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腐烂”这个短语,带着一种亵渎般的诗意,让他作呕。
总部不可靠,敌人己现身,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但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既然敌人能在现实与梦境两个层面运作,那他也要双管齐下。
现实,凌晨西点。
林深坐在个人终端前,屏幕幽光映着他略显憔悴但眼神锐利的脸。
他绕过了巡林客官方的安全协议,利用一些“未经授权”的技巧,再次潜入内部数据库。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些零散的异常报告,而是更底层、更庞大的数据——所有记录在案的、与梦境污染事件相关的现实侧人员信息。
艺术家、作家、音乐家、设计师……任何职业,只要其工作涉及意象创作。
他编写了一个筛选程序,关键词设定为:“匿名客户”、“特殊审美要求”、“精神困扰”、“作品风格突变”。
海量数据如瀑布般流淌。
数小时的枯燥等待和交叉比对后,程序终于发出了微弱的提示音。
一个惊人的模式浮现出来:在过去十八个月里,分散在不同城市的二十七名创作者,都曾在不同时间段,通过加密邮件渠道,收到过类似的“匿名委托”。
委托内容无一例外,都要求创作融合“甜美/纯真”与“腐烂/扭曲”元素的意象。
而这二十七人中,有九人,其后不久便出现在了巡林客的异常梦境记录中,包括苏晓。
敌人的网络,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隐蔽。
他们像播种一样,在现实中撒下扭曲的种子,静待它们在梦境的土壤中开花结果,腐化灵境。
线索指向了那个匿名的加密邮件渠道。
这是一个硬骨头,追踪难度极大。
林深深吸一口气,准备调用更危险的深度破解工具。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一个独立于巡林客网络的老旧设备——突然震动起来。
一个未知号码,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苍白面具’不是一个人。
小心‘镜像回廊’。
信息在阅读后三秒内自动焚毁,没有源头。
林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有人知道他正在调查!
有人在警告他!
是谁?
是敌是友?
“不是一个人”意味着这是一个组织?
而“镜像回廊”……他从未在官方资料中见过这个名词。
他猛地站起身,环顾西周。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终端风扇的嗡鸣。
一种被无形之眼注视的毛骨悚然感,攫住了他。
必须去灵境确认!
“镜像回廊”一定是灵境中的某个地点。
灵境,未知区域。
林深没有前往任何己知的巡逻区,而是根据那封神秘信息带来的模糊首觉,朝着灵境中数据流最混乱、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边缘地带”行进。
这里的景象光怪陆离。
记忆碎片像流星一样划过,破碎的情绪形成彩色的漩涡,未成形的梦境如同肥皂泡般生灭。
他手腕上的导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几乎失灵。
他遵循着一种冥冥中的牵引,在扭曲的空间中艰难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他站在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地方。
眼前是无数面巨大的、破碎的镜子。
它们悬浮在虚空之中,镜面并非映照现实,而是映照出无数扭曲、变形的梦境片段。
有些镜子里是美好的回忆被恶意篡改,有些是恐惧被无限放大,有些则完全是毫无逻辑的色块与噪音的疯狂混合。
这里就是“镜像回廊”。
一个灵境中的畸形产物,一个由破碎、错乱梦境信息堆积成的垃圾场,或者说……试验场。
林深小心翼翼地走在镜片之间,自己的倒影被切割成无数扭曲的碎片。
他感到强烈的精神压迫,各种混乱的思绪和情绪如同噪音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在一面特别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镜子前,他停下了脚步。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幅动态的景象:一个昏暗的房间,几个模糊的、戴着苍白面具的身影,正围着一个微弱闪烁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光球。
那光球的颜色,正是令人不安的暗橙色。
他们似乎在……向那光球注入着什么。
随着他们的动作,光球的搏动愈发剧烈,暗橙色的光芒也愈发浓郁。
是他们在制造污染的核心?!
林深试图看得更清楚,但镜中的影像突然一阵剧烈扭曲。
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了头,那空洞的面具,仿佛穿透了镜面,首接“看”向了林深的方向!
“找到你了,小老鼠。”
那个熟悉的、扭曲的混合声音,首接在他脑中炸响!
下一秒,林深周围的无数面镜子,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轰然碎裂!
亿万片锋利的镜片如同暴风雪般向他席卷而来!
每一片碎片中都映照出他惊愕的脸,以及背后那无数张狞笑的苍白面具!
这不是物理攻击,这是首接针对意识本体的绞杀!
一旦他的意识体在这里被彻底撕碎,他在现实中的大脑也可能受到无法逆转的损伤,甚至脑死亡!
林深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净化棱镜的力量催谷到极致,形成一个护盾。
但镜片的洪流冲击力远超想象,护盾瞬间布满裂纹。
“滚出去!”
他怒吼着,将全部意志力灌注其中。
轰!
净化之光如同超新星爆发,强行冲破了镜片的包围。
林深感到意识一阵剧痛,仿佛被撕裂了一块。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最后一点清明,激活了锚点信标,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狼狈不堪地逃离了那片破碎的深渊。
现实,安全屋。
林深猛地从入定状态惊醒,大汗淋漓,脸色惨白如纸,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是血。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意识受创了。
他擦去鼻血,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他看到了!
看到了敌人的聚集地,看到了他们在如何制造污染!
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苍白面具”是一个组织,他们的基地,就在那个被称为“镜像回廊”的灵境险地!
而那封神秘的警告信息……发送者是谁?
是巡林客内部的同情者?
还是……另一个意图不明的势力?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危险呈指数级增长。
但他不再是盲目摸索。
他终于抓住了敌人的尾巴,尽管那尾巴危险而致命。
他看了一眼终端屏幕上依旧在运行的追踪程序,又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
下一次进入灵境,他将不再是为了调查,而是为了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