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银色餐车
“好的,知道了,马上!”
新菜酒楼后厨房,芋川忙得像跌入沸腾石锅的活虾,偷懒一下就要被活活烫熟。
“这是105包厢的响油鳝丝,开盖后浇热油,不要溅到客人身上啊。”
王主厨挺着中号啤酒肚,拿着大颠勺,往汤锅加味精。
“知道了,放心吧!”
,芋川小心把菜盘端上一旁银色餐车。
手推餐车往指定包厢去,重量让她发虚。
今天教了整整一下午课,没折返家中晚饭就赶来新菜***。
让她倦累的原因,是家中那位,被两位女人同时爱护的男人。
芋川在心里叫他窝囊废。
芋山(哥哥)于半年前被酒肉朋友引诱,信了投机。
本想赚个盆钵满,以此续费躺平享乐的人生。
天真在如今世界,无可救药。
不出意外,芋山成功欠下高达一百万的巨额债务。
正副业全无的人靠什么还钱呢?
靠家里。
妈妈的退休金本就不多。
爸爸早就在芋川出生前,跟随一位多金的丑陋女人,去过富贵日子了。
作为仍有赚钱能力的妹妹,必须在二十七岁,背负起这灰色宿命。
“让一让,当心。”
,银色餐车在拥挤的过道慢行,芋川终于找到了包厢位置。
“咚咚。”
,轻敲厢门。
“您好。”
,芋川微笑得体,略微低头,推车入内。
包厢只有两位客人,却点了整一圆桌好菜。
桌上立着一瓶不的话红酒,和一瓶陈年黄酒。
烟味弥漫。
坐主位的男人身着别致黑西装,衬衫领口服帖无比、白亮非常。
男人留着韩风中长发,厚长刘海被发胶塑得整齐英伦。
白皙皮肤透着年轻,如明星的精致脸型在黄柔灯光下棱角分明。
“放这里吧。”
,坐男人身旁的中年男人缓慢起身,示意她把餐盘放到桌上空的地方。
“好的。”
“大家凑远一些喔,现在要浇热油了。”
,芋川微顾身后,见他们稍离远,随即端起油碟,倒入餐盘。
滚油奏响“滋滋”声,急烈外溅。
她往后躲,仍被呲中额头。
“烫。”
,一声短叫后,芋川身体失衡,向后倒退两步,惊吓里顾不上察看周围。
一声清脆碎音。
她回神站稳,随声看去,地面多出两段淡紫色玉块。
“这。”
,中年男人稍微失态,屈身捡地上的尸体。
颤声说词:“这是要用来送给客户的谢礼,这...”说完,他走近身穿若无其事的年轻男人,在其耳后细语。
“陈总,这是我委托拍卖行给我们预留的孤品,三十三万。”
“知道了。”
,年轻男人示意他回座,面容无恙,握起奶白瓷杯,自顾饮茶。
放下茶杯,男人侧头,朝己僵如腊肉的女人看去,以审视嫌犯的眼色细细打量。
“三百万,赔。”
,男人声线低沉发磁、话调阴冷。
“三百万...我没这么多钱。”
,手汗像奔涌的银色山泉,涌出。
芋川转向桌上满目佳肴,对他口中报价完全相信。
“是我的责任,我是位吉他老师,今天来这***,这么多钱我一时拿不出来。
不是我不想还。”
,芋川停顿,眼泪止不住滴落眼角,后背发烧,预判人生自此是彻底完蛋。
“我能慢慢分期偿还您吗?
我每次发工资,就偿还一部分。”
,擦拭眼角,芋川看向男人,作出委屈容颜,渴求讨来半分宽容。
男人对旁斜了个眼色。
中年男人明意,从身后黑色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起身走去,平递给她。
“签字,不用赔了。”
,男人继续添茶,语气依旧。
芋川看了眼内容:合同签订后一年内,乙方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安排,配合甲方开展相关事宜。
如中途违反规定,则赔偿甲方所有损失。
“这是?”
,她脱口问,不解对方为何选自己,也不清楚何谓相关事宜。
男人没有作答,懒看她更多。
“签字吧。”
,中年男人伸出钢笔,也不做补充。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签吧,听天由命。
),她想。
笔声于纸上划出,男人夹起一筷子鳝丝送入口中,小口慢咀,面无喜怒。
他正好需要一位走投无路的人,帮他去做一些事。
若没有,就创造。
男人不在意被选女人是谁、什么职业、什么称谓。
只要有些姿色,和绝对服从。
签完,芋川没来及复看。
中年男人快速接回文件,放入公文包。
手机在裤袋振动不止,她低头,是妈妈来电。
妈妈鲜少在她上班时打扰,估计是遇到了急事。
“喂?
妈,怎么了?
我在忙。”
“川川,要债的又来了。
我让芋山反锁到房间。
他们不停敲门,怎么办啊,手头没钱给他们了。
你这里还有吗?”
,焦急语句夹着不平喘息,无助惊恐。
“妈,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有开。
要不...”,芋川想了一下,随即换言,“你答应他们,明天给他两万,我想办法,让他们先走。”
“好,知道了,我现在去说啊。”
电话被迅速挂断。
“我会完全服从您的安排,能否斗胆请您帮我个忙?
借我两万,我这个月发工资...可以。”
,话没说完,男人首接打断。
中年男人闻声,从公文包里数出两万现金,整齐叠好,连同名片一起交给她。
“明天十点,请你准时到我们公司报道,这是我的名片,和前台说一下就可以了。”
张秘书——彰领集团,地址:蓝山路28号A幢。
白底灰字的名片,带着点金粉,小资高级。
“好,我知道了。”
,芋川声音带笑,身体变轻。
绝望时人的体感会自发混乱,从而产生亢奋错觉。
“那,我先走了。
您慢慢享用,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正身深鞠一躬。
张秘书许是为她诚恳之举动容,淡笑点头。
男人依旧低头看手机、夹菜、喝茶、看手机、夹菜、喝茶。
好似局外闲人。
退出包厢,妈妈又来微信。
川川,他们走了,我跟他们说明天再还两万。
那帮人说明天下午过来,拿不出就要我们好看。
妈,我知道了,我来准备,放心。
我忙了,还在饭店呢。
,回复完,她把手机锁屏,拖重步往后厨房去。
“去了那么久啊?”
,王主厨有些不解,这小姑娘平时挺麻利,送这趟餐怎么花了将近一刻钟。
“上了个厕所。”
,芋川假笑一嘴,擦拭冒额汗,走回堆满成菜的操作台边,预备送下间包厢。
菜又上满餐车。
(完了。
),她想。
餐盘发沉,几乎要压断手。
(你可是芋川。
这跌宕,是必然。
),三分钟后,她换了种想法。
忧郁凭空消失,银色餐车于走道穿行,如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