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稳稳停进地库的时候，心里是带着一丝雀跃的。原本为期一周的南方出差，
因为项目进展顺利，提前三天结束了。我没有告诉周明凯，也没有告诉婆婆，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结婚三年，我和周明凯的感情一直被朋友们称作“模范夫妻”。
他温柔体贴，事业有成，婆婆虽然有些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但因为我工作体面，收入不菲，
对我也向来和颜悦色。我们的婚房是我婚前财产付了首付，房本上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周明凯说，这是他爱我的证明。我提着给周明凯买的最新款游戏键盘，
还有给婆婆带的丝绸披肩，哼着歌走向电梯。我们住的这个高档小区安保很好，
邻里之间互不打扰，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而美好。打开家门，
玄关处婆婆的鞋子和周明Kai的鞋子都整齐地摆着，这让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他们都在家。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关着，只有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来苏水的气味？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婆婆有洁癖，但也不至于把家里搞得像医院一样。“妈？明凯？
我回来啦！”我扬声喊道，换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人回应我。
但卧室的方向，却传来了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绝对不是我婆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谷底。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手脚冰凉。我放下了手里的礼物，一步一步，
悄无声息地走向我们的主卧。那扇我亲手挑选的，厚重的实木门，此刻正紧紧地关闭着，
像是在守护一个肮脏的秘密。门没有反锁。我的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因为用力，
指节有些发白。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了，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我猛地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象，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毫无征兆地捅进了我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我的婚房，我每天安睡的卧室，
此刻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临时的产房。地上铺着厚厚的塑料布，
上面扔着带血的棉球和纱布。房间中央，
一个陌生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躺在我们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脸色惨白，浑身是汗。
她的双腿大张着，正痛苦地喘息。而我的婆婆，那个平时连择菜都要戴手套，
嫌弃菜市场脏的老太太，此刻正满头大汗地蹲在床尾，穿着一身临时改造的“手术服”，
袖子高高挽起，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粘液，嘴里还在不停地指挥着：“用力！再用点力！
看到头了！”她那张我曾经觉得慈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紧张和一种诡异的狂热。
而我的丈夫，周明凯，那个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拥抱我，说“老婆我爱你”的男人，
正跪在床边，紧紧握着那个女人的手，满脸心疼和焦急，嘴里不停地安慰着：“薇薇，加油！
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下！”他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荒诞又刺眼的画面。丈夫，婆婆，
还有小三。他们在我精心布置的爱巢里，上演着一出“血脉传承”的感人大戏。我是谁？
我站在这里，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多余的笑话。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的耳边只有嗡嗡的鸣响，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我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荒谬。
我的出现终于打破了这个封闭而诡异的循环。周明凯第一个发现了我。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心疼焦急变成极致的震惊和恐慌。他猛地松开那个女人的手，
踉跄着站起来，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曦……曦曦……你……你怎么……”婆婆听到周明凯的声音，
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句：“你别一惊一乍的，影响产妇情绪！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门口的我时，也同样愣住了。但她的反应比周明凯快得多，也狠得多。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被打扰的恼怒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她只是瞥了我一眼，
就立刻转回头去，对着那个叫“薇薇”的女人，声音又急又快：“别管她！集中精神！
深呼吸！我们周家的孙子就快出来了！”别管她。我们周家的孙子。这两句话，
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疼得我浑身一颤。原来，我只是一个“她”。
一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她”。床上的女人也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丝得意的楚楚可怜。她一边痛苦地呻吟，
边用虚弱的声音喊着：“明凯……我好痛……我好怕……”周明凯像是被她这一声呼唤惊醒，
他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女人，脸上写满了挣扎。最后，他一咬牙，竟然又转身扑回床边，
重新握住那个女人的手，只是声音颤抖地对我解释：“曦曦，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意外！薇薇她突然发作了，
来不及去医院……”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他的解释苍白得可笑。意外？
意外到把小三带回家里来生孩子？意外到让他那个退休多年的妇产科医生老妈亲自上阵接生？
来不及去医院？我们家楼下开车五分钟就是市三甲医院的急诊部！所有的借口，在这一刻，
都成了对我智商的无情羞辱。我笑了。是的，在这样堪比人间惨剧的场景里，我竟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我的笑声不大，却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破了房间里紧张而荒唐的气氛。周明凯和婆婆都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着我，
仿佛我是个疯子。“好，”我轻轻地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真好。
”我看着婆婆那双沾满污秽的手，又看了看周明凯那张写满虚伪的脸，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大床上。那是我和周明凯的婚床，
床头还挂着我们巨幅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得甜蜜，依偎在周明凯身边，他深情地望着我。
