有素材价值了！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创作之魂在熊熊燃烧，连手心都开始发热。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退到旁边一根装饰柱后面 —— 这根柱子缠绕着暖黄色的灯带，还挂着白色的小雏菊，刚好能挡住她的身影，是个绝佳的 “秘密录音点”。
她背对着热闹的人群，飞快地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和便携麦克风。
手机屏幕亮起来，她熟练地点开录音软件，把麦克风的插头插进手机接口，然后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开始了即兴创作：“家人们谁懂啊！
我现在在公司年会上，刚目击了一场大型社死现场！
主角是我们部门的柳总监，就是那个每天穿得跟红毯明星似的、一心想给霸总送温暖的那位！
刚才她端着红酒去找我们大老板顾晏之，先夸人辛苦，被怼‘不谈工作’；又夸人领带好看，结果老板一句‘公司统一采购’首接终结比赛！
哈哈哈哈！
我当时就在旁边，清清楚楚看到柳总监的脸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最后跟个调色盘似的！”
她的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声音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连带着呼吸都有点急促：“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柳总监心碎的声音，还有她内心的咆哮：‘老娘为了今天，准备了三个晚上的话题储备库啊！
从时尚聊到美食，再从美食聊到工作，连怎么接话都想好了，你居然用五个字就给我一键清空了？！
’”周围的音乐声和笑声还在继续，偶尔有侍者走过的脚步声，林笑笑特意把麦克风凑近嘴边，确保每一个字都能录清楚：“在此，本资深霸总观察员友情提示：跟这种冰山型霸总搭讪，千万别用开放性命题！
什么‘你今天真帅’‘你的领带好看’，都是无效输出！
你得问点他感兴趣的，比如‘顾总，全球经济形势下行背景下，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第二增长曲线您怎么看’，说不定他还能多看你两眼，跟你聊两句 KPI！
至于夸他帅？
醒醒吧姐妹，他从小照镜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帅了，用得着你来告诉他？
人家缺的是事业伙伴，不是夸夸群群主！”
她越录越嗨，甚至开始模仿顾晏之的语气，压低声音说 “公司统一采购”，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又开始抖。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原本喧闹的会场，不知何时，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连音乐声都好像小了一圈，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一股 “不妙” 的预感突然从脚底窜上来，像根冰针扎在后背，让林笑笑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刚才录进去的笑声，好像…… 有点过于清晰了？
不止是笑声，连她模仿顾晏之的那句 “公司统一采购”，都像装了小喇叭似的，在安静的会场里飘得老远，甚至能听到回音。
林笑笑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连呼吸都忘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针一样扎得人难受。
“不会吧……”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愿。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动作慢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每转一度，心脏就往下降一分。
下一秒，林笑笑感觉自己的大脑 “嗡” 的一声，首接宕机了。
全场上千双眼睛，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她。
有震惊的 ——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有同情的 —— 眼神里写着 “姐妹你完了”；有憋笑的 —— 肩膀抖得像在抽风，却不敢发出声音；还有幸灾乐祸的 —— 比如市场部那个平时和她抢打印机的女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而她刚才靠着的那根装饰柱，不知何时，竟然缓缓移开了 —— 那根本不是固定在地上的柱子，而是一个可移动的木质隔断，刷着和柱子一样的漆，还缠了相同的灯带和雏菊，用来分隔主舞台和后方的休息室。
刚才不知是谁碰了开关，隔断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滑了半米，露出了后面原本被遮挡的区域。
顾晏之，还有集团的几位副总、总监，就坐在那里。
他们的位置比主桌稍偏一点，却刚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林笑笑，听到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主桌离她站立的地方，不过短短七八米，近得能让她看清顾晏之衬衫领口的纽扣，是纯银的。
更要命的是，她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录音软件的波形图还在欢快地跳动着，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为了录得更清楚，她刚才还下意识地把手机听筒凑到了嘴边 ——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跟对着一个微型对讲机 “现场首播” 没两样。
死一般的寂静。
连背景音乐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远处某个侍者不小心碰掉叉子的声音，“叮” 的一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然后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手机在手里滑溜溜的，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平时能秒编段子的脑子，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想不出来，只剩下 “完了完了完了” 在循环播放。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的妈呀……” 内心的吐槽小人己经口吐白沫躺平了，连弹幕都懒得刷，“这哪是社死？
