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
念到贺险时，他才终于抬了头。
然后，他看了江斐一眼，大约持续了三秒，才又低下头重新写题。
「第二组，叶汀，向煜，赵思婕。」
后面的我没有心思听，脑子里一直在想刚刚他看她的那一眼。
他们……认识吗？
很快我就又回过神来。
他们认识不认识关我什么事？
「以上就是全部分组情况，有意见的同学下课可以和我沟通调整，下面大家继续自习。」
班头说完，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贺险身边。
他弯下腰，「你出来一下。」
贺险放下笔起身跟他出了教室。
窗外两人靠得十分近。
不知道贺险说了什么，班头低头笑了，再抬头时还拍了拍贺险的肩膀。
大约过了两分钟，他回到座位上。
我迫不及待地小声问：「他和你说的什么啊？」
「问我觉得这次的题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今年的数竞下周就要出结果了，班头大概是问他竞赛的情况。
「你怎么说？」
「我说出题老师水平相比前两年略有下降。」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可能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很欠。
我张了张嘴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最后对他做出了一直都想说的那句评价：「你真是欠得慌。」
他眼底笑意更深了。
虽然话说得是挺气人，但看他这个样子，CMO 的参赛资格他是志在必得了。
这样也好，纯靠高考裸分甚至国一加分。
B 大和它炙手可热的数学和经管专业对他来说还是危险的。
贺险是聪明人。
他知道哪条路能实现效益最大化。
就像他最喜欢的多元分析里方向导数的比较，最快实现既定增量的方向就是他要的最优解。
竞赛就是最适合他的路，只要能进国家集训队。
不知怎的，虽然一直相信他肯定能过，但从他口中亲自说出这个结果后我还是松了口气。
可心里又有隐隐的担忧，参赛 CMO 对他来说容易。
他能不能在全国的佼佼者里拔得头筹进国队还是另一回事。
我从来不质疑他的实力，但这绝非易事，即使他是贺险。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做题时总是专心到神色漠然，像是和周围世界割裂开来了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或许是我注视的目光太明显，他忽然偏过头看我：「怎么了？」
说实话，这会儿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给他加上了暖橘色的滤镜，让他身上恍然多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别样的温柔。
「你压力大吗？」我忍不住问。
尖锐的下课***忽然破空而入，教室渐渐喧哗一片。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下周联考，你有压力吗？」
我被问得没头没脑：「还好吧。」
他忽然笑了一下，而后拧开杯盖喝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脖颈中的喉结上下滚动。
我忽然有点不敢看他。
还好这杯水他很快就喝完了。
「嗯，因为你真的很厉害啊。」
他语气软得像哄小孩一样，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摸我的头了。
「所以我也还好。」
他说完就提着杯子去接水了，留我一个人在座位上想他刚刚那个「所以」连接起来的因果关系在哪里。
想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是给我做了个类比，是指 CMO 对于他的压力就像下周的全省联考对于我而言，或是竞赛这条路于他如同高考靠裸分于我。
可，我能在每一场考试里稳定在前二，他能在国竞里名列前茅吗？
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只是在安慰我？
桌子上那本书还摊开在刚刚他正做着的那道解析几何的那一页。
坐标轴上略显畸形的组合图形旁是他随手用铅笔画出的经过仿射变换后的图。
我探过头去看，他已经草草几笔写了个大概。
看着题号后标示出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难度系数和他清晰简明的证明思路，我忽然安心了一些。
他可是贺险啊，什么事情难倒过他啊。
他向来强且自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样做才能把这些归入射程内，所以他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
我崇拜的也一直是这样的他，头脑清醒的他，对任何事情都势在必得的他。
由于班主任制定的学习小组计划主要实施的时间是每天放学后，所以回家的时间又晚了一个小时。
班头早早地发信息通知了各位家长。
放学铃一响，赵思婕就闪现到了我身边。
「叶汀，我们去哪里呀？」
跟在她身后的向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看了眼贺险，他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
「去图书馆？」我问。
「好。」
说是图书馆，但放学后基本没什么人了，偶尔有几个也是在讨论室里讨论问题的。
我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向煜和赵思婕也跟着坐在了我的对面。
说实话，我和向煜不太熟。
我只知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同学，平日戴个眼镜，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在班里排名中下游，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还好赵思婕很活泼，不停地问我问题，还不时 cue 一下向煜，我们也不算太尴尬。
真正让我尴尬的是，贺险他们也来了图书馆，就在我们落座不久后。
江斐甚至直接坐在了我们前面，然后贺险坐在了她的对面。
整个过程，每当我目光扫过他们那边，几乎都能看到他们三人和谐讨论的画面。
偶尔还能捕捉到贺险对着她笑的瞬间。
我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一小时下来，除了迅速解决掉当天自习课没写完的作业并帮助他们两个回答了一些问题，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出了两个确切的结论。
第一，我确定自己是喜欢上贺险了。
第二，江斐和他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一些关系。
他们似乎认识，甚至，还挺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