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苏婉晴”三个大字。
刚一接通，闺蜜元气十足的声音就穿透耳膜：“暖暖！
起床啦！
第一节是老巫婆的课，迟到要扣平时分的！”
林暖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头顶被书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天在图书馆那场离奇的遭遇。
而比头痛更清晰的是脑海中回荡的那些声音——那些属于顾言的，与他冰山外表截然不同的、纷繁复杂的内心独白。
“柯基……笨……书拿反了……”林暖暖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一声哀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怎么了暖暖？
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苏婉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常。
“婉晴……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林暖暖坐起身，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超自然现象。
“幻觉？
梦见顾言学长了？”
苏婉晴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昨天你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图书馆是不是有艳遇？”
林暖暖：“……”这比艳遇惊悚多了！
她含糊地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中的女孩眼底带着一丝睡眠不足的青色，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混杂着困惑、兴奋和一点点做贼心虚。
她需要验证。
迫切地需要。
如果昨天不是巧合，不是脑震荡后的幻觉，那么今天，她必须再次确认这个能力是否真实存在。
上午的《西方哲学史》课，林暖暖罕见地没有打瞌睡。
她坐得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隔了几排的那个身影。
顾言。
他即使是在拥挤的教室里，也像自带隔离结界。
周围有女生偷偷看他，小声议论，但他浑然不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投影，偶尔低头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
林暖暖屏住呼吸，努力将意念集中。
起初，是一片嘈杂。
好困……老巫婆的课真是反人类。
——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的声音。
中午吃什么？
麻辣香锅还是牛肉面？
——又一个声音。
旁边这哥们儿香水味太冲了……——第三个声音。
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像无线电波一样涌入她的脑海，吵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用力甩了甩头，尝试着像调频收音机一样，将“频道”精准地锁定在顾言身上。
屏蔽掉周围的杂音……聚焦……再聚焦……终于，那个熟悉的、带着清冷质感的“声音”出现了，虽然比昨天在图书馆时微弱一些，但清晰可辨。
……海德格尔的“此在”概念，强调“在世界之中存在”…………这个推导逻辑不够严谨。
……第三排穿蓝色卫衣的女生，己经偷看我七次了。
她是不是……“声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林暖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排，蓝色卫衣……说的不就是她吗！
……脸上有东西？
林暖暖：“……”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记笔记，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该死，被抓包了！
虽然是在心里被抓包的。
接下来的半节课，林暖暖像个小心翼翼的侦探，一边窃听着顾言从哲学思考到对教室空调温度过低的吐槽，一边还要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生怕自己的微表情出卖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她是真的，能且仅能听见顾言的心声！
下课铃响，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门口。
林暖暖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流往外走。
就在教学楼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身影。
顾言正被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生拦住。
是夏安琪。
她手里拿着两张票，笑靥如花地说着什么。
周围不少同学都放慢了脚步，偷偷关注着这场“女神与男神”的对话。
林暖暖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混在人群中，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加速。
她屏住呼吸，将“频道”牢牢锁定。
顾言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又来了。
夏安琪的声音（实际说话）：“顾言，这周六国家剧院有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我多了一张票，一起去看吗？”
……无聊。
还不如回去写代码。
顾言的声音（实际说话，冷淡）：“抱歉，没空。”
夏安琪：“别这么快拒绝嘛，这场音乐会很难得的……”……她今天用的香水比上次还浓。
顾言（打断）：“我对古典乐没兴趣。”
……而且，她好像只矮个子柯基……听到这里，林暖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柯基？！
又是柯基！
看来顾言学长对柯基是真爱啊！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情复杂。
夏安琪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依旧维持着风度：“好吧，那太可惜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周围，在林暖暖身上停留了半秒，带着一丝审视，然后才转身离开。
顾言看也没看她的背影，径首朝食堂方向走去。
……终于走了。
食堂今天应该有青椒肉丝吧？
希望肉丝比青椒多。
林暖暖站在原地，看着顾言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夏安琪离开的方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能听见他最真实的想法，知道他面对校花的邀约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在惦记着食堂的肉丝。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有点像作弊，但又带着一种窥见秘密的、小小的窃喜。
“嘿！
发什么呆呢！”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苏婉晴凑了过来，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去，“哦——在看顾大学神啊？
怎么样，是不是连背影都帅得人神共愤？”
林暖暖回过神，挽住闺蜜的胳膊，含糊道：“还行吧……走了走了，去食堂，晚了糖醋里脊又没了！”
去食堂的路上，林暖暖终究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婉晴，你说……如果一个人，能知道另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是种什么体验？”
苏婉晴咬着刚买的奶茶吸管，想都没想：“那肯定是爽翻了啊！
想想看，考试能知道考官出什么题，谈恋爱能知道对象有没有撒谎，买东西能知道老板最低价……简首是无敌外挂！”
“可是……”林暖暖犹豫了一下，“如果只能知道一个人的呢？
而且，这种方式……可能不太正当。”
苏婉晴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她：“暖暖，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是不是哲学书看多了，开始思考唯心主义了？”
她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语重心长，“姐妹，听我一句劝，少看那些有的没的。
人心啊，是最难测的，真让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林暖暖看着闺蜜认真的表情，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以这种不为人知的方式。
但是……诱惑太大了。
当她坐在食堂的角落，看着顾言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餐桌，面无表情地吃着饭，而内心却在疯狂吐槽今天的肉丝是迷路了吗？
隔壁桌的情侣能不能别互相喂饭了，影响食欲时，她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个世界，因为能听见他的心声，仿佛在他周身那层冰冷的屏障上，被她凿开了一个只有她能窥见的小孔。
里面透出的，是截然不同的、生动又有趣的光。
下午没课，林暖暖决定去图书馆把昨天借的那本《现象学导论》看完——这次，她决定找个矮点的书架。
她特意绕开了三楼那个“事故高发区”，在一楼的人文社科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频道”再次自动连接上了。
……bug……这里逻辑不对…………编译错误……麻烦…………她怎么也在这？
林暖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顾言从旁边的书架间走过，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计算机书籍。
他似乎只是路过，目光扫过她这边时，没有任何停留。
……在打瞌睡。
像只晒太阳的猫。
……书页被风吹乱了。
林暖暖低头，发现窗外的风确实把她摊开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她赶紧伸手按住。
顾言己经走远了，心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林暖暖按着书页，却按不住自己狂跳的心。
一种微妙的、被关注着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即使他表面毫不在意，但他的心声，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关于她的、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并不让人讨厌。
她重新看向书本，胡塞尔那些晦涩的文字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这个世界依旧嘈杂，但在所有纷乱的“声音”背景音里，他的频道，是唯一的、清晰的、只对她开放的静音键。
只是，这个静音键，好像……有点吵。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