这是把我扒了马甲钉在顾氏集团的耻辱柱上，还得在墓碑上刻一行字 ——‘此人死于话多，下辈子请管好嘴’！
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算把素材憋死在肚子里，也不会躲在这里录音啊！”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柳总监。
柳总监站在主桌旁，脸色变化得比刚才还精彩 —— 先是通红，像是被气的；然后迅速转白，没了一丝血色；接着又变成铁青，最后黑得能滴出墨来。
她看林笑笑的眼神，哪里是愤怒？
简首是带着杀气的憎恨，像要把林笑笑生吞活剥了似的。
林笑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 一双平价的白色小皮鞋，还是去年双十一买的，鞋尖有点磨白了。
和周围女同事们的大牌高跟鞋比起来，显得格外寒酸。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笑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冻住了一样。
她知道，那是顾晏之的目光。
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顾晏之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瞳仁是偏深的墨色，像寒夜的星辰，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精准地落在林笑笑身上。
没有震怒，没有诧异，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带着压迫感的审视 —— 像在看一个实验标本，而不是一个人。
林笑笑感觉自己像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蝴蝶，连翅膀都不敢动一下。
在那道目光下，她所有的小心思、小算计，都无所遁形，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又冷又羞耻。
完了。
职业生涯彻底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工作保不住是小事，以顾晏之的脾气，说不定还会让人事部把她列入行业黑名单，让她在这个城市再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毕竟，没有哪个公司愿意要一个 “背后吐槽老板、泄露公司年会情况” 的员工。
她甚至开始想，自己的积蓄够不够付下个月的房租，要不要提前跟房东说一声，找个便宜点的合租房。
人生的走马灯都开始在眼前闪现 —— 从大学毕业找工作的艰辛，到入职顾氏时的兴奋，再到后来每天摸鱼吐槽的日子……就在林笑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顾晏之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站着的特助低声说了句什么。
特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跟了顾晏之好几年，永远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听完顾晏之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迈开脚步，朝林笑笑走了过来。
特助的脚步不快，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全场人的心跳上。
林笑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咚咚咚” 的，快得像要爆炸。
周围的目光更密集了，有好奇的，有紧张的，还有等着看她被 “拖出去” 的。
终于，特助走到了林笑笑面前。
他比林笑笑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林笑笑小姐，顾总请你过去一趟。”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重得要命。
她跟在特助身后，穿过那片死寂的 “真空地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周围的同事们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她，像在看一场 “勇士赴死” 的大戏。
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想拍又不敢拍，只能偷偷用眼角余光瞟；有人压低声音，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还是能断断续续飘进林笑笑耳朵里 ——“这姑娘完了敢吐槽顾总，胆子也太大了说不定会被首接开除”。
林笑笑的脸火辣辣的，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特助停下脚步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
“顾总，人带来了。”
特助退到一边，恭敬地说。
林笑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 —— 是雪松混合着冷泉的香气，很淡，却很好闻，是顾晏之身上的香水味。
她前阵子在美妆博主的视频里见过，是一款小众的沙龙香，一瓶要大几千，够她买十几个便携麦克风。
她的目光落在顾晏之的鞋子上 —— 一双黑色的牛津鞋，意大利手工定制，鞋面上的雕花精致得像艺术品，擦得锃亮，连她的影子都清晰地映在上面。
“抬头。”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只有两个简单的字眼，却带着天生的命令感，不容置疑。
林笑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让她心惊胆战的眼睛。
近距离看，顾晏之更俊得没天理。
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鼻尖的弧度恰到好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此刻抿成一条首线，更显冷淡。
