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绿萝低语一张印着“优化离职沟通函”的A4纸,被我平整地压在键盘下。
身旁的纸箱已经装了一半,都是些不值钱的个人用品,书、旧水杯、一个用了三年的颈枕。
我伸手,准备抱起桌角那盆绿萝。这是我在这家公司待了三年的全部念想。我叫方澈,
奇点科技行政部的一名普通职员,说得好听是专员,其实就是个打杂的。采购办公用品,
分发下午茶,还有,给公司一百多盆绿植浇水、剪叶。现在,
公司要发布核心产品“幻景”引擎,业务聚焦,我们这些边缘部门的边缘人物,
成了第一批被优化的对象。同事们从我工位旁走过,眼神里带着些怜悯,也有些庆幸。
裁员的名单分批次,第一批是我,下一批会是谁,没人知道。空气里都是焦虑的味道。
我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是看着我的绿萝,小绿。它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三年前我入职时,
它只有三片叶子,现在,长长的藤蔓已经垂到了地面,油光水滑,绿得发亮。
在奇点科技这种地方,人人都像高速运转的零件,只有它,慢悠悠地生长,证明时间流逝过。
“小绿啊小绿,以后没法在办公室里给你晒太阳了。”我小声跟它说话,这是我多年的习惯。
把它当个不会说话的朋友,心里能舒坦点。我准备把它从陶瓷盆里起出来,
用塑料袋包好根部带走。陶瓷盆是公司的财产,得留下。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盆边,
一个细微、混乱的声音直接钻进我的脑子里。不是耳朵听见,是脑子里凭空响起。
“别走……别走……”声音很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还夹杂着很多杂音。我愣住了,
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人事经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裁员通知上冰冷的铅字,
这几天一直在脑子里转,出现点幻觉好像也正常。我晃了晃头,甩掉那古怪的感觉,
双手用力,想把花盆抱起来。“热……那个人的手……好热……”那个声音又来了。
这次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烦躁和不安的情绪。我猛地缩回手,环顾四周。格子间里,
同事们键盘敲得噼啪作响,项目组那边传来激烈的争论声,没人注意我这个角落里的怪人。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对自己说。我闭上眼,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三天前,
我在出租屋里给一个旧插座换面板,不小心触了电,昏了过去。
醒来后就觉得世界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去医院检查,
医生也只说是轻微电击伤,休息几天就好。也许是那次事故的后遗症。我不再犹豫,
伸手再次去抱花盆。我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亮晶晶!掉了!
就在你的脚底下!”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用力敲了一下。
带着一种植物被连根拔起般的急迫和恐惧。我的身体彻底僵住。脚底下?我低下头,
视线扫过自己的工位下方。办公桌腿和老旧的文件柜之间,形成一道狭窄的缝隙,
常年照不到光,积着一层灰。阴影的深处,好像真的有一个反光的小点。我蹲下身,
凑近了看。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光点,像一颗被踩扁的碎钻。要不是小绿提醒,
我可能在这里干到退休都发现不了。鬼使神差地,我把手伸了进去。
文件柜的铁皮边缘很锋利,划得我手背生疼。我顾不上这些,指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摸索。
摸到了一片冰凉。我把它捏了出来,拿到眼前。那是一枚黑色的西装纽扣,最普通的那种,
哑光材质,中间有两个小孔。看上去平平无奇。我把它翻过来。背面,是金属的USB接口。
2 纽扣之谜我捏着那枚纽扣,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嗡嗡作响,
比刚才绿萝的声音还要乱。这不是普通的纽扣,这是一个伪装成纽扣的U盘。这种东西,
我只在电影里见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工位底下?
