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晚妈妈从国外寄回来的，盒子上还系着浅绿色的丝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到了两张课桌的交界处。
“沈倦同学，要尝尝这个吗？”
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据说味道还不错。”
沈倦正在解一道竞赛题，笔尖一顿，抬起头。
他的目光先落在曲奇盒上——包装纸闪着细碎的光，边角折得整齐，显然被精心保存过。
然后，他的视线移到林栀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不用。”
两个字，干脆利落，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林栀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彻底，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丝带，指尖微微发白。
教室里嘈杂的背书声忽然变得刺耳，她甚至觉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去。
曲奇盒孤零零地停在两张桌子中间，像一座被遗弃的小岛。
沈倦己经重新低下头，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解题步骤一行行铺开，逻辑严密得像在建造一座不容侵犯的堡垒。
林栀默默收回手，把曲奇塞回抽屉。
**她好像真的被讨厌了。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男生测一千米，女生测八百米。
林栀跑完时，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她撑着膝盖喘气，余光瞥见沈倦站在跑道边缘，手里拿着秒表，正在记录体育生的成绩。
他的呼吸很平稳，连校服领口都没乱，仿佛刚刚跑完的不是一千米，而是散了个步。
“沈倦是不是从来不出汗啊？”
周晴凑过来，递给她一瓶水，“我怀疑他的汗腺是装饰用的。”
林栀接过水，没接话。
她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总算冲淡了一点燥热。
“对了，你早上的曲奇，他吃了吗？”
周晴压低声音问。
林栀摇摇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他连看都没怎么看。”
周晴夸张地叹了口气，“完了，看来你的魅力值对学神无效。”
林栀没理她的调侃，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沈倦。
他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他整个人像被某种冷色调的滤镜笼罩着，和周围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体育老师吹响***哨，沈倦收起秒表，转身往***点走。
经过林栀身边时，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她汗湿的校服领口停留了半秒，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
林栀忽然觉得有点恼火。
——他是不是连别人出汗都觉得脏？
---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少了一半。
林栀从食堂回来，发现自己的水杯空了，便拎着杯子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
她按下热水键，蒸汽在杯口氤氲成一片白雾。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存在感极强。
林栀回头，沈倦站在两步之外，手里也拿着水杯。
西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一秒。
“你要接水吗？”
她下意识侧身让开。
沈倦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到饮水机前。
他的杯子是纯黑色的保温杯，杯身上没有任何花纹或logo，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淡到近乎乏味。
热水哗啦啦地灌进他的杯子，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他的镜片。
林栀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是不是有洁癖？”
沈倦的动作顿了一下。
热水溅出一滴，落在他手背上。
他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水渍，然后把用过的纸巾对折两次，扔进垃圾桶。
“嗯。”
他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林栀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
他不是讨厌她，他只是讨厌一切可能“弄脏”他的东西。
包括她递过去的曲奇，包括她汗湿的校服，甚至包括她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处微微发涩。
沈倦接完水，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挺拔得像棵雪松，连影子都透着冷意。
林栀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水面倒映出她模糊的脸。
**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一张课桌的距离。
**---下午的化学课上，老师分组做实验。
林栀和周晴一组，沈倦则被分到了前排的男生堆里。
“听说他从来不和人共用实验器材，”周晴一边搅拌试管一边小声说，“上次有人碰了他的移液管，他首接换了一根新的。”
林栀没吭声，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前排。
沈倦正独自操作着一套仪器，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某种外科手术。
他的搭档——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半米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周晴突然递过来一块巧克力，“比利时进口的，超好吃。”
林栀接过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
“怎么样？”
周晴期待地问。
“嗯，好吃。”
林栀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沈倦的方向，“你说……如果我把这个给他，他会吃吗？”
周晴瞪大眼睛，“你还要试？”
林栀没回答，只是捏着剩下的半块巧克力，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她把它放回了包装纸里。
---放学铃响，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林栀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余光瞥见沈倦己经整理好桌面，拎起书包准备离开。
他的桌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连橡皮屑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林栀！”
周晴在门口喊她，“走不走？
再晚食堂没饭了！”
“来了！”
她应了一声，加快动作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
起身时，她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笔袋，几支笔哗啦啦地滚到地上。
她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支黑色水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先一步捡起了它。
沈倦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正俯身站在她面前。
林栀僵住了。
他垂着眼，睫毛在镜片后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捏着那支笔，像捏着什么易碎品。
“你的。”
他把笔递过来，声音依旧很淡。
林栀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在即将碰到笔的瞬间，看到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往后缩了半寸。
——他在躲。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谢谢。”
她最终只是接过笔，低声说。
沈倦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被下课的人潮吞没。
林栀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支笔，笔身上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她终于确定，他们之间那道透明的墙，远比她想象的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