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月光归
她仍坐在小院的石凳上，面前的红泥小炉咕嘟咕嘟地煨着药，药香苦涩，弥漫在小小的庭院里。
这三年，她为陆璟衍熬药的次数，多到自己也数不清。
京中谁人不知陆景衍的夫人温婉贤淑，对陆景衍的痴心一片，但是京中也传闻陆王爷待王妃可似流水无情，京中贵妇坐在一起闲拉话时，提起沈凝怎也绕不开新婚夜，陆景衍将沈凝独身一人留在房中，为了救柳如烟，有人赞叹陆景衍对柳如烟痴心一片，也有人看沈凝笑话，觉得她是个软弱的主儿，而沈凝枯坐至天亮。
记忆被云袖的呼唤声打断。
“王妃，王妃！”
贴身侍女云袖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愤懑。
沈凝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药罐下的火苗，声音平静：“何事惊慌？”
云袖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又快又急：“奴婢刚在前院听说的，柳……柳家那位小姐，明日就要抵京了！”
“柳如烟？”
沈凝执扇的手微微一顿。
“正是！”
云袖急得快要哭出来，“王爷己经派人去城外驿站安排了，说是务必要妥帖周到。
府里下人们都在传……传王爷要将那位接回王府来住！
她若回来了，王妃您可怎么办啊？”
沈凝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云袖看来，王妃定是伤心欲绝，难以自持。
她看着沈凝低垂的眉眼，那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无比脆弱。
云袖心中更痛，这三年来，王妃对王爷如何，她全都看在眼里，可王爷的心，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良久，沈凝才轻轻放下团扇，抬起眼。
云袖预期中的泪光并没有出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反而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光芒，快得让云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知道了。”
沈凝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听不出半分波澜，“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王爷……王爷倒还没说什么。”
云袖愣了一下，回道。
“嗯。”
沈凝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药快好了，你亲自给王爷送去书房。
记住，神色如常，不必多言。”
“王妃……”云袖不解。
沈凝却不再解释，转身走向屋内。
她的背脊挺得笔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没有丝毫身为“弃妇”该有的惶然与落魄。
走进内室，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温婉柔美的脸。
三年来，她就是用这张脸，扮演着一个深情、卑微、满心满眼都是夫君的替身王妃。
沈凝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镜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柳如烟回来了。
作为一个被辜负、被抛弃的原配，在绝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无论是黯然离去，还是愤而反击，都合情合理。
或许全京城的人都等着看沈凝的笑话，多事之人早在宴会上对沈凝讥讽道：“也不知王妃还能悠闲到几时。”
沈凝听着身边人似乎满脸八卦的模样，心中暗骂好像一条条看热闹的猎狗，让人生厌，“王爷脾气不好，不喜在外面被人嚼舌根，当心连累家人。”
多事之人知道陆景衍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其重视程度可见一般，但是她当真讨厌沈凝那副清高的嘴脸，似乎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击垮这个身形瘦绡的女人，而且京中盛传沈凝的温婉贤淑，世人最喜欢看圣人跌落凡尘的戏码。
“哼。”
女人虽然心有不甘，仍不愿失掉气势，实际落荒而逃，一个旧贵族势力，现在也只是可以逞逞嘴上的功夫。
想到像那个女人那样的人还有很多，不知在哪个角落，就像烦人的苍蝇般令人厌烦。
沈凝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成色普通的白玉佩。
她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细微的刻痕，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
“传信给‘惊蛰’，”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自语，声音冷静而清晰，“‘开始准备吧。”
声音落下，角落里似有微风拂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
沈凝将玉佩收回原处，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都己敛去。
她看向窗外，陆璟衍书房的方向，眼神淡漠。
“夫君，你的白月光回来了。”
“而我也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