“亮晶晶……掉了……”小绿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但已经微弱了很多,像是耗尽了力气。
我明白了。它不是在尖叫,它是在告诉我,有东西掉了。是它“看”到了。这太荒谬了。
植物怎么会“看”?还会“说话”?可手心里这枚U盘的冰冷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我慢慢站起身,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把U盘紧紧攥在拳头里,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不敢再看那盆绿萝,我怕它再“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我得赶紧离开。
我把桌上剩下的几本书胡乱塞进纸箱,拿起那件穿了三年的旧外套,单手抱着箱子,
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枚纽扣。我甚至忘了跟小绿道别,只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经过技术部办公区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是梁栋。他是我们公司的明星员工,
“幻景”引擎项目的核心工程师之一。年轻,帅气,技术顶尖,
是公司里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平时走路都带风,眼睛长在头顶上,
从不正眼看我们这些行政部门的人。今天他却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我怀里的纸箱,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方澈?这是……要走了?”他问道,
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我点点头,不想说话。我只想快点走。“唉,
公司这阶段压力大,你别想太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掌很热,
隔着外套我都能感觉到那股温度,“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他说得客气,但我知道那只是场面话。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谢谢,不用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侧身从他旁边挤了过去。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瞬间,
我脑子里那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极度厌恶和恐惧的情绪。“坏气味!
是那个坏气味的人!热!他的手好热!”我脚步一顿,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坏气味的人?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梁栋的背影。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散发着一股昂贵的木质香水味。在公司里,这几乎是他的标志。
可是在小绿的“感官”里,这种味道,却是“坏气味”。小绿说,一个手很热,
带着“坏气味”的人,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掉在了我的脚下。而刚刚,
梁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热。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这个U盘,
是梁栋掉的。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个伪装成纽扣的U盘?
他又为什么会恰好掉在我的工位下面?是意外,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抱着箱子,
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电梯的镜子里,我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我摊开手掌,
那枚黑色的纽扣U盘,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它不再是一枚普通的纽扣了。
它像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炸弹。3 悬赏风暴我回到了我那间只有十五平米的出租屋。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占满了所有空间。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
是我从小绿身上学来的手艺,养得都还不错。我把纸箱扔在地上,整个人陷进椅子里。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城市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我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坐着,
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那枚纽扣U盘。它到底是什么?里面又装着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把它插到我的旧笔记本电脑上看看。但理智阻止了我。能用这种方式伪装的东西,
里面的内容绝对不是我能看的。好奇心会害死猫。方澈,你只个是丢了工作的倒霉蛋,
别给自己找麻烦。我对自己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没见过它。把它扔到某个下水道里,
或者城市的某个垃圾桶里,让它永远消失。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就是一条小巷,巷口有个公共垃圾桶。只要我一松手,所有的烦恼就都结束了。
我的手指已经松开了一半。可梁栋那张“同情”的脸,和小绿那句“坏气味的人”,
在我脑子里不断交替出现。奇点科技正在研发的“幻景”引擎,是整个行业的焦点。
我虽然只是个行政,也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公司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所有的资源,
安保级别更是提到了最高。梁栋是核心工程师。
他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如果里面是公司的核心机密呢?如果梁栋,是商业间谍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梁栋是公司的英雄,是所有技术人员的偶像,
怎么可能是内鬼?可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诡异的U盘?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扔,还是不扔?扔了,我明天就去找新工作,继续过我的普通人生活。
也许能找个花鸟市场的工作,天天跟植物打交道,
比在奇iknowledge公司里看人脸色强。不扔,
我可能会卷进一场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风暴里。商业间谍,核心代码,
这些词听起来就离我的生活很遥远,很危险。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封公司全员邮件的推送。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它。
邮件标题是红色的加急字体:《关于“幻景”项目核心数据失窃的紧急通告》。
我的心猛地一沉。邮件正文写得很简短,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致全体员工:今日下午,公司核心项目‘幻景’引擎的底层数据库发生严重泄密事件,
部分源代码被不明方式窃取。此事对公司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预计直接经济损失将超过一亿元。公司现已成立专项调查组,并向警方报案。同时,
公司内部悬赏五十万元人民币,征集任何与本次泄密事件相关的有效线索。
知情者请直接联系公司安保部负责人乔薇女士。公司将对举报人信息进行最高级别的保密。
”邮件的末尾,附着乔薇的联系方式。一亿元。五十万。这两个数字在我眼前晃动,
让我一阵眩晕。我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小小的、黑色的纽扣。它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沉重得我几乎要拿不住。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梁栋,那个公司的天之骄子,
偷走了价值上亿的核心代码,就存在这个小小的U盘里。他大概是想找机会转移出去,
却在经过我工位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弄掉了。而我,一个刚刚被裁掉的行政专员,捡到了它。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哆嗦。五十万的悬赏金,足够我在老家付个首付了。
可我拿得起这笔钱吗?举报梁栋?一个公司未来的CTO,去举报他?我拿什么证据?
