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手时，江临给了沈清清三百万。她攥着银行卡眼底含泪：我会永远消失。

后来她真的消失了——在贫民窟的癌症病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医生递来病危通知书时，

江临正为白月光庆生。电话那头轻笑：又玩苦肉计？告诉她，加钱可以，别来晦气。

直到看见骨灰盒上她抿嘴笑的照片。他才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

女孩曾用体温替他暖过冻僵的脚。他们分手时，江临给了沈清清三百万。金额是秘书拟好的，

他看都没看就签了字。薄薄的支票，像片锋利的刀片，被他用两根手指按在玻璃茶几上，

推向对面。“清清，”他开口，声音是事务性的平稳，听不出喜怒，“我们到此为止。

”沈清清穿着她最常穿的那件米白色毛衣，洗得有些旧了，袖口起了细小的毛球。

她没看支票，只是看着他，眼睛像两潭深水，静得让人心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

指尖微凉，轻轻将支票拈起，折叠，放进随身帆布包的内袋。动作很慢，

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好。”她应了一声，声音不大，有点哑，“江临，

我会……永远消失。”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站起身，

环顾了一下这间她住了三年的，宽敞、冰冷、装满昂贵物品却唯独缺少烟火气的公寓，

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合上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江临走到落地窗前，

二十三楼的高度，足以俯瞰城市繁华。他看见那个小小的、米白色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

融入傍晚灰蓝色的雾气中，一次也没有回头。他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跟着空了一下，

但很快被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覆盖。许薇还在等他电话，公司还有并购案要处理，

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深究那点微不足道的空落。沈清清一向懂事，他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

就像过去三年她一直做的那样。沈清清确实“消失”了。从他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

从他常去的米其林餐厅，从那些需要请柬才能进入的商业酒会，彻底抹去了痕迹。

起初两个月，江临甚至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些。许薇回来了，住进了那间公寓，她挑剔、娇气，

喜欢鲜艳的颜色和热闹的派对，很快用她的物品和气息覆盖了沈清清留下的一切寡淡痕迹。

只是偶尔，在深夜书房独处时，

江临会无意识地去摸桌角——那里以前总会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

或者在应酬宿醉后的清晨，他会恍惚觉得该有一碗熬得软糯养胃的白粥，

而不是许薇喜欢的、带着酸味的醒酒汤。但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被他归咎于习惯使然。

他没特意去查沈清清的下落。一个拿钱走人的前女友，不值得他江大总裁费心。

直到某天下午，特助赵铭神色略显凝重地递来一个文件夹。“江总，

关于沈小姐……”赵铭顿了顿，“我们查到一些情况。”江临正翻看并购案最终协议，

头也没抬：“她怎么了？钱不够花？”“不是。”赵铭声音低了些，

“沈小姐她……人在城西那边，一家私人经营的临终关怀医院。诊断是……晚期肺癌，

伴有转移，情况……很不乐观。”“肺癌？”江临终于抬起头，眉心微蹙。

他印象里的沈清清，身体一直很好，连感冒都少有。随即，一丝了然混着厌烦的情绪浮上来。

苦肉计。他几乎立刻断定。先是安静消失，再抛出重病的消息，无非是看他和许薇感情稳定，

心有不甘，想用这种方式惹他怜惜，再多要些钱。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苍白着脸，

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见到他时泫然欲泣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带点冰冷的嘲弄：“知道了。

她那边要是再联系，直接处理掉，不必报到我这里。”他挥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另外，

把薇薇看中的那对耳环订下来。”赵铭张了张嘴，似乎想补充什么，

比如那家医院环境多么糟糕，沈小姐的账户似乎并未动用那三百万，

但看着江临已然重新投入工作的侧脸，他最终只是低下头：“是，江总。”城西，仁安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衰败气息混合的味道。沈清清躺在窄小的病床上，瘦得脱了形，

