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鼻腔发疼,腕表指针卡在凌晨一点十五分不再跳动。
七号电梯门前的金属铭牌反射着冷光,三道新鲜的血痕像蜈蚣腿似的向下蜿蜒,
我蹲下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未干的血迹,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
三小时前查房时这里明明干干净净。值班护士站空无一人,呼叫铃在寂静中突然炸响。
我攥着沾血的右手冲进监控室,保安老张正对着十三块屏幕打盹。回放画面里,
苏夏的影子在午夜十二点整飘进七号电梯,
她总爱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的模样被红外摄像头染成青白色。电梯门闭合的刹那,
楼层显示屏突然迸出雪花噪点。"这丫头又乱改排班表了?"老张嘟囔着拖动进度条,
我死死盯着苏夏最后一次出现的画面。她的身影在电梯里逐渐虚化,
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印,十二点零七分三十三秒,
空荡荡的金属轿厢里只剩下天花板通风口垂落的半截医用绷带。我转身奔向消防通道,
橡胶鞋底在台阶上打滑。负二层太平间的冷气顺着门缝往外渗,
备用电源的绿灯在墙上明明灭灭。当我的指纹解锁电子冰柜时,
苏夏苍白的脸正贴着透明舱盖,睫毛上凝着冰晶,
脖子上还挂着那个总缠着胶布的听诊器——和监控里消失前一模一样。
七号电梯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楼层数字在13层的位置疯狂闪烁。
我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硌手的硬物,掏出来是苏夏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用红笔涂满了扭曲的符号,像是电梯按键排列成的某种阵图。
此刻轿厢门正在我面前缓缓开启,所有楼层按钮同时亮起猩红的光,
通风口垂下的绷带轻轻扫过我的后颈。通风口垂下的绷带缠上手腕时,
我听见冰柜电子锁自动闭合的咔嗒声。电梯镜面映出十七个我的倒影,
每个都挂着苏夏临死前那种僵硬的微笑。13层按钮突然凹陷下去,金属轿厢开始急速下坠,
失重感让我撞在写满血手印的厢壁上。那些手印还是温热的。
数字显示屏跳出负十八层的字样,血腥味混着福尔马林灌进喉咙。轿厢门打开的瞬间,
我望见穿着十年前款式护士服的背影,她推着的转运床上蒙着发黄床单,
床单下凸起的轮廓分明是具无头尸体。
泛绿的应急灯照亮墙上的电子钟——2004年6月13日0点13分。"小林医生?
"身后传来苏夏的声音,带着胸腔积水的咕噜声。我转身时撞翻了急救推车,
手术剪和玻璃药瓶碎了一地,淡黄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歪扭的"13"。
浑身湿透的苏夏正用泡胀的手指翻动那本笔记,
她翻开的那页贴着三年前《滨江晨报》的剪报,豆腐块大小的讣告里,
护士陈雪梅的照片在电梯反光镜里冲我眨眼。电梯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镜面同时炸开蛛网状裂痕。陈雪梅的尸斑正在苏夏脖子上疯狂蔓延,
她拽着我扑向闪烁的开门键时,我看见轿厢顶部的通风栅格正在渗出黑红色黏液。
13层按钮不知何时变成半截人类指骨,那根弯曲的食指正死死抵住按键边缘。
负十八层的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声,陈雪梅的无头躯体正朝我们招手,
颈动脉断面垂下的电线缠住了我的听诊器。当苏夏的笔记本被黏液浸透第13页时,
看清那些血色符号其实是倒置的尸检报告编号——正是三年前陈雪梅电梯坠亡案的卷宗代码。
陈雪梅的无头尸体离我只有三步之遥时,苏夏突然把笔记本拍在镜面上。
那些被血渍泡发的纸张竟像X光片般透亮起来,三年前坠亡案的现场照片正从纸页里渗出,
我看见照片里的电梯按钮缝隙塞着半片染血的指甲——和我此刻脚下踩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按住13层!"苏夏的声带里发出陈雪梅的嘶吼,我的手掌重重拍在指骨按钮上。
轿厢顶部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通风口的黏液突然倒流,凝结成十三张人脸贴在镜面。
陈雪梅的推车撞进电梯的刹那,我的白大褂口袋突然发烫,
苏夏的听诊器不知何时变成了锈迹斑斑的老式铜制款,
耳管里传来三十七种不同频率的心跳声。当第13次心跳声变成持续蜂鸣时,
所有镜面突然映出同一幅画面:2004年暴雨夜的值班室,
陈雪梅正在往病历本夹层塞某张化验单。她的瞳孔突然转向监控镜头,
