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患上自闭症后该怎么办

第一章：无声的烟花小县城的元宵夜，是一场声与光的盛宴，

也是一场对陈志远一家无声的考验。长长的古街上，人流如织，

自制的竹骨灯笼摇曳着温暖的光晕。陈志远，这位县一中的语文老师，

用手臂小心地护着妻儿，脸上带着一种属于小知识分子的、略显矜持的满足。他侧过头，

对妻子李秀娟低语：“看这光景，比往年还热闹些。”李秀娟仰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把怀里四岁的儿子陈晓星又往上托了托，

让他的视线能越过人群，“晓星，快看，红色的龙！它在跳舞呢！

”晓星穿着崭新的红色盘扣棉袄，衬得小脸雪白，像个年画娃娃。然而，

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那上下翻飞、引得众人喝彩的布龙，

也没有落在任何一张洋溢着节庆笑容的脸上。他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瞳孔里，

只倒映着脚下青石板路上一块残缺的、形成特殊螺旋纹路的图案。他伸出带着小肉窝的手指，

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沿着那纹路的轨迹反复描摹，仿佛在解读某种神秘的宇宙密码。

喧闹——锣鼓声、欢笑声、小贩的叫卖声——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鼓声越响亮，人群越沸腾，他的那片小世界就越发显得寂静、执拗。

一个举着七彩风车奔跑的小男孩差点撞到他，他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邻家热情的王阿姨笑着递过来一支亮晶晶的糖葫芦，嘴里说着：“晓星，

看阿姨给你什么好吃的？” 他的目光却穿透了那诱人的糖壳，依旧牢牢锁在脚下的石板上。

李秀娟连忙替他接过，脸上堆着尴尬的笑：“谢谢王姨，孩子……孩子刚吃了饭，不饿。

”就在这时，咻——嘭！一簇巨大的金色菊花状烟花在墨蓝色的夜空中轰然炸开，流光四溅，

将所有人的脸庞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引来一片整齐的赞叹。这声巨响，对于晓星来说，

却无异于一道劈开宁静的惊雷。他猛地一个哆嗦，不是被美丽吸引，

而是被巨大的音量和突如其来的强光惊吓。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普通孩子撒娇式的哭闹，

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嘶鸣。

他用力挣脱妈妈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像一只被丢入沸水的小兽，

拼命地、毫无章法地想要钻回那块能给他安全感的石板图案上去。

陈志远脸上的矜持瞬间碎裂，被慌乱取代。他手忙脚乱地帮着安抚，

嘴里喃喃着：“不怕不怕，爸爸在……”可他的安抚徒劳无功。周围的目光像无数细密的针，

从四面八方扎来，带着好奇、同情、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哟，

这孩子胆子忒小了点？”“怕是吓掉魂了，回去给叫叫。”“看着挺俊的孩子，

怎么……”这些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进李秀娟的耳朵里。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才能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浑身僵硬、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儿子，先前那点强装出来的节日喜悦荡然无存，

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不断下坠的茫然。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记得，

晓星一直不喜欢吵闹，收音机音量稍大他就会烦躁；他拒绝陌生人的触碰，

连爷爷奶奶想抱他，

扭开头；他只对那几辆一模一样的小汽车和可以旋转的瓶盖感兴趣；回家必须走固定的路线，

如果哪天因为修路绕行，他能哭到浑身抽搐直到睡去……这些生活的碎片，

以往她总是用“孩子还小”、“个性内向”、“秩序感强”来一一解释，自我安慰。可今夜，

在这极致的、属于人间的喧闹与儿子极致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孤僻对比下，

那些零散的碎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取、拼凑，

逐渐显现出一个清晰的、她一直恐惧着不敢去辨认的轮廓。陈志远挤出几分勉强的笑容，

对着周围解释：“对不住，对不住，孩子怕生，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他伸出手，

想从妻子怀里把晓星接过来，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妻子的压力，

也能向旁人展示一个父亲的能力。然而，晓星哭得更凶了，小手死死攥住妈妈的衣领，

把脸深深埋进去，仿佛爸爸伸过来的手臂是另一重可怕的威胁。回家的路，不过十几分钟，

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夫妻俩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隔着一步之遥。这一步，

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晓星趴在妈妈肩上，大概是哭累了，

抽噎着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路灯下一闪一闪。李秀娟侧过头，

看着儿子熟睡中依然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小小的、漂亮的五官里，锁着她无法理解的愁绪。

心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尖锐：“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

真的不对。”陈志远走在前面，初春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在他发烫的脸上，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回头看了一眼步履蹒跚的妻儿，妻子脸上那种深重的忧虑和儿子异于常人的激烈反应，

像一团乱麻堵在他的胸口，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仿佛这样就能把身后那份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现实暂时甩开。推开家门，