就凭我桌上那盆绿萝“告诉”我的?说出来,别人只会当我是疯子。我甚至不敢想象,
如果梁栋知道U盘在我手里,他会对**什么。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慢慢淹没上来。
我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的危险。黑暗中,我重新坐回桌前,
盯着那枚纽扣。现在,它不是一个机遇,也不是一个麻烦。它是一个选择题。
选择做一个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普通人,还是做一个可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的“英雄”。
4 匿名计划那一整晚,我都没睡着。我把那枚纽扣U盘放在枕头底下,翻来覆去,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白天的情景。绿萝的声音,梁栋的脸,
那封红色的邮件。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是因为骨子里那点可怜的正直,也许是被那五十万的悬赏金冲昏了头脑。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我恨透了那种被随意丢弃的感觉。奇点科技把我当成一个没用的零件,
说扔就扔。而梁栋,那个高高在上的“英雄”,却在背地里干着蛀空公司的勾当。这不公平。
我决定把U盘交出去。但不是用我自己的身份。直接去找安保部负责人乔薇,
告诉她U盘是我捡到的?不行。我解释不清楚我是怎么知道U盘和梁栋有关的。
一旦他们问起细节,我怎么回答?难道我要说,是我的绿萝告诉我的?
他们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而不是给我发奖金。我必须匿名。我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把U盘送到乔薇手上,又绝对不会暴露我自己的计划。我想起了乔薇这个人。
她是我们公司的传奇人物。一个女人,三十出头,坐上了安保部负责人的位置。
据说她以前是特警,格斗、射击、侦查样样精通。公司里的人都叫她“铁娘子”,
因为她总是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不苟言笑,处理事情雷厉风行,从不讲情面。有一次,
一个副总裁违规把家属带进核心研发区,被她抓到,直接上报董事会,
那个副总裁当天就被停职了。把U盘交给她,应该是最稳妥的选择。她只认证据,不认人。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奇点科技总部的所有公开信息。平面图,新闻报道里的照片,
员工论坛里的帖子。我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只有乔薇或者她最信任的人才能接触到,
并且绝对安全的交接点。公司的安保系统是乔薇亲手建立的,到处都是摄像头。
想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放一个东西,比登天还难。我把公司的建筑结构图放大,
一寸一寸地看。从地下停车场到顶楼天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我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位于总部大楼十五层的安保部物证收发室。
员工论坛里有帖子提到过,这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有一个24小时开启的物证投递口,
类似于银行的夜间存款箱。外面的人可以把东西投进去,
但里面的人不使用专门的钥匙和密码,绝对打不开。这是为了保护那些匿名的举报线索。
就是这里了。接下来,我需要处理U盘本身。我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指纹。
我从厨房找来一副橡胶手套戴上,用酒精棉把U盘的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
然后把它放进一个全新的自封袋里。我还得写一张纸条,告诉乔薇一些关键信息。
我拿出一张白纸,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梁栋。小心他。”不能写得太多。
说得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这几个字,足够引导她的调查方向了。做完这一切,
天已经大亮。我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
把包好的U盘和纸条放进口袋。看着镜子里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我感到一阵陌生。
从我决定交出U盘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只想安稳度日的行政专员方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成了谁。我只知道,我正在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5 物证投递重回奇点科技大楼,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昨天我从这里离开时,像个丧家之犬。
今天回来,却像个潜入敌营的间谍。大楼门口的保安多了一倍,
每个进入的人都要仔细核对工牌,神情严肃。我的工牌还没上交,权限也还没被注销。
我低着头,把脸埋在衣领和帽子里,刷卡通过了闸机。“滴”的一声,绿灯亮起。成功了。
我没有去我原来工作的行政部楼层,而是直接按了电梯,去十五楼。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
密闭的空间里,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口袋里的那枚U盘,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皮肤发紧。电梯门打开,十五楼的走廊空荡荡的。
安保部的办公区都在走廊尽头,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物证投递口在走廊中段的一面墙上,距离保安的视线范围有一段距离,但依然很危险。
我不能就这么走过去。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出现在十五楼的合理理由。我转过身,
走向另一头的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我对着镜子,把帽子压得更低。我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行政部主管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主管的声音很不耐烦:“谁啊?”“王经理,是我,方澈。
”“方澈?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打电话给我干嘛?”“是这样的,王经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歉意和卑微,“我昨天走得急,
有一份很重要的私人文件忘在办公桌抽屉里了,里面有我的社保和合同信息。
我能不能……能不能上去拿一下?”这是我临时想到的借口。我知道他会拒绝,
我需要的就是他的拒绝。果然,主管的语气更差了:“拿什么拿!你已经办完手续了,
不能再进办公区!公司有规定!你怎么回事,走的时候不清点干净?”“对不起对不起,
