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坐拥天下，便无所不能。直到我亲手将鸩酒递到月奴面前，看她像品尝甘露一样，
笑着为我饮尽。她死后，我才知道，我杀死的不是企图打败我江山的棋子，
而是我唯一的月光。他们都说我是千古明君，开创了盛世。可他们不知道，我的盛世，
是用我爱人的骨灰浇灌的。每当午夜梦回，我都会跪在她冰冷的灵位前，
一遍遍地问：“月奴，这没有你的万里江山，我守着，还有什么意思？”01殿前，
月奴一袭素白囚衣，风灌进她空荡荡的袖管，整个人瘦得像一只随时会碎掉的玉蝴蝶。
我端坐在九重宫阙之上的龙椅里，指尖死死掐着那道明黄的赐死圣旨，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满朝文武跪在下面，山呼万岁，声音里却藏着一柄柄无形的刀，他们都在等我开口，
看我如何处置这个“通敌叛国、魅惑君心”的妖妃。“陛下，妖妃月奴，与废太子勾结，
证据确凿，理当处死，以儆效尤！”丞相王德忠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像锤子，
砸在我的心上。证据？不过是一封从她宫里搜出来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密信”。
我看着她，那个曾经在月下为我抚琴，说要一生一世陪我的女子。此刻她脸上没有惊恐，
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
如今是一片死寂的深潭。“月奴，”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终于动了，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千万人，精准地落在我脸上。她轻轻一笑，那笑容，
像极了我们初见时，她从梨花树下回头看我的模样。她说：“陛下想要的，月奴都给。
”一句“都给”，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想要的？我想要她跪下求我，
想要她哭着辩解，想要她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可她没有。她用最顺从的姿态，
承认了最残忍的罪名。我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我们相识的五年。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浣衣宫女，
到宠冠六宫的月贵妃，我给了她一切，唯独忘了给她一份无需猜忌的信任。再次睁眼时，
我眼底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冰冷。“来人，”我听见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响，
“赐——鸩酒。”大殿之上，无人敢抬头看我的表情。只有月奴，
她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当太监颤抖着手将那杯毒酒呈上时，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她接过酒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三下。那是我教她的，抚琴前要静心，敲三下，告诉琴，
也告诉自己，要开始了。可这一次，她要开始的，是她的死亡。02五年前，
我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被太子处处打压，过得连宫里的管事太监都不如。那年冬天特别冷，
我被罚跪在雪地里，膝盖冻得失去了知觉。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
递过来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烤红薯。“殿下，快吃吧，吃了就不冷了。”我抬头，
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宫裙的少女，她的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就是月奴，
浣衣局里一个最低等的宫女。从那天起，我的世界里，第一次照进了一束光。
她会偷偷给我送吃的，会在我被欺负时，用她瘦弱的身体挡在我面前。她明明怕得要死，
却还是会瞪着那些太监，奶凶奶凶地说：“你们再敢动他一下试试！”那时候我就发誓，
等我君临天下，一定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我做到了。我登基后，
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从浣衣局接出来，封为贵妃，赐住揽月宫。
我为她建了宫里最高最美的摘星楼，只因她说喜欢看星星。我遣散后宫，独宠她一人，
把一个帝王能给的极致荣宠，全都堆在了她的面前。朝臣们劝我雨露均沾，绵延子嗣。
我把奏折扔在他们脸上：“朕的后宫，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我以为，这就是爱。
可我忘了，帝王的爱，从来都不是纯粹的。
它掺杂着猜忌、权衡和无法摆脱的孤家寡人式的多疑。废太子一党被清除后，
朝中局势依旧不稳。王丞相为首的老臣们，总觉得月奴出身卑贱，又专宠祸国，
屡次上书要我废了她。“陛下，自古红颜祸水，您切不可因一个女子，寒了天下臣民的心啊！
”“不过是‘朕的江山，轮不到你这老登操心’的翻版罢了。”我当时心里冷笑，
嘴上却说着安抚的话。我知道，我需要他们来稳固我的江山。直到那封“密信”被呈上来。
信中以月奴的口吻，详述了如何与废太子余党联络，约定时间里应外合，打败我的皇权。
字迹、信笺，甚至她惯用的一种冷门香料的味道，都一模一样。王丞相跪在我面前，
老泪纵横：“陛下，此女不除，国将不国啊！”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不是没怀疑过信的真假，可我是皇帝，皇帝不能错，更不能容忍任何背叛的可能。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将它扼杀在摇篮里。我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三天三夜。
脑子里，一边是她巧笑嫣然的脸，一边是江山社稷的沉重分量。最后，理智，或者说，
帝王的冷酷，战胜了一切。我走出御书房，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月奴打入天牢。
我没去看她。我怕看见她的眼睛，我所有的决心都会土崩瓦解。我只派人去问话，
得到的回复是：“娘娘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切听凭陛下处置。”这句话，
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辩解，在我看来，就是默认。好，好得很。我萧玄的女人，
果然有胆色。既然你敢背叛我，就要承受得起背叛的代价。03天牢里阴暗潮湿，
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我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到了关押月奴的牢房前。
她穿着一身囚服，安静地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几天不见，