客厅里还保持着出门前的样子。暖黄的灯光，柔软的沙发，一切都似乎一如既往。只是，

茶几下方，晓星的那排小汽车，依旧整整齐齐地停放着，车头朝向完全一致，

像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分毫不差。那是他出门前，自己亲手摆好的。在这个家里，

这是一个不容侵犯的秩序。谁要是无意中动了一辆，哪怕只是偏离了一丁点角度，

他都能在回家的第一时间敏锐地发现，并会因此陷入长时间的、无法安抚的焦躁和哭闹。

李秀娟小心翼翼地将晓星放在他们大床的中央，为他脱去外套，盖好被子。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只是看着儿子沉睡的脸。然后，她默默地回到客厅，

拿起沙发上那本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的《育儿百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陈志远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没事了，就是吓着了。男孩子，胆子练练就大了，

慢慢就好了。”李秀娟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闪动，她看着丈夫，声音很轻，

却像鼓槌一样敲在他的心上：“志远，晓星他……你是不是也觉得，

他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陈志远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是他最害怕面对的问题。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妻子探究的目光，转身拿起桌上的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声音有些发虚：“你别整天胡思乱想。每个孩子发育节奏不一样，有的开口晚，有的怕生。

我们晓星，就是……就是比较内向，心思重。” 这话，他说给妻子听，

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维系着内心那摇摇欲坠的、名为“正常”的幻象。窗外，

零星的、不甘寂寞的烟花还在执着地绽放，忽明忽暗的光影透过窗户，映在寂静的客厅里，

映在夫妻二人沉默而疲惫的脸上。这个家，

曾经承载着他们对未来最平凡也最坚实的憧憬——孩子健康长大，读书成才，承欢膝下。

而此刻，那份他们小心翼翼描绘、并深信不疑的“正常”人生蓝图，

似乎被今晚那场喧嚣的烟花，烫出了一个无声的、焦黑的、并且正在缓慢扩散的洞。

第二章在风暴中重塑从省城回来，那张薄薄的、印着“自闭症谱系障碍”的诊断书，

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不仅烙在了家庭的中心，更深深地烙在了李秀娟和陈志远的心上。

生活被彻底地、粗暴地重构了。所有的闲暇、规划，甚至是对未来的想象，

都被“干预训练”这四个字无情地填满。

李秀娟毅然辞去了县图书馆那份清闲却让她内心安宁的工作，带着晓星，

开始了每周三次、往返于县城和市里的奔波。市里的康复机构，位于一栋老旧的商业楼里，

走廊狭窄而昏暗，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儿童汗液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焦虑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的声音是另一种喧嚣——孩子们或高或低的哭闹、尖叫，

家长们或严厉或疲惫的呵斥、安抚，

特教老师那永不熄灭热情、一遍遍重复的指令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

构成一幅充满了焦灼与挣扎的浮世绘。李秀娟在这里遇到了王大姐。王大姐的儿子已经八岁，

比晓星高一个头，情况也更严重，几乎没有有意义的语言，

时常会突然发出没有缘由的怪叫或大笑。王大姐本人，像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的橡皮筋，

整个人瘦削而干练，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说话语速极快，不容置疑。“李姐，

我告诉你，你不能心软！”王大姐看着正在个训室里，

因为不肯模仿老师拍手而哭闹着躺在地上的晓星，语气斩钉截铁，

像在宣读一道不容置疑的律法，“你现在顺着他，就是害了他！他这辈子就毁了！加练，

必须加练！回家每天至少再加两小时感统和卡片！没有捷径，就是拼时间！

”李秀娟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浮木，死死地抓住了这些话。

她成了机构里最勤奋的学生和最严格的执行者。她把机构学来的方法、王大姐灌输的理念，

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家。原本温馨的客厅，变成了第二个训练室。她撤掉了茶几，

铺上了泡沫地垫，墙上贴满了认知图片。她举着“苹果”的卡片，蹲在晓星面前，

声音因为长时间的重复而沙哑，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急切：“晓星，看妈妈！苹果！说，

苹——果——”晓星的眼神涣散，游离在天花板的某个角落，身体抗拒地扭动着，

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压力和困惑的“课堂”。李秀娟用力把他按回小椅子上，

声音因为疲惫、焦急和一种深藏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坐好！看着妈妈！苹果！

”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破卡片上的图画。陈志远下班回家，推开門，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温暖的饭菜香，而是这样一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他看到的是妻子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严厉，

和儿子那张哭得通红、布满泪痕的小脸。曾经的家的温情荡然无存，

这里更像是一个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场。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仿佛胸口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歇会儿吧”，或者“让孩子喝口水”，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李秀娟一个凌厉而疲惫的眼神瞪了回来：“别打扰我们训练！

