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纹消毒水味像细密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意识回笼时,
指尖先一步触到冰凉 —— 不是医院床单的糙感,是种温润的凉,裹着细微的纹路。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定格在掌心那枚玉佩上。龙纹从中间断裂,
断口处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线,是我昨天刚补的工序。金线旁沾着点未清理的松节油,
熟悉的气味让我稍微安心。“阿砚醒了?”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浸过温水的和田玉,
软却有质感。我猛地转头,颈椎传来一阵酸痛,视线撞进双深褐色的眼眸里。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腕间银链坠着半块玉 —— 和我掌心里的那半,纹路刚好能拼成完整的龙形。“谢寻?
”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扯着喉咙疼。他的指尖悬在我额头半寸处,
闻言顿了顿,指腹的温度隔着空气飘过来:“先测体温,刚醒别说话。
”体温计被轻轻夹进腋下,冰凉的玻璃贴着皮肤,我却盯着他的侧脸移不开眼。
他的下颌线比记忆里锋利些,大概是最近没好好吃饭,颧骨微微突出。更让我心慌的是,
他左手虎口处 —— 那里本该有颗浅褐色的痣,是高中时帮我抢回被偷的画板,
被美工刀划到后留下的疤,后来慢慢变成了痣 —— 此刻却光洁一片。他递来温水时,
我刻意盯着他的手。拇指无意识摩挲杯壁的弧度,是顺时针的 —— 谢寻永远是逆时针,
他说这样能让水温散得慢些,怕烫到我。“我怎么在这?” 我小口喝着水,
尽量让声音平稳。“昨天下午你在修复室晕倒了。” 他垂眸看向我掌心的玉佩,
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云龙佩还差最后一道封胶工序,你说要亲自做。”病房门被推开,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手里拿着输液袋:“谢先生,家属签字确认一下,
这瓶营养液输完就能出院观察了。”他起身接笔的瞬间,
我飞快地摸向枕头下 —— 那里通常放着我的手机。指尖触到熟悉的皮质外壳,
是我和谢寻用了三年的情侣款,黑色磨砂面,边角被我磕出了个小缺口。我按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指纹解锁的提示弹出来。鬼使神差地,我把拇指按了上去。
“解锁失败” 的字样跳出来时,后背瞬间爬满冷汗。这不是我的手机,
是谢寻的 —— 他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指纹却只录了他自己的。可刚刚,
他为什么能用我的指纹解锁?不对,是他根本没解锁,
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给护士看了住院信息。他怎么会用我的手机?还有,他自己的手机呢?
护士走后,他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削得很整齐,没有断。
谢寻削苹果永远会把皮削得七零八落,他说觉得这样更甜。我看着他把苹果切成小块,
用牙签扎起一块递过来:“吃点,补充体力。”我接过苹果,指尖碰到他的指腹,
冰凉的温度让我下意识缩了缩手。他的体温怎么这么低?就算是空调房,
也不该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谢寻,” 我咬着苹果,声音发颤,
“你昨天…… 是怎么把我送到医院的?”他递牙签的手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很快又恢复平静:“我去修复室找你,刚好看到你晕倒,就打了 120。”谎言。
修复室在博物馆负一楼,信号弱到连电话都打不通,更别说打 120。
而且昨天我跟他说过,下午要闭关修复,让他别来打扰。苹果在嘴里变得苦涩,
我攥着那半块玉佩,指节泛白。眼前的人有谢寻的脸,有谢寻的声音,可他不是谢寻。
第二章 破绽出院前,护士来拔针,笑着跟我说:“谢先生真是痴情,守了你三天三夜,
昨天护士站的小姑娘想给他送点吃的,他都没要,说等你醒了一起吃。
”我看着站在窗边打电话的男人,他侧对着我,手机贴在耳边,眉头微蹙。三天三夜不吃饭,
正常人怎么撑得住?晚上十点,我以 “要去拿落在修复室的工具” 为由,让他先回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我开车送你到博物馆门口,在车里等你。
”博物馆负一楼的修复室亮着盏孤灯,是我临走前故意没关的。我缩在储物柜后面,
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人 —— 他果然来了。“谢寻” 坐在我的工作台前,
手里拿着放大镜,正仔细检查云龙佩。他的手法精准得可怕,
连我惯用的狼毫笔都拿得丝毫不差,沾取颜料的量也刚好是我习惯的三分之一。
松节油的气味从门缝飘进来,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让我一阵头晕。
他伸手去够桌角的松节油瓶,手肘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青瓷瓶。
那是我上周刚收来的民国瓷瓶,还没来得及登记,瓶身薄得像纸。“哐当” 一声,
瓷瓶摔在地上,碎片飞溅。他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挡 —— 我心脏猛地一缩,
谢寻永远会用左手护着我,哪怕只是掉一张纸,他都会先把我往身后拉,自己用左手去挡。
“谁在那?”他的声音冷了些,我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得更紧。储物柜是铁质的,
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传过来,让我稍微冷静。他蹲下身捡碎片,动作很慢,
指尖避开锋利的瓷片,像是怕被划伤。月光透过百叶窗,
在他脖颈处投下一道浅疤 —— 那是去年博物馆装修,一块松动的匾额掉下来,
他为了护我,用后背去挡,留下的疤明明在右侧,现在却移到了左侧。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 —— 那是谢寻送我的三周年礼物,银色外壳,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我按下开关,笔尖的红灯亮起,刚好能录下他的声音。储物柜的门被拉开,
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深褐色的眼眸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我攥紧录音笔,指腹按得生疼。
“躲这儿做什么?” 他突然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和谢寻一模一样,“怕我?”我没说话,
往后缩了缩。他伸手进来,指尖碰到我的手腕,冰凉的温度让我一颤。录音笔被他抽走,
他捏在手里转了转,红灯很快灭了。“阿砚,” 他蹲下来,视线和我平齐,“别闹了,
回家。”“你不是谢寻。” 我终于说出这句话,声音抖得厉害,“谢寻不会用右手挡东西,
不会把苹果皮削得这么整齐,不会…… 没有那颗痣。”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暗了暗。
沉默了几秒,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很轻:“你刚醒,脑子还不清醒。我送你回家。
”他起身时,我看到他左手手腕处,有一道很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谢寻的左手腕上,只有一块我送他的手表,没有疤痕。第三章 猫眼出院那天,天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谢寻” 开车来接我,黑色轿车停在医院门口,车窗降下,他朝我招手。
车开上老城区的石板路时,我盯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熟悉的街道让我想起以前 —— 谢寻会在秋天的时候,带我来这里捡梧桐叶,
说要做成书签,夹在我修复文物的笔记里。“我们不是搬去新公寓了吗?