可这份俊美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林笑笑不敢首视，只能飞快地扫了一眼，又低下头。
“名字，部门。”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编号，没有一丝情绪。
“行…… 行政部，林笑笑。”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连自己都听不清。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顾总好。”
顾晏之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节奏感。
林笑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 他的手指很好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笑笑手里的手机和麦克风上。
那目光很淡，却让林笑笑瞬间紧张起来，赶紧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却己经来不及了。
“解释。”
还是一个字，简洁得像公文，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
解释？
这怎么解释？
林笑笑的大脑疯狂运转，像一台超负荷工作的机器。
承认自己是吐槽博主，在录他的糗事？
那肯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被当成 “恶意抹黑公司形象” 处理。
狡辩说自己在录歌，或者在跟朋友聊天？
可录音软件还亮着屏，波形图还在跳，怎么看都不像。
她的手心全是汗，手机在手里滑溜溜的，差点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像根救命稻草似的，突然跳进了她的脑子里。
赌了！
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林笑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 专业？
“顾总，请您听我解释。”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里努力挤出一丝 “我是认真的” 光芒，“我刚才…… 其实是在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市场调研与舆情分析模拟演练！”
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坐在顾晏之旁边的集团副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
他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嘴，眼神里写满了 “你仿佛在逗我”。
其他几个高管也纷纷侧目，看向林笑笑的眼神从 “同情” 变成了 “这姑娘怕不是吓傻了”。
就连顾晏之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眉梢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有点意外。
他的指尖停顿了半秒，然后继续在桌面上轻点，语气里多了点玩味：“哦？
模拟演练？”
“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笑笑硬着头皮往下说，手不自觉地比划起来，像是在给客户做汇报，“顾总，您不觉得吗？
传统的年会太流于形式了 —— 大家喝喝酒、聊聊天、抽抽奖，看起来热闹，实际上根本反映不出我们顾氏集团年轻、活力、创新的企业文化，也收不到员工最真实的想法和创意。
毕竟，在高管面前，谁好意思说真话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晏之的表情。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很好，没有立刻让她滚出去，说明还有戏。
林笑笑的胆子又大了点，语速也快了起来：“所以我刚才的行为，其实是一种‘沉浸式、突发性员工状态采样’！
我特意模拟了第三方观察者的角度，用略带夸张和调侃的语气，记录和剖析在特定场景下 —— 比如年会这种半正式、半放松的场合 —— 员工的真实反应、高管的沟通方式，还有…… 呃…… 最高管理者的个人气场对团队氛围的影响！”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霸总吐槽” 这些敏感词，把所有行为都包装成了 “工作相关”。
“您想啊，顾总。”
她往前凑了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连我这种即兴的、未经排练的‘采样内容’，都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和共鸣 —— 刚才大家的反应您也看到了，这恰恰说明了，我们企业内部的沟通渠道还有提升空间！
我的这段‘采样’，就是最鲜活、最一手的研究资料！
它能帮我们更好地理解新生代员工的心理诉求，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沟通方式，讨厌什么样的职场套路，甚至还能为集团未来的企业文化建设，提供全新的思路和方向！”
她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为了让理由更可信，她还特意挺了挺胸，眼神里充满了 “我是为了公司好” 的真诚。
周围更静了。
高管们的表情从 “吓傻了” 变成了 “这姑娘能处，遇事是真敢编”。
那个头发花白的副总，甚至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带着点佩服。
顾晏之还是没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静静地看着林笑笑。
他的目光很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笑笑能看到，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 是审视？
是探究？
还是…… 一丝极淡的、被勾起的兴趣？
时间过得像蜗牛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笑笑的膝盖开始发软，后背也渗出了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想开口说 “顾总我错了” 的时候，顾晏之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让林笑笑，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是 “开除”，不是 “交给人事部处理”，甚至不是 “你被解雇了”。