刚有点注意力！”他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只能默默地、像一抹影子般退到厨房。

他想做点饭，却发现水槽里堆着早上的碗碟，冰箱里除了几瓶酱料和几个孤零零的鸡蛋，

几乎空空如也。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他们靠着外卖和速冻食品度日，

生活的烟火气，早已被训练的口号声取代。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

逃也似的回到了书房，关上了门。门外，

是妻子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的指令和儿子断续的、压抑的哭声；门内，

是他无法排解的烦闷和深深的无力感。他点开手机，班级群里，

家长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最近的一次模拟考成绩，商量着给孩子们报哪个奥数班更有效。

那是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并且游刃有余的世界，关于分数、排名、升学率，

一切都有清晰的规则和路径。而现在，那个世界离他如此遥远，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他开始更晚回家，用“加班”、“教研活动”、“学生谈话”作为借口。

他宁愿待在空旷的、只有作业本和红笔的办公室里，

面对着那些虽然繁难却总有标准答案的习题，

也不愿回到那个弥漫着无声绝望和尖锐哭闹的家。他感到自己正在被这个家，

被那个“不正常”的儿子，一点点地边缘化。同时，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怨恨，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怨恨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命运，怨恨儿子的“不正常”打乱了他所有的人生规划，

甚至，隐隐地怨恨妻子那种全身心的投入，仿佛在那个家里，只有那个“不正常”的孩子，

才是她世界的全部，而他，成了一个多余的、无能的旁观者。

第三章：不同的星空那次摧毁性的、将彼此最不堪一面暴露出来的争吵之后，

这个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令人窒息的冷战。不是愤怒的对抗，

而是一种精疲力尽后的、万念俱灰般的沉默。但或许，正是这种绝对的寂静，

反而让一些曾经被噪音掩盖的、微弱的信号，得以被听见。一天晚上，

陈志远在书房里批改上次月考的作文。晓星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他不是来找爸爸，而是看中了他书桌上那几支按颜色从深到浅排列的红笔。他伸出小手，

小心翼翼地将其中那支暗红色的笔，往外挪动了一厘米，破坏了那条完美的直线。若在以前，

陈志远会立刻出声制止，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晓星，别动爸爸的东西！

”然后看着他要么执拗地继续他的“破坏”，要么因为被打断而情绪崩溃，引来妻子的不满。

但这一次，陈志远没有立刻出声。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静静地观察着。他忽然想知道，儿子到底想做什么。晓星并没有任何“搞破坏”的意图。

他盯着那支被挪动的笔，偏着小脑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一个严肃的课题。然后，

他伸出小手，不是把笔挪回原位，而是将其他几支笔也依次挪动，最终，

所有的笔又形成了一条新的、完美的直线，只是整体的位置向他这边偏移了一些。

他似乎满意了，接着开始调整旁边那摞稍显凌乱的作业本，按照大小和高矮重新排列，

然后是那个陶瓷笔筒、那方砚台……他不是在弄乱，

而是在用一种陈志远无法完全理解的、异常严苛的逻辑，重构这个桌面上的秩序。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眼神里有一种陈志远从未见过的、纯净而笃定的光芒。那不是空茫，

不是呆滞，而是一种完全沉浸在创造和整理中的、心无旁骛的愉悦。陈志远的心，

被某种柔软而尖锐的东西，轻轻地、却又深刻地撞了一下。他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候，

也曾痴迷于把收集来的烟标按产地、年份、图案细细分类，一摆弄就是一下午，

那种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不被打扰的快乐，无人能懂，也无需人懂。而晓星，

只是把他的这种对于秩序和规律的天生敏感与执着，

更加极致地、不加掩饰地投射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第一次没有把儿子的行为看作需要纠正的“问题行为”，

而是试图去理解这行为背后的“语言”和内在逻辑。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慢慢地走到晓星身边，然后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高度与儿子齐平。晓星立刻停下了动作，

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身体微微向后倾，做出了防御的姿态。陈志远没有像以前那样，

试图去拥抱他或者用语言安抚他。他只是学着晓星刚才的样子，伸出手，

拿起一本稍微歪斜的《现代汉语词典》，把它小心翼翼地、对齐书桌的直角放好。

晓星看着他，没有动，眼神里的警惕稍微减退了一丝。陈志远又拿起另一本教案，

同样小心翼翼地，与词典并排对齐。晓星眨了眨他那双大而黑亮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也伸出手，把第三本练习册，挪到了与前两本书完全平行的位置，

并且仔细地调整着边距，直到他满意为止。就这样，父子俩，沉默着，像两个默契的工匠，

在一起完成一个庄严而静默的仪式，将原本有些杂乱的书桌整理得前所未有的整齐、有序。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语言交流，却完成了一次破天荒的、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当最后一件物品——那个青瓷的笔筒——被晓星用小手扶正，与砚台保持完美的平行后，

他抬起头，看了陈志远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完全的隔绝与陌生，

里面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你明白了？”的探寻和确认。虽然那光芒转瞬即逝，

他又很快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但陈志远确信自己捕捉到了。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和眼眶，视线瞬间就模糊了。他迅速低下头，

生怕儿子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那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悔恨、如释重负以及难以言喻的感动的洪流。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