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烤鸡腿引发的血案
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铁律!
后山住着位“仙家”,法力无边,脾气莫测。
每月十五,子时前,每家每户必须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贡献一只精神抖擞、能歌善舞(主要是扑腾)的大活鸡。
美其名曰:上供。
实则,在我苏小暖看来,纯属资源浪费。
我叫苏小暖,靠山屯土生土长,接受过隔壁村王瞎子办的扫盲班启蒙,自诩为二十一世纪(虽然年代有点模糊)新思想女性。
对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我向来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我爹我娘是忠实信徒,我要敢说个“不”字,他们能先把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所以,每月一次,我提溜着家里那只号称“打鸣界帕瓦罗蒂”的大公鸡,混在神色肃穆、仿佛去参加领导人追悼会的乡亲队伍里,往后山挪。
看着手里这只羽毛油亮、肌肉扎实的公鸡,我咽了口口水。
多好的走地鸡啊,炖蘑菇、辣子鸡、白切鸡……哪个不比喂了那虚无缥缈的仙家强?
今天,尤其不能忍。
李屠夫家小芳,昨天举着个油光锃亮、香气恨不得能绕梁三日的烤鸡腿,在我面前嘚瑟了足足半个时辰!
忍无可,无需再忍!
一个大胆的、离经叛道的、足以让我在靠山屯“青史留名”的计划,在我那颗向往美食的灵魂呐喊中,诞生了。
“对不住了,鸡兄。”
我麻利地把公鸡塞回后院,拍了拍它的翅膀,“你的牺牲,是为了成就更伟大的‘味蕾革命’!”
然后,我怀揣着用攒了半个月、还带着体温的私房钱换来的烤鸡腿(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门。
后山,歪脖子老槐树下。
气氛庄严肃穆得能拧出水来。
村长王老憨带头,领着黑压压一片村民,对着老槐树三鞠躬,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仙家保佑,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之类的陈词滥调。
我缩在人群最后,努力降低存在感。
轮到我家上供,我爹我妈在前排虔诚得像俩鹌鹑。
我瞅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把烤鸡腿往那堆扑腾着翅膀的活鸡旁边一放,迅速撤回原位。
动作流畅,心跳平稳。
完美!
人群散去。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孤零零的油纸包,心里默念:仙家大人,时代在进步,口味要创新!
尝尝这人间美味,保证打开新世界大门!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呃,反正没啥异常。
我睡得正香,梦里正跟一个比我还高的烤鸡腿搏斗,眼看就要啃到那酥脆流油的黄金外皮……“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扭成了麻花坐起身,睡意全无。
大半夜的,谁啊?
我爹我娘早睡了,村里也没这扰人清梦的爱好。
“谁……谁啊?”
我扯着嗓子问,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门外,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清冽冽的,像山涧敲击冰棱,又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
“小丫头,”那声音说,“鸡腿味道不错。”
我:“……”大脑CPU瞬间过载,冒出阵阵青烟。
烤鸡腿……仙家……找上门了?!
我靠!
封建迷信它是真的?!
心脏开始玩命蹦迪,咚咚咚,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表演托马斯全旋了。
我哆哆嗦嗦地披上外套,脚底拌蒜地挪到门边,手放在门闩上,内心天人交战:开,还是不开,这是个问题。
门外那位似乎没什么耐心,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抱怨:“就是……有点塞牙。”
塞……塞牙?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啪唧”一声,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荒诞的、想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
一位法力无边的仙家,被我的烤鸡腿……塞了牙?!
这说出去,靠山屯的狗都得笑出猪叫!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或许是残留的睡意,或许是骨子里的作死基因觉醒,我猛地拉开门闩,“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月光如水银泻地。
站着一个人。
不,准确说,是一个……男人。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衣袂在微风中轻扬,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
那张脸……啧,真是该死的俊美!
眉如远山,目似寒星,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个人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带着不染尘埃的清冷气质。
如果,忽略掉他此刻正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用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不太雅观地剔着牙缝的动作的话。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群疯狂撒欢的草泥马,从门缝里伸出手,递过去一样东西。
一根,普普通通的,家里常用的,竹子削的——牙签。
我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美、最职业的微笑,尽管嘴角可能在抽搐:“服务五星好评哦,亲。
欢迎下次……光临?”
白衣男子剔牙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垂眸,那双好看得让人心跳肉跳的眼睛,落在我捏着牙签的手指上,然后又抬起,落在我强装镇定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隔壁老王震天的呼噜声,还有我自己那堪比拖拉机引擎的心跳。
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挑衅?
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变成一根人形烤肠?
我现在把后院那只真公鸡抱来还来得及吗?
就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八宝粥,准备滑跪认错高喊“仙家饶命”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怒极反笑,而是那种……仿佛冰雪初融,带着点意外,又带着点极其浓厚的兴味的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拈走了那根牙签,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拈花一笑。
“苏小暖,”他念出我的名字,声音里含着清晰的笑意,“三百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我:“……啊?”
三百年?
我祖奶奶的祖奶奶都没那么老吧?
大哥你碰瓷也不能这么碰啊!
年代差得太远了!
没等我从“三百年”的时空错乱感里回过神来,他手腕一翻,那根牙签在他指尖消失不见。
他上前一步,逼近门缝,那股清冽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鸡腿,我收下了。”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我齐平,眸子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却又深不见底,“作为回礼,明天,带你去见个人。”
“见……见谁?”
我舌头有点打结。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的吸引力。
“我们的,”他轻轻吐出几个字,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老、朋、友。”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如同融入月色一般,身影倏地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风吹过,带着山间的凉意,卷起几片落叶。
我僵在门口,手里还保持着递牙签的姿势,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几个字:三百年……老相好……老朋友……还有他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