曾经柔顺的长发因化疗变得稀疏枯黄，被她用一顶简单的毛线帽子遮住。

窗外是杂乱的老城区街景，与江临所在的那个光鲜世界隔着遥远的距离。

护士小林红着眼眶给她换输液瓶：“沈小姐，你真的……不试试联系那位江先生吗？

也许他……”沈清清缓缓摇头，动作因虚弱而显得迟缓。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眼神空茫，声音轻得像要碎掉：“不用了……他不信，也不会来的。”她顿了顿，

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自嘲的笑，“而且，

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那三百万的支票，

被她小心地收在背包最里层的夹袋里，一次也未动过。仿佛那不仅仅是一笔钱，

而是她用三年时光和全部真心换来的一句判词，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

她只是默默地、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对抗着身体里日夜不休的疼痛，等待着那个必然的终点。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里拉风箱般的杂音，每一次咳嗽都震得瘦骨嶙峋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独自吞咽着所有的苦楚和绝望。

许薇的生日宴设在江临名下最豪华的私人会所。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许薇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礼服，像只骄傲的孔雀，依偎在江临身边，

接受着众人的艳羡和恭维。她娇声笑着，不时凑到江临耳边低语，江临则配合地揽着她的腰，

神情是一贯的从容沉稳。“江总对许小姐真是宠溺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听说婚期定在下个月？恭喜恭喜！”祝福声不绝于耳。江临微笑着应酬，

目光偶尔掠过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心里被一种事业爱情皆在掌控的满足感填满。

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却摸到一个硬物——是许薇前两天硬塞给他的一个新款打火机，镶着钻，

浮夸得与他平时的喜好不符。他顿了顿，还是收了回去。宴会气氛正酣，

江临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本不想理会，

但许薇正被一群姐妹围着看她的钻石手链，他便顺势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接听。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背景音嘈杂，

隐约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请问是江临先生吗？我这里是仁安医院，

沈清清小姐病情急剧恶化，出现呼吸衰竭，需要立即进行气管插管和抢救，风险很高，

需要您这边……”后面的话江临没太听清，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听。

心底那点被冒犯的厌烦瞬间升腾，甚至比上次更烈。在他为许薇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上，

在他认为最重要的时刻，沈清清竟然还用同一套拙劣的把戏，甚至找到了他的私人号码？

她是不是以为，在这种场合，他会为了面子而妥协？一股无名火窜起，他打断对方，

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清晰地透过话筒传过去：“告诉她，

别没完没了地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缺钱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别再打来——晦气。

”那边似乎愣住了，急切地想解释：“江先生！您误会了！沈小姐她真的不行了，

她……”江临直接掐断了电话，顺手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一丝犹豫。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将方才那点不悦彻底挥散，

重新回到那片喧嚣与光亮之中。许薇娇嗔地问他去了哪里，他笑着揽住她的肩，

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吻，说：“处理一点不识趣的小事。”心里那点因被打扰而产生的不快，

很快被周围的恭维声和许薇明媚的笑容冲散。他彻底将那个电话，

连同电话那头所谓的“危急情况”，抛在了九霄云外。宴会继续，音乐悠扬，香槟流淌，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精心排演的戏剧。一周后的下午，江临正在会议室里听下属汇报项目进展。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赵铭脚步有些匆忙地推门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江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抬手中止了会议，起身和赵铭回到总裁办公室。“怎么回事？”他语气不悦，

“不是说了她的事不必再报？”赵铭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

他手里，捧着一个……深色的、木质的长方形盒子。那盒子样式极其简单，

甚至有些粗糙笨拙，表面光秃秃的，连一点像样的漆色或花纹都没有，

透着一种廉价的、与这间奢华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寒酸气。

“江总……”赵铭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捧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

“沈小姐……她……昨天凌晨，走了。医院通知我们去……处理。这是……院方说，

是沈小姐清醒时特意交代，要留给您的……遗物。”“走了？

”江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过于委婉的词语背后的含义。留给他的遗物？又是什么？钱？信？