被水泡肿的嘴唇无声开合,我读懂了那个口型——"他们换了我的药"。电梯开始垂直上升,
楼层数字在13与-13之间疯狂跳动。陈雪梅的无头躯体抓住我的手腕,
用颈动脉断口处的电线在轿厢地面画出血色心电图。苏夏的笔记本突然自动翻到第13页,
那张泛黄的化验单正从纸页里浮凸出来,褪色的诊断结果栏赫然写着"氰化物中毒"。
负十八层的走廊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陈雪梅的护士鞋跟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我的腕表重新开始走动,秒针每跳一下,轿厢墙壁就多出一道抓痕。
当苏夏的冰柜解锁声从通风口传来时,电梯门在13层轰然洞开,
十三具套着病号服的骷髅正举着2004年的报纸剪报,
头版头条是《仁和医院护士***疑云》。陈雪梅的断颈里突然喷出粘稠的黑血,
那些骷髅手中的报纸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我的白大褂口袋开始剧烈震颤,
苏夏的听诊器竟从铜锈中浮出崭新的不锈钢光泽,
耳膜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刺得生疼——是13层走廊里那排骷髅的心跳。
电梯门在火焰中扭曲成拱形,2004年的消毒水味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
当第13具骷髅的指骨戳中我胸口时,陈雪梅的无头躯体突然僵直,
她护士服口袋里掉出半盒受潮的甘草片,铝箔药板上用血画着的笑脸正在融化。"看通风口!
"苏夏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她腐烂的右手正指着轿厢顶部。
那根垂落的医用绷带不知何时变成了监控录像带,在黏液里缓缓展开的画面中,
我看见三年前的自己正在13层储物间调换药瓶,白大褂袖口沾着与今夜相同的暗红血迹。
电梯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涡,陈雪梅的推车卡在时空裂缝中吱呀作响。
当我的手术刀划开最年长那具骷髅的病号服时,
藏在肋骨间的工牌在幽蓝火焰中显形——竟是现任院长年轻时的工作证。
十三张燃烧的报纸灰烬在空中聚成诊断书,每张患者签名栏都按着院长的指纹。
苏夏突然将听诊器按在我心口,金属触感冷得像太平间的冰柜。耳管里传来院长沙哑的忏悔,
混着陈雪梅坠梯时颅骨碎裂的脆响。当电梯数字定格在13:13时,
所有镜面突然映出院长办公室的实时画面,他正往我的咖啡杯里倒入白色粉末。
陈雪梅的护士鞋跟重重踩下紧急制动键,轿厢在时空夹层中发出金属撕裂的哀鸣。
十三具骷髅突然手挽手唱起生日歌,
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鲜红的蜡油——正是三年前销毁的那批问题药品的封装蜡。
我的手术刀***楼层按键的瞬间,整座医院响起了2004年的火警***。
手术刀刺穿按键面板的瞬间,我的虎口被迸溅的电流灼出焦痕。
十三道血泉从按键孔洞喷涌而出,
在镜面上绘出完整的医院结构图——地底竟还有十三层暗红色标注的密室。
陈雪梅的断颈突然发出尖啸,那些血泉在空中凝成钥匙形状,叮叮当当落在我脚边。
电梯突然开始水平移动,墙壁剥落的水泥后露出上世纪的老式瓷砖。当轿厢震颤着停稳时,
我认出这是三年前就被封存的旧档案室。泛黄的病例架在血水中漂浮,
苏夏的笔记本自动翻到贴着氰化物化验单那页,纸张边缘正在卷曲燃烧。
"他们用我的命换了三个亿的融资。"陈雪梅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
我踢开角落发霉的纸箱,2004年的药品采购单下压着院长与药企代表的合影,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十三位董事的名字。最下方那滩新鲜的血渍正在蠕动,
渐渐显出我今早签收的药剂科快递单编号。骷髅们突然从天花板倒吊下来,
他们用指骨敲击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当第13声敲击落下时,整面档案柜轰然倒塌,
露出背后嵌着十三具尸骨的混凝土墙。陈雪梅的无头尸体正跪在墙前,
她的护士裙摆下伸出白骨森森的手,将苏夏的听诊器按在第七具尸骸的胸腔。
耳管里传来胎儿的心跳声。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屏幕显示院长正在呼叫。接通的瞬间,
档案室所有日光灯管同时爆裂,院长的脸在黑暗中被应急灯切成碎片:"小林啊,
你该不会在七号电梯里吧?"背景音里分明有陈雪梅坠梯时的监控警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