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作呕。这是我捅向顾庭辰的第一刀。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死死地锁着我,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丝……困惑。
我没有犹豫,抽出水果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入第二刀。
“嗯……”他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鲜血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白衬衫,像一朵妖冶的玫瑰,
在他心口绽放。他抓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却依旧没有推开我。
“放开我!”我疯了一样尖叫,双目赤红,将所有的绝望与恨意,都灌注于刀尖,
刺下了第三刀。这一刀,很深。他剧烈地呛咳起来,鲜血从他苍白的唇角溢出,
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我以为他会掐死我,会把我撕成碎片。然而,他没有。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用那只沾满了他自己鲜血的手,轻轻握住了我握刀的手。他的动作,
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心脏。“手疼不疼?”他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
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疯狂与痛楚。“这把刀太钝了。”他吐着血,
却对我勾起一抹近乎宠溺的微笑,“下次,我们换一把快点的。”2我被顾庭辰打横抱起,
扔在了二楼卧室那张柔软得像云朵的大床上。那把沾满了他鲜血的水果刀,
被他随手丢在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我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浑身颤抖地看着他。他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三个血流不止的伤口,径直走进了浴室。很快,
他拿着一个医药箱走了出来。他没有先处理自己的伤口。他走到床边,单膝跪下,
拉过我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我的手背上,不仅有他的血,
还有刚才因为用力过猛而被刀柄磨出的红痕。他拿出酒精棉,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一点一点地,为我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冰凉的酒精触碰到皮肤,我猛地一缩。“别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他抬起眼,看着我,那双眼睛里,
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心疼。“说了会弄伤你。”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捅了他三刀,
刀刀致命。而他,关心的却是我的手,会不会疼。这个男人,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披着人皮的、无可救药的魔鬼!他为我处理好手上那微不足道的红痕,
甚至还细心地贴上了一张可爱的创可贴。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
脱掉了那件被鲜血浸透的衬衫。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三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熟练地为自己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他一声未吭。
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仿佛我是他唯一的镇痛剂。“念念。”他处理好伤口,
重新在我床边坐下,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把你关在这里,
气我剪断了你所有的联系。”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我像被蝎子蜇了一样,
猛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但你不能离开我。
”他收回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疯狂,“你是我的。从六岁那年,
你在那场大火里,握住我的手开始,你就是我的。”“我找了你十六年,念念。”“现在,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消失。永远。”他说完,站起身,走出了卧室。“咔哒”一声。
是门被从外面反锁的声音。这个房间,这座华丽的别墅,是我最美的囚笼。而他,
是我的狱卒。我那三刀,非但没能换来自由,反而,
将我推向了更深的、名为“顾庭辰”的绝望深渊。3我策划过无数次逃跑。第一次,
是在他去公司开会的时候。我用床单拧成绳子,从二楼的窗户爬了下去。我以为我成功了。
我赤着脚,在冰冷的草地上疯狂地奔跑,自由的空气从未如此甜美。然而,
我只跑了不到五百米,就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们像拎小鸡一样,
把我拎回了别墅。顾庭辰那天回来得很早。他没有骂我,也没有罚我。他只是,当着我的面,
打断了那两个保镖的腿。骨头断裂的脆响,和男人痛苦的闷哼,成了我一整个星期的噩梦。
“是我下令,任何人都不准伤到你。”他擦着手上的血,对我微笑,
“他们让你赤脚跑在了石子路上,这是他们失职的代价。”从那天起,别墅二楼所有的窗户,
都被焊上了细密的、无法被破坏的金属护栏。第二次,我假装顺从。我对他笑,
主动陪他吃饭,甚至,在他处理公务时,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书。他很高兴。他以为,
我终于认命了。他放松了警惕,带我去了后花园。我趁他不备,
跳进了别墅外那条湍急的河流。冰冷的河水瞬间将我吞没,我以为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
可是,是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将我从死神手里,硬生生地抢了回来。那是我第一次,
看到他失控的样子。他浑身湿透,抱着同样湿透的我,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他对我嘶吼:“许念!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从那天起,
后花园的门,被砌上了一堵高高的墙。而我,则被戴上了一个精致的、带有定位功能的脚链。
我彻底认清了现实。这座囚笼,天衣无缝,插翅难飞。顾庭辰用他的权势和财富,
为我打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绝对的领域。在这里,他就是神。我开始绝食。
这是我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反抗。我以为,他会心疼,会妥协。我错了。
我低估了他的疯狂。在我饿得奄奄一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撬开了我的嘴,
亲自,用注射器,将流食一点点地,推进我的胃里。“念念,听话。