经理,那份文件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继续恳求。“行了行了,别烦我了!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你现在在哪?这样吧,你到十五楼的安保部,找乔薇总监,
让她给你开一张临时访客证,我再让小李下去接你。记住,只有半小时!”说完,
他就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我需要的就是“去安保部找乔薇”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样,就算有保安问起,
我也可以从容应对。我走出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安保部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直接走向那两个门神一样的保安,而是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物证投递口前停了下来。
投递口是一个不锈钢的小窗口,大概只有信封那么大。我假装在左顾右盼,
像是在寻找某个办公室,身体却挡住了走廊尽头保安的视线。
我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就是现在。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自封袋,迅速塞进了投递口。袋子滑进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安保部门口。“你好,我找乔薇总监。
”我对其中一个保安说。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充满警惕:“有预约吗?”“没有,
是行政部的王经理让我来找她开访客证的。”我把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保安用对讲机通报了一声。片刻之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冷漠的女声:“让她等着。
”我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U盘已经安全送达。接下来,
就看乔薇的了。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这段时间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既紧张又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终于,办公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很高,很瘦,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
眼神像刀一样锋利。她就是乔薇。她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停留,
然后对旁边的保安说:“这个人是谁?”她的声音和我想象中一样,冷静,没有一丝温度。
保安刚要回答,乔薇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乔总,
物证投递口有新发现!A级!请您立刻过来!”乔薇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立刻转身,快步朝着物证投递口的方向走去。两个保安也立刻跟了上去。
走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6 乔薇来电我没有留在原地。
在乔薇他们冲向物证投递口的时候,我悄悄转身,走进了楼梯间。电梯不能坐了,
在风口浪尖上,任何一个摄像头都可能记录下我的异常。我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我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兴奋。我成功了。我把那颗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扔给了最有能力处理它的人。
我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间谍,正在悄无声息地撤退。从今天起,这件事就和我无关了。
我只需要像个真正的离职员工一样,消失在奇点科技的视野里,然后等着看一场好戏。
走出公司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压在心头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走进一家路边的面馆,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牛肉面。热腾腾的汤面下肚,
我才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面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财经板块的主持人正在分析奇点科技股价的异常波动。屏幕上,奇点科技的股票K线图,
像瀑布一样向下倾泻。“受核心技术疑似泄露的影响,
国内科技巨头奇点科技今日开盘即告跌停……”我看着那条绿色的线,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都是梁栋的杰作。而我,可能成为了唯一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吃完面,我回了出租屋。
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盆绿萝,我的“线人”小绿,搬到了窗台上最好的位置。“今天谢谢你了。
”我摸了摸它的一片叶子。这一次,我的脑子里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它好像又变回了一盆普普通通的植物。我开始思考我的超能力。它似乎不是随时都有效的。
只有在我情绪或者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才有可能“听”到。而且,
植物的“表达”非常有限,只是一些碎片化的感受和画面。像小绿,
它只能感觉到“热”、“坏气味”,看到“亮晶晶”的东西。这能力,时灵时不灵,
还表达不清,简直就是个半成品。我躺在床上,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从发现U盘到现在,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我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我再醒来时,
是被手机疯狂的震动吵醒的。我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全是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的未读消息。
我所在的几个行政部工作群、午餐搭子群、兴趣爱好群,全都炸开了锅。99+的红点,
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点开一个群,消息正飞快地向上滚动。“出大事了!
技术部的梁栋被带走了!”“我亲眼看见的!乔薇亲自带人去的,就在他们部门,
当着所有人的面!”“梁栋?不可能吧!他可是‘幻景’项目的大神啊!
”“听说就是因为泄密案!安保部不知道从哪拿到了证据,直接把他给拷走了!”“天呐!