还是她那些不值钱的、他从未在意过的小玩意？他皱着眉，

心底那股被纠缠的荒谬感和隐隐的不耐再次升起。人都“消失”了，还留东西给他？

他到底有完没完？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赵铭面前，

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打量着那个木盒。不像珠宝盒，更不像文件匣。这尺寸，

这形状……一个模糊的、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冰锥，骤然刺入他的脑海，

让他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似乎都瞬间凝固。但立刻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伴随着一股更强烈的、被冒犯的怒气。不可能！绝对是沈清清的新把戏！她到底想干什么？

用这种方式来诅咒他？报复他？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被挑衅的戾气，猛地伸手，

一把掀开了那个木盒的盖子。没有预想中的空白，或者什么可笑的告别信、退回来的支票。

盒子里，只有细细密密的、灰白色的、冰冷的粉末。而在盒子内侧靠近前端的位置，

端正地嵌着一张小照片。照片像是从什么旧合照上裁剪下来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梳着利落的马尾，未施粉黛，正对着镜头抿嘴笑着，

眼睛弯成清澈的月牙，里面盛着纯粹的光，干净又带着点少女的腼腆。那是十年前的沈清清。

是江临记忆深处早已模糊，甚至刻意遗忘掉的，最初遇见时的模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砸碎。

办公室里昂贵的古董座钟滴答声消失了，窗外城市的喧嚣褪去了，世界变成一片真空的死寂，

只剩下眼前这捧灰，和这张小小的、带着笑意的照片。江临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盯着照片里那双清澈的、毫无杂质的、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笑眼。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江临，你看，下雪了！好大的雪！

’‘你脚都冻僵了，快，伸过来，我帮你捂捂……’‘哎呀你别动！就这么捂着，

一会儿就不冷了。我不怕冷！’‘江临，我们以后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不用很大，

很暖和就行……最好有个小阳台，可以种点花……’‘江临，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工作重要。我自己可以的。

’无数个被刻意尘封、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画面，

伴随着少女清脆带笑、或温柔低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凶猛地冲破记忆的闸门，

排山倒海般砸向他。那个冬夜，破旧漏风的出租屋，暖气坏了，

他们裹着同一床厚棉被相互取暖。他熬夜做***回来，双脚冻得失去知觉，

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是那个叫沈清清的女孩，毫不犹豫地、带着点心疼的埋怨，

把他的脚抱进自己怀里，用单薄的胸膛和体温，一点点替他焐热。他记得她当时冷得直哆嗦，

嘴唇都发白，却还仰着脸，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看，不冷了吧？

”那个曾经一无所有时，用全身心温暖过他的女孩。

挤在公交地铁里、在深夜陪他整理资料、在他第一次创业失败喝得烂醉时把他拖回家的女孩。

那个被他用三百万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走，

认定她永远会活得好好的、或者至少会用“苦肉计”继续纠缠他、直到他彻底厌烦的女人。

现在，安静地躺在这个冰冷、粗糙的木盒里，变成了一捧毫无生气的、灰白的粉末。

他给她钱，让她消失。她真的消失了。用这种彻底得、再无任何转圜余地的方式。

江临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维持着掀开盖子的动作。他想动一动手指，

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视野里，

只有那张小小的、泛黄的照片，和照片下方，那满盒刺目的、代表着绝对终结的灰白。

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下一秒，他猛地弯下腰，

“哇”地一声，一口鲜红的血液毫无预兆地喷溅出来，星星点点，

染红了脚下昂贵的、来自伊朗的手工地毯，也有几滴，

溅上了那个冰冷的、承载着他整个世界崩塌声响的木质盒子。“江总！

”赵铭惊恐的呼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江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阵阵发黑，那捧灰和那张照片，成了他意识陷落前，唯一的、残酷的焦点。

江临在医院VIP病房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愣了几秒，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倒灌而入，

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窒息。“醒了？”许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脸色不太好看，带着一丝抱怨，“医生说你急火攻心，加上这段时间太累。

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吓死我了。”她站起身，走过来，想碰碰他的额头。

江临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大得牵扯到输液管。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天花板，

声音沙哑破碎：“……盒子呢？”许薇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精心描画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