”他抚摸着我消瘦的脸颊,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T然,“只要你活着,留在我身边,
你用什么方式恨我,都可以。”“哪怕,是躺着恨我一辈子。”我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我打不赢他,也死不掉。我的人生,成了一场没有尽头的、被他操控的、可悲的木偶戏。
我以为,我会被这样,折磨至死。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4他叫白翊,
是顾庭辰新请来的家庭医生。据说,是国外顶尖的心理学和医学双料博士。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麻木地,看着电视里无聊的动画片。
“许小姐,您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缓缓抬头。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温和而清澈,像一汪春水。
他和我见过的、顾庭辰身边那些充满了戾气和压迫感的下属,完全不同。他身上,
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干净的气息。“你好。”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是我半个月来,
第一次开口说话。顾庭辰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我们,眼神深邃,不动声色。“白医生,
从今天起,念念的身体,就交给你了。”“顾先生放心。”白翊对我笑了笑,然后,
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我,“许小姐,我能为您检查一下身体吗?您看起来,
有些营养不良。”他的语气,充满了尊重,没有丝毫的冒犯。我没有拒绝。
他为我做了最常规的检查,量血压,听心跳。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在听心跳的时候,
他那冰冷的听诊器,贴在我的胸口。他靠得很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
说了一句话。“如果你需要帮助,就眨两下右眼。”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我不敢置信地,
看向他。他镜片后的眼睛,依旧温和,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知道,不是。
他是谁?他是顾庭辰的人,为什么……要帮我?这是一个陷阱吗?
是顾庭辰用来试探我的、新的把戏吗?我不敢赌。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对顾庭辰汇报我的身体状况。
“许小姐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大碍。我给她开一些营养剂,好好调理就行。
”顾庭辰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从那天起,白翊每天都会来别墅一次。他会陪我聊天,
给我讲外面世界发生的趣事。他从不触碰任何敏感的话题,只是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
努力地,想让我开心起来。顾庭辰默许了他的行为。或许,他觉得,
一个能让我开口说话的“工具”,是值得利用的。我始终保持着戒心。直到一个星期后,
白翊像往常一样,为我检查身体。他将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用我看不见的手法,
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我的掌心。然后,他对顾庭辰说:“许小姐恢复得不错,
但精神压力还是很大。我建议,可以让她看一些轻松的杂志,或者……写写日记,
有助于疏导情绪。”顾庭辰竟然,同意了。他让人,给我买来了最新的时尚杂志,
和一本带锁的、漂亮的日记本。那天晚上,我反锁上房门,躲在被子里,用微弱的灯光,
打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清隽有力。我不是他的人。
我是你父亲派来救你的。我的父亲!我失踪后,我年迈的父亲,竟然没有放弃我!
巨大的狂喜和希望,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我死寂的心,
在这一刻,重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白翊,是我的生机。
是我逃离这座地狱的、唯一的一线生机!5我开始有意识地,配合白翊的“治疗”。
我开始吃饭,开始说话,甚至,开始对他微笑。我的“好转”,让顾庭辰非常满意。
他看白翊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以为,白翊是治愈我的良药。
他不知道,白翊是我刺向他的、最锋利的毒刃。在一次聊天中,白翊状似无意地,
提起了顾庭辰的过往。“我听说,顾先生小时候,经历过一场很可怕的火灾。”我愣住了。
那场火灾……六岁那年,我被绑匪绑架,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绑匪撕票,点燃了仓库。
在浓烟和烈火中,我以为我死定了。是一个小男孩,一个同样被绑架的、浑身是伤的小男孩,
挣脱了绳索,拉着我的手,带我逃了出去。我只记得,他很瘦,很倔强,手心很烫。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没有名字。我从脖子上,取下了我唯一的护身符,
一个刻着“念”字的小木牌,塞给了他。“我叫许念。你拿着它,以后,它会保护你。
”后来,我被家人找到,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等我醒来,
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小男孩的任何消息。难道……一个可怕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测,
在我脑海里成型。“是的。”白翊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场火我灾,彻底改变了他。他的父母在那场火灾中去世,他被亲戚收养,受尽虐待。
后来,他凭着自己的手段,夺回了顾家的一切,成了今天你看到的顾庭辰。”“但那场火,
也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白翊推了推眼镜,
轻声说:“他有很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偏执型人格障碍。他会反复地,
做同一个噩梦。”“梦里,全都是火。和他弄丢的、一个小女孩的手。”我的心脏,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是他。原来,是他。
那个我惦念了十六年、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小男孩,竟然,就是顾庭辰。而我脖子上,
那道狰狞的烧伤疤痕,就是在那场火灾里留下的。难怪……难怪他第一次见我,
就用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我。难怪他会说,从六岁那年开始,我就是他的。
他不是认出了我。他是认出了我脖子上,那道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疤痕。
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感,将我淹没。我恨他,恨他囚禁我,折磨我。可我,又无法,
去恨那个曾经在火海中,救了我的小男孩。这两种极致矛盾的情感,在我身体里冲撞,