她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得能戳死人。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清亮得让我心慌。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隔着木栏，声音冰冷。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质问她。她才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想听什么？
”“我想听实话！”我几乎是低吼出声。“实话？”她笑了，笑得有些苍凉，“实话就是，
信是我写的，人是我联络的，我就是要和废太子合作，夺了你的江山。这个答案，
陛下满意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心里。我死死攥着拳头，骨节泛白。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不为什么。”她移开视线，
看着牢房顶角那一方小小的天窗，“这宫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做个女皇，
应该比做个贵妃，要有趣得多吧？”“有趣？”我气得发笑，“月奴，你真是好样的。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陛下待我的好，月奴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完。
”她转回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悲悯，“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来‘回报’陛下了。”她的话里全是钩子，处处透着诡异。可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我，
只听出了挑衅和背叛。我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伪装，但我失败了。
她太镇定了，镇定得仿佛一个局外人。我突然注意到，她鬓角的发丝下，耳后根的位置，
有一个很淡的、月牙形的疤痕。很小，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根本发现不了。
我竟然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疤。“好，很好。”我点点头，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碾碎，
“既然你求仁得仁，那朕，就成全你。”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秒，我就会心软。走出天牢，刺眼的阳光照得我有些眩晕。我告诉自己，萧玄，
你是一国之君，不能为一个女人动摇。一个不忠的女人，不值得。回到金銮殿，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那道赐死圣旨。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
永远地死去了。王丞相带头跪下，高呼：“陛下圣明！”圣明？我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只觉得无比讽刺。我用我爱人的命，换来一句“圣明”。这笔买卖，可真划算啊。
04行刑那天，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我坐在金銮殿的最高处，隔着珠帘，
看着广场中央那个白色的身影。风很大，吹得她的衣袂和长发疯狂舞动，
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涌来看了，他们交头接耳，
对着那个曾经艳冠后宫的女子指指点点。“就是她！那个狐媚子！”“听说她想当女皇呢，
真是痴心妄想！”“死有余辜！”那些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青筋暴起。我想喝止他们，可我不能。
是我亲手把她推到了这个任人唾骂的位置上。太监总管李福安端着那杯御赐的鸩酒，
一步步走向她。他的手抖得厉害，托盘里的酒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月奴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始终穿过重重人群，落在我这里。我知道，她看不清珠帘后的我，但她知道，
我就在那里。她接过酒杯，动作平稳得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
对着我的方向，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罪妾月奴，叩谢陛下天恩。”接着，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一丝留恋。酒液从她唇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线，
触目惊心。她却笑了，对着我的方向，笑得灿烂如花。“愿陛下，江山永固，万世长安。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的白花，
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我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撞翻了面前的案几。
奏折、笔墨、玉器碎了一地。“月奴！”我冲下丹陛，不顾一切地朝她跑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侍卫、太监、大臣，全都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我跑到她身边，
将她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抱着她，一遍遍地问，却再也得不到答案。就在这时，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过来，哭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绣着荼蘼花的香囊。
“陛下，这是……这是月娘娘临走前，让奴才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给您的。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个香囊，它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我打开它，里面没有香料，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05纸条上，是和那封“密信”一模一样的笔迹。但内容，
却截然不同。“玄哥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请别难过，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王丞相联合镇南王，意图谋反，他们逼我做内应，我假意答应，
是为了拿到他们的罪证。那封所谓的‘密信’，其实是一张藏头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