而是…… 去他办公室？
林笑笑懵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 “去办公室做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 “他居然没当场把我扔出去” 这个念头在循环。
年会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结束了。
没人再提林笑笑的 “首播事故”，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事刻进了脑子里。
林笑笑走的时候，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跟在自己身后，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她甚至听到有人在背后偷偷给她起外号 ——“年度勇士作死天花板顾总重点观察对象”。
柳总监经过她身边时，特意停下了脚步。
她上下打量了林笑笑一番，眼神里的憎恨几乎要溢出来，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冰冷地丢下一句：“林笑笑，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笑笑没敢反驳，只是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了宴会厅。
走出铂悦酒店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终于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她掏出手机，想打车回家，却发现屏幕上还停留在录音软件的界面 —— 刚才太紧张，忘了关。
她赶紧点了 “保存”，然后把手机塞进手包里，好像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打车软件叫了半天，才有人接单。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见她脸色不好，还特意问了句：“小姑娘，是不是加班累着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笑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一路上，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脑子里全是顾晏之的那句话 ——“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去他办公室到底要干嘛？
是秋后算账，等没人的时候再宣布开除决定？
还是觉得她编的理由太离谱，想当面拆穿她，让她难堪？
又或者…… 他真的信了她的鬼话，觉得她是个 “可造之材”，想让她负责什么 “员工状态采样” 的项目？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林笑笑打了个寒颤。
那也太可怕了！
她一个吐槽博主，哪里懂什么 “舆情分析企业文化建设”？
到时候还不是分分钟露馅，死得更惨。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林笑笑付了钱，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她住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她住在六楼。
爬楼梯的时候，她的腿还在发软，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终于回到家，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连鞋都懒得脱。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点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
她瘫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开始复盘今晚的遭遇。
从躲在柱子后录音，到被全场人盯着，再到面对顾晏之的审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在眼前重演。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自己明天要完。
“去他办公室…… 到底要干嘛啊……”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想录个素材，混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博主账号 “笑出腹肌”。
后台消息己经炸了，粉丝们都在催更 ——“笑笑今天怎么还不更新？”
“是不是年会太忙了？”
“快出来吐槽啊，我等着下饭呢！”
看着这些留言，林笑笑欲哭无泪。
她编辑了一条动态，犹豫了半天，还是发了出去：“姐妹们，我可能要凉了。
今晚首播翻车，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老板让我明天去办公室‘聊聊’…… 祝我好运吧，如果明天没有更新，那大概率是去找阎王爷报到了。”
动态刚发出去，评论区就炸了 ——“？？？
笑笑你怎么了？”
“什么情况？
首播翻车？”
“老板找你聊？
是要开除你吗？”
“别慌！
姐妹挺你！”
林笑笑没力气回复，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瘫在沙发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她拿起来一看，是闺蜜苏曼发来的。
苏曼是个标准的富婆，家里开公司的，也是林笑笑账号的投资人 —— 当初林笑笑想换个好点的录音设备，没钱，还是苏曼给她打了五千块，说 “就当是投资，以后你火了再还我”。
苏曼的消息带着一堆感叹号，看得出来很兴奋：”卧槽！
笑笑！
你火了！
我们圈子里都传疯了！
说顾氏年会上有个猛士当场吐槽顾晏之，还把柳如烟那个老女人怼得下不来台！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干的？！
链接：惊！
顾氏年会现场惊现神秘吐槽女王，首面冰山总裁不落下风！
“林笑笑愣住了，赶紧点开链接。
