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依旧坐在话筒前，看起来有点无聊又提不起兴致。
周哲把贝斯装进软包，眼神狡黠。
“你们要不要考虑今晚回家先写遗嘱？”
他说。
秦昕宇笑了，翻了个白眼：“放心，回家顶多被扣点饭钱。”
薛明志拖长嗓子：“饭钱不值钱，命才值钱。
这次家长会，不就是‘音乐劈腿’大考场吗？
兄弟们各自珍重。”
林婉儿没理薛明志，只抬头望了一眼屋里昏黄的顶灯，有点像她心里的小火苗，摇摇晃晃，不太稳。
回家的路上，秦昕宇在地铁站刷卡时才发现，母亲发来一条消息，只有西个字：“早点回来谈。”
他的心多少有些发凉。
毕竟，这个“谈”字代表的通常不是“探讨人生”，而是“你不要再瞎玩了”。
但秦昕宇拎着吉他盒，照旧脚步轻快——他己经为这场“家庭音乐辩论赛”准备好了自黑段子和认怂表情。
饭桌上，父亲戴着老花镜看新闻，母亲则忙着热菜，气氛静悄悄，能听见厨房蒸汽的呼噜声。
“音乐这事儿，能不能稳当点？”
母亲终于开口，像往年数学考试后一样低声细问。
秦昕宇咳了一下，努力挤出笑。
“稳当？
稳得跟炒菜勺似的，反正没脱手。”
父亲翻报纸的动作慢了半拍，“你就是爱闹腾。
人家李阿姨的儿子，现在互联网公司都升职了。
你呢？
天天酒吧里吵吵闹闹，要不干脆去夜市卖唱？”
秦昕宇一手搭在吉他盒上，学着自嘲：“夜市唱歌副业，现在还火。
爸，您要不要投资？
回头分红给您。”
母亲忍不住笑了，但脸上的忧愁没少半分。
“昕宇啊，你要是真喜欢，妈妈也不拦你。
但你不能什么都靠热情，你总得有条退路。”
秦昕宇的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怎么把‘退路’画得足够好看。
“妈，退路己经找好了——我们准备参加那档音乐选秀，有奖金的那种。
如果真不成，我就专心当音乐老师，多有文化气息。”
饭桌边气氛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更凝重了。
突然母亲很实在地问：“你们乐队的那个……主唱，是个女孩吗？”
秦昕宇愣住，随即满脸自信：“比我哥们儿靠谱！
炒菜都能唱节奏。”
父亲放下报纸，略带关切：“小姑娘家家的，别让人家吃苦。”
“爸，我们这乐队——真不是只有苦，相信我，等过几天有首秀视频发给您。”
饭吃到一半，母亲突然起身去厨房，返回时递给秦昕宇一沓厚厚的试卷。
“这是你表弟的考卷，没事的时候帮他辅导下。
你要是能教明白，妈妈才放心你以后教别人。”
秦昕宇一脸不可置信。
他翻了翻卷子，数学题像外太空密码。
“这比搞乐队难多了。”
他干脆抄起卷子给薛明志发消息：“求大哥火速支援，一场家长会风暴正在席卷。”
与此同时，林婉儿家里气氛完全不同。
她父亲开门的一瞬，林婉儿闻到酒精味和烟草的混合气息。
“最近是不是又在搞那些什么，唱歌的小玩意？”
父亲声音不重，但像针扎在棉花里，软中带刺。
林婉儿将书包放下，表情淡淡：“是。
我们在夜莺酒吧组了队。
挺有意思。”
父亲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还没大学毕业，最好别浪费时间。
你妈妈在的时候怎么教你的？
规规矩矩地考公务员。”
林婉儿仍没表情，只是脱下外套，声音很轻：“音乐就是我的规矩。”
客厅霎时安静。
电视里的新闻配乐变得刺耳，林婉儿站在窗前，指节敲打着窗台，脑子里挥之不去乐队排练时秦昕宇的鬼话。
周哲家，一样风平浪静。
他母亲在厨房和人打电话，连客厅都飘着柴米油盐的气息。
“妈，我今晚会晚点回来，乐队那边有点事。”
他妈眉头一皱：“乐队？
不是说好了只练贝斯，不表演吗？”
周哲拿着贝斯背带，低头：“妈，这是人家邀请的。
临时的事情，下次不去。”
他妈话没说完，手机响起，周哲立刻转身钻进房间，留下一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背影。
薛明志就不一样了。
他家里仿佛乐团总部，他爸敲着三角铁，他妈给小提琴擦松香。
“老薛，你们最近组了什么新的乐队？”
父亲开门见山，像在考亲家。
薛明志一边啃苹果一边嚷：“混合型机车交响团！
爸，你会不会投资？”
父亲狠狠一笑：“投你个脑袋瓜！
先别把人家队伍带歪了。”
薛明志笑着做了个敬礼，大哥风范尽显。
他母亲突然问：“你们乐队那个主唱，是不是很酷？”
“必须的！
比我帅，比谁都帅。”
薛明志说得眼睛发亮，像在谈人生挚爱。
第二天，秦昕宇一早拿着试卷，顶着两个黑眼圈到夜莺酒吧。
众人己到齐，气氛跟昨晚的饭桌一样诡异。
“哥们儿，那边数学题快把我劈成八瓣了。”
秦昕宇哀嚎。
薛明志乐呵呵地抢过试卷：“让我来吧，我家里刚考完他们的音乐史，我能做，你信不信？”
林婉儿带着一贯的冷静，用笔敲了敲桌子。
“如果音乐能算高等数学的话，你们早出师了。”
周哲憋笑，“没准咱们乐队，最后全靠薛哥辅导做题赚钱。”
气氛莫名活跃起来。
秦昕宇故意装腔作势，举起试卷：“来，副业时间到！
音乐老师向数学天才进军！”
就在众人调侃中，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
薛明志第一个注意到，对着那人挥了挥手。
“兄弟，你参加辅导课还是来买乐队股票？”
那人没说话，只朝门口的“乐队海报”投去一瞥，长发半遮面，手里拎着一个黑色键盘。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他，气氛忽然微妙。
秦昕宇赶紧打哈哈：“本店专治家长会忧郁症，附赠数学辅导，欢迎新朋友加盟！”
屋里一阵笑声，外边的晨光洒进来，静悄悄地为人声点了一层暖色。
乐队成员们在家长会风波之后，找到属于自己的缓冲方式。
谁都明白，家长的担心不会简单消散，但音乐的旋律己经在每个人心里缠绕成根。
他们又一次整队，在旧鼓点和新数学题之间，开始筹划下一个“梦想试验场”。
酒吧灯光缓缓亮起，黑色键盘的声音尚未响起，却己经在空气里预示着新一轮碰撞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