几乎要将我撕裂。那天晚上,顾庭辰,果然又做噩梦了。我第一次,
没有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我悄悄地,推开了他卧室的门。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念念……别怕……”“别放手……念念……”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十六年来,
他每一个被烈火焚烧的夜晚,都在重复着我的名字。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我伸出手,
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在半空中,胡乱抓握的手。我的触碰,像一剂镇定剂。他瞬间,
就安静了下来。他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眉头舒展,沉沉地,睡了过去。那样子,
像一个终于找到了港湾的、迷航的孩子。我看着他沉睡的、毫无防备的侧脸,心里,
五味杂陈。顾庭辰,你到底,是个魔鬼,还是……一个,只是用错了方式,
来守护自己珍宝的、可怜人?6我的动摇,并没有持续太久。无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都不能成为他囚禁我、伤害我身边人的理由。可怜,不是作恶的通行证。我,还是要逃。
我开始利用顾庭辰对我的“信任”,和那本可以上锁的日记本,与白翊,
进行着最危险的信息交换。我将别墅的结构图、安保换班的时间,用最潦草的字迹,
画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然后,在白翊来的时候,故意将日记本“忘”在客厅的桌子上。
白翊会借口去洗手间,在短短十几秒内,用微型相机,拍下我留下的信息。然后,
他会在下一次来的时候,用同样的方式,将我父亲制定的、详细的营救计划,告诉我。计划,
定在一个星期后。那天,是顾氏集团一个最重要的海外合作项目签约的日子。
顾庭辰必须亲自出席,他会离开别墅,至少五个小时。而我父亲,已经买通了两个安保人员。
他们会在固定的时间,制造电路故障,让整个别墅的监控和电网,陷入短暂的瘫痪。
那就是我逃离的、唯一的黄金十分钟。等待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我必须在顾庭辰面前,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顺从,更乖巧。我甚至,会主动,
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去握住他的手。我的“转变”,让他欣喜若狂。他看我的眼神,
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开始,给我讲他这十六年,是如何从一个地狱里爬出来,
如何一步步建立起他的商业帝国。他把他所有血腥的、冷酷的过去,都毫无保留地,
摊开在我面前。“念念,”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满足,“等我签完下周的合同,
我就把公司所有股份,都转到你名下。”“然后,我们结婚。”“我把我的整个世界,
都给你。”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顾庭辰,
你的世界,我一点也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离开你。终于,到了计划的那一天。早上,
顾庭辰穿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准备出门。他在玄关处,回过头,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念念,等我回来。”那眼神,充满了期待和爱意。
我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温柔的微笑。“好,我等你。”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个谎言。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冲上楼,换上最便于行动的衣服,然后,
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时钟。等待着,审判我命运的那个时刻的来临。下午三点整。
别墅里所有的灯,“啪”的一声,全部熄灭。监控屏幕,也陷入了一片黑暗。来了!
我心脏狂跳,按照计划,冲向了别墅安保最薄弱的西侧围墙。那里,
有一个被藤蔓掩盖的、不起眼的小门。买通的那个保镖,此刻应该已经将它打开。我跑着,
前所未有的用力。自由,就在眼前!我推开那扇小门,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门外,
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白翊正站在车边,对我伸出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快!
许念!”我笑着,向他跑去。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指尖时。
一声凄厉的、如同野兽般的怒吼,从我身后,炸响。“——许念!”我猛地回头。顾庭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签约现场吗?!他双目赤红,
像一个从地狱里冲出来的修罗。他身上那件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泥土,显然是抄了近路,
不顾一切地赶了回来。他看到了白翊,看到了我们即将相握的手。那瞬间,他眼里的理智,
彻底崩断了。“——找死!”他以一种我无法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他的目标,不是我。
是白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和白翊,那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像一片断了线的树叶,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身下,迅速地,蔓延开来。
染红了我的整个世界。7“不——!”我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冲向倒在地上的白翊。
他的腹部,插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匕首,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快……快走……”他看着我,嘴里涌出鲜血,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然后,头一歪,
彻底失去了意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猛地回头,
看向那个如同魔神般站立的男人。“顾庭辰!你这个疯子!你杀了他!”“我没有杀他。
”顾庭辰擦去溅到脸上的血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我只是,废掉了他那只,
想碰你的手。”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我告诉过你,念念。
任何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得死。”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一度心软的男人,此刻,
只剩下彻骨的寒意。我错了。我错得离谱。疯子,是不会被治愈的。魔鬼,是不会有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