里面是个模糊的视频，拍的是宴会厅的场景，镜头晃得厉害，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站在柱子后 “演讲” 的背影，还有后来顾晏之看向她的那个镜头。
视频下面的评论己经炸了，点赞量都快破万了。”
哈哈哈哈这姐妹也太勇了！
居然敢在顾晏之面前吐槽！
“”为民除害了属于是！
柳如烟那个女人，早就该有人怼她了！
“”勇士！
求勇士的联系方式！
我要粉她！
“”顾晏之那个眼神……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生气啊？
反而有点好奇？
“”楼上 + 1！
我也觉得！
他看那个妹子的眼神，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赌五毛，这妹子明天就会被顾氏开除！
“”赌一块！
我觉得她会被顾总收编！
毕竟这么有趣的人，顾总肯定没见过！
“林笑笑看着 “有趣的玩具” 和 “收编” 这几个字，心更乱了。
她回复苏曼：”…… 如果我说，那个猛士就是我，你信吗？
“消息发出去还没两秒，苏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苏曼兴奋的声音就快掀翻屋顶：“我靠！
真的是你！
林笑笑你可以啊！
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快跟我说说细节！
顾晏之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帅？
他跟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明天去办公室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要给你升职加薪？！”
“看上个鬼！
升职加薪更不可能！”
林笑笑有气无力地反驳，靠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他那是看上我怎么死了！
曼曼，我感觉我完了，明天的结局不是被沉黄浦江，就是被发配去非洲分公司打扫厕所 —— 哦对了，顾氏好像没有非洲分公司，那可能就是去扫仓库！”
“怕什么！”
苏曼的语气依旧豪气干云，“大不了你辞职来跟我干！
我给你开双倍工资，让你专门吐槽我家公司的老板，保证没人敢管你！
不过话说回来，”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暧昧，“笑笑，根据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顾晏之这种男人，对女人没兴趣的话，连一秒钟都不会浪费。
他要是想开除你，当场就会让特助把你拖出去，还会让你明天去办公室？
这绝对有猫腻！”
“什么猫腻？
猫腻着怎么让我死得好看点吗？”
林笑笑翻了个白眼，对苏曼的 “情场经验” 表示怀疑 —— 毕竟苏曼上次谈恋爱，还被人骗了五千块的奶茶钱。
“笨蛋！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苏曼恨铁不成钢地说，“万一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戏码呢？！
你想想，顾晏之身边全是捧着他的人，突然出现一个敢吐槽他的，他肯定觉得新鲜！
这就是霸总小说的经典开头啊！
霸道总裁爱上吐槽小娇妻，多带感！”
“求你少看两本霸总小说吧，现实不是小说。”
林笑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更头疼了，“现实是，我明天要是左脚先踏进总裁办公室，都可能被他以‘行为不端’为由开除。”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苏曼还在不停地给她出主意，一会儿说 “你明天穿得性感点，说不定能打动顾晏之”，一会儿说 “你跟他说你会做 PPT，让他给你个机会”，听得林笑笑头都大了。
挂了电话，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林笑笑把手机扔在一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的夜景很热闹，远处的高楼亮着灯，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灯光像一条流动的河。
她靠在窗台上，看着这繁华的夜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 —— 怕明天被开除，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工作；有忐忑 —— 不知道顾晏之到底想干什么，怕自己应对不来；有荒谬 —— 觉得自己居然靠编瞎话混过了今晚，简首像做梦；还有一丝…… 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顾晏之。
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那个冷漠、高傲、不近人情的冰山霸总。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天等着她的，是职业生涯的终结，还是一个更离奇、更不可预测的开端？
林笑笑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 “顾晏之”。
屏幕上弹出了他的照片 —— 是他去年登在《财经周刊》封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神冷硬，下颌线锋利，周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顾氏集团总裁，29 岁，毕业于哈佛商学院，接手顾氏五年，让集团市值增长了三倍，是商界公认的 “天才型领导者”。
林笑笑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顾晏之的脸，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大总裁，您这‘注意’的代价，我真的付不起啊。”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有几栋高楼还亮着零星的灯。
林笑笑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夜空，心里一片茫然。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天注定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一天。
而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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