” 我看着车窗外的旧居大门,心里一阵发紧。新公寓是去年装修好的,采光好,
离博物馆也近,谢寻说要给我一个安稳的家。他打方向盘的动作顿了顿,右手扶着方向盘,
指节泛白:“你晕倒前跟我说,想回旧居住几天,说这里有很多回忆。” 他侧过头看我,
眼神很认真,“你忘了?”我没忘。我根本没说过这句话。旧居的防盗门换了新的猫眼,
银色的金属边框,和老旧的木门格格不入。我换鞋时,
故意指着门合页处:“上次搬家的时候,左边的合页坏了,我让你换,你说凑合用,
怎么连猫眼都一起换了?”他正在倒温水的手停住了,背对着我,
声音有些含糊:“上次来打扫,发现猫眼坏了,就一起换了。”我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
还是温的。他总是记得我喝温水的习惯,连温度都刚好是 40 度。可越是这样,
我越心慌 —— 这些细节,除了谢寻,只有一个人知道。夜里我被渴醒,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透进来的月光。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
刚要去拿水杯,就看到玄关处立着一道黑影。他背对着我,正对着猫眼一动不动。
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像个僵硬的木偶。
他的肩膀没有起伏,连呼吸都很轻,轻得像没有呼吸。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苏晓发来的消息。我蹲在沙发后面,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 ——“阿砚,你赶紧搬出来!
我查了谢寻的资料,他有个弟弟叫谢砚,三年前在国外出车祸,新闻说当场死亡了!
可你说跟你住在一起的是谢寻,他弟弟明明叫谢砚,你到底在跟谁住一起?!
”“谢砚” 这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猛地抬头,玄关处的黑影突然转身。
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睫毛连一丝颤动都没有。“醒了?
” 他的声音和谢寻一模一样,连语气里的温柔都分毫不差,“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往后退,脚后跟撞到餐桌腿,发出 “咚” 的一声。
餐桌上的水果盘晃了晃,一个苹果滚到地上。“你是谁?” 我的声音像被冻住,
每个字都带着颤音。他走过来,脚步很轻,鞋底踩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像没有重量。
他停在我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用袖口擦了擦:“我是谢寻啊,阿砚,你怎么了?
”“谢寻左手虎口有痣!” 我突然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刀尖对着他,手却抖得厉害,
“你没有!你不是他!”他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抬手按住左手虎口处。几秒钟后,他放下手,
灯光下,那处皮肤慢慢浮现出颗褐色的痣 —— 颜色比记忆里深些,边缘也不整齐,
像用墨笔描上去的。“你看,” 他把左手伸到我面前,语气很轻,“我有痣,阿砚,
别害怕。”我盯着那颗痣,突然想起小时候玩的贴纸 —— 贴在皮肤上,遇热就会显形。
眼泪突然掉下来,我握着刀的手松了松:“你把痣擦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往后退了一步:“阿砚,别闹了,你需要休息。”“擦掉它!” 我提高声音,
眼泪砸在地板上,“谢寻的痣是疤变的,边缘有锯齿状,你的没有!你到底是谁?!
”他沉默了,转身走向卧室,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
他的身高比谢寻稍微矮一点,走路时,左脚会下意识地往里扣 —— 谢寻永远是右脚。
第四章 病历苏晓是第二天中午来的,手里拎着保温桶,还有个黑色的文件夹。
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我爱吃的糖醋排骨:“阿姨让我给你带的,
说你住院没好好吃饭。”我看着排骨,突然想起谢寻做的糖醋排骨 —— 他总是把糖放多,
说我喜欢甜的。眼眶一阵发热,我低下头,不敢让苏晓看到。“阿砚,” 苏晓的声音压低,
把黑色文件夹推到我面前,“这是我托人从医院拿到的你的病历,你看看。”文件夹很沉,
我打开,第一页就是诊断书:“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选择性失忆”,
诊断日期是三年前的 3 月 7 日 —— 那是我和谢寻出车祸的日子。
病历里夹着很多检查报告,还有几张脑部 CT 片。最下面掉出张照片,
是我和谢寻在修复室的合影。照片里,我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云龙佩,谢寻站在我身后,
左手搭在我肩上,虎口处的痣清晰可见。照片背景里,
货架顶层摆着个青瓷瓶 —— 和那天在修复室被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是三年前拍的,” 苏晓的声音有些发颤,“我问过博物馆的人,
那天你和谢寻在修复室加班,准备给云龙佩做初步清理。”我摩挲着照片里谢寻的脸,
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记忆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碎片涌进脑子里 —— 车祸当天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