这是真的吗?年度大戏啊!”群里还附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很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
梁栋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架着,脸色惨白。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身形笔挺的乔薇。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太快了。从我投递U盘到现在,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乔薇的行动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她相信了那张纸条。或者说,
她从那个U盘里,找到了足以让她行动的证据。梁栋,这个公司的天之骄子,就这么倒下了。
我的计划成功了。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接下来,
就该是发悬赏金的时候了吧?五十万。我想着这个数字,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然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群消息,而是一个陌生的来电。我犹豫了一下,
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个冷静、克制,
却带着一丝压迫感的女声。“请问,是方澈先生吗?”我的血液,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
凝固了。是乔薇。7 线人身份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乔薇。她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她是怎么知道我的?我的匿名计划,难道失败了?“是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干,
像是砂纸在摩擦,“请问你是?”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我是奇点科技安保部的乔薇。”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方先生,你现在方便吗?
我想和你见一面,聊一聊。”聊一聊。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跟警察说“请你回去协助调查”没什么区别。完了。我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她找到我了。
我的匿名计划,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在乔薇这种专业人士面前,
我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把戏,根本不堪一击。“我……我已经离职了。”我试图拒绝,
“我和公司应该没什么好聊的了。”“是吗?”乔薇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方先生,行政部的王经理说,你今天上午回过公司,为了拿一份‘重要的私人文件’。
但是,你并没有去找他,也没有让任何人去接你。你在十五楼的走廊待了大约三分钟,
然后就从楼梯离开了大楼。”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把我钉在原地。她全都知道。
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行动路线,在她的监控系统下,清晰得像一幅地图。
她甚至知道我跟主管撒的谎。“我想,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聊。”乔薇最后说。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在哪里见?”我问。半小时后,
我在出租屋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见到了乔薇。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西装,
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她面前只放了一杯白水。看到我进来,她只是抬了抬眼,
示意我坐下。我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气氛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你想知道什么?
”我开门见山。我决定不绕圈子了。在她面前,任何谎言都没有意义。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而是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里装着的,
正是我今天上午投进去的那个自封袋。里面,一枚黑色的纽扣U盘和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清晰可见。“这个,是你放的吧?”她问。我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为什么?”她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像X光一样,似乎想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邮件里说,
悬赏五十万。”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穷疯了,不行吗?”乔薇摇了摇头,
似乎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如果你只是为了钱,你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你可以联系我,
跟我谈条件。匿名投递,还附上这样一张指向性明确的纸条,
这不像一个单纯为了钱的人会做的事。”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增强了。
“方澈,二十六岁,入职奇点科技三年,行政专员。工作内容是绿植养护和杂务。性格内向,
不善交际,无不良嗜好。履历清白得像一张白纸。”她缓缓说出我的个人信息,
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一个这样的人,是怎么拿到这个U盘的?又是怎么知道,
它和梁栋有关?”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这也是我最不能回答的问题。我沉默了。
我总不能告诉她,是我养的绿萝告诉我的。“我猜,”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开始半真半假地编造,“我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梁栋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在公司附近的停车场有过接触。我看到梁栋把一个东西交给了那个人,
但中途好像有什么意外,这个东西掉了。他们走后,我过去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乔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也没有对我的话发表任何评论。等我说完,她才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核实。停车场,
接触,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线索。”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我,
说出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方澈,不管你是怎么得到它的,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愣住了。“U盘里的东西,是‘幻景’引擎1.0版本的完整底层代码。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它落到竞争对手手里,奇点科技会直接出局。梁栋,
就是那个准备把它送出去的人。”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乔薇的证实,
我的心还是猛地一跳。“他已经被控制了。”乔薇继续说,“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我问。乔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凝重的表情。“我们审了他一下午。
他什么都承认了。承认是他偷了代码,承认他准备交易。”“那不就结案了吗?”“不。
”乔薇摇头,“他认罪认得太快了,太干脆了。就像……急着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一样。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而且,”乔薇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把他带走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被保释出去了。公司法务部和技术部的高管,
联名为他做的担保。”我彻底呆住了。“一个商业间谍,一个差点毁掉公司的人,
竟然有人保他?”“是的。”乔薇的眼神变得冰冷,“所以,梁栋不是唯一的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