多么讽刺。“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婆婆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光芒，她手脚麻利地剪断脐带，
用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子把那个皱巴巴的婴儿包起来，高高举起，像是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我们周家有后了！”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
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激动和得偿所愿的颤抖，“明凯！你快看！你儿子！
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周明凯的目光也立刻被那个婴儿吸引了过去，
他脸上所有的恐慌和不安，都在看到那个孩子的瞬间，化为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我……我有儿子了？
”他喃喃自语，眼眶竟然红了。床上的林薇也露出了虚弱而满足的微笑，
她深情地看着周明凯和孩子，仿佛他们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而我，陈曦，
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周明凯法律上的妻子，就站在这幸福画面的对立面，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他们没有一个人再看我一眼。在他们眼里，
在这个“功臣”和“周家血脉”面前，我这个不能生蛋的“鸡”，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点点的犹豫和疼痛，都被这赤裸裸的现实碾得粉碎。哀莫大于心死。
不，我的心没有死。它只是被淬炼成了比钢铁还要坚硬，比寒冰还要冰冷的东西。我慢慢地，
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被他们玷污的房间。我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慌乱的心跳上。
周明凯终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他惊慌地看着我，试图拦住我：“曦曦，
你冷静点……我们……我们出去谈……”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床边。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叫林薇的女人。她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带着怯意，
却又藏着一丝不甘的挑衅。然后，我看向了婆婆。她正抱着那个孩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像是护着命根子的老母鸡。“陈曦，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这可是我们周家的金孙！”“金孙？”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妈，
您是不是忘了，您早就退休了，医师执业证也早就过期了。您现在这个行为，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叫非法行医。”婆婆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学了一辈子医，
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非法行医，尤其是造成了人身伤害风险的，
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救人！”她色厉内荏地吼道。
“救人？”我冷笑一声，环顾着这个 makeshift 的“产房”，
“在没有无菌环境、没有专业设备、没有急救措施的卧室里接生？妈，
您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您告诉我，这叫救人，还是草菅人命？万一产妇大出血怎么办？
万一新生儿窒息怎么办？您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
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婆婆的嘴唇开始哆嗦，抱着孩子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周明凯见状，立刻冲过来打圆场：“曦曦！你少说两句！妈也是好心！
当时情况紧急……”“闭嘴！”我猛地转头，用这辈子最严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周明凯，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们，而是缓缓地从包里拿出了我的手机。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我解锁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滑动。“你们一定很好奇，我在干什么，对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只是在想，这件事，
应该让谁先知道比较好呢？”我顿了顿，满意地看到周明凯和他母亲脸上越来越浓的恐惧。
“是先报警，举报这里有人非法行医呢？”婆婆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还是先打给物业，说我们家有不明身份的血腥味，可能发生了什么刑事案件，
让他们带着保安上来看看？”周明凯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或者，
先打给你单位的纪委书记？周副处长。”我看着周明凯，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说，
周副处长在婚内出轨，与她人非婚生子，还把小三带回家生产，严重违背社会公德，
败坏干部形象。你觉得，你那个马上就要转正的‘副’字，还能保得住吗？”这句话，
是压垮周明凯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扑通”一声，竟然给我跪下了。“曦曦！老婆！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求求你！你给我一次机会！你不能毁了我啊！”他抱着我的腿，
痛哭流涕，样子狼狈到了极点。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在我面前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他是我崇拜的偶像，是我引以为傲的丈夫。而现在，他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床上的林薇看到这一幕，也急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虚弱地喊着：“明凯……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啊！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婆婆也反应了过来，她把孩子往床上一放，冲过来想拉开周明凯，对我怒目而视：“陈曦！
你这个毒妇！我们明凯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周家好吗？
不就是生个孩子吗？你肚子不争气，还不许别人生吗？我告诉你，这个孙子我们周家认定了！
这个媳妇……你要是不想当，有的是人想当！”“好啊。”我平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可是您说的。”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然后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我开了免提。“喂，张律师吗？我是陈曦。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陈太太，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的声音清晰而稳定，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周明凯和他妈的耳朵里，“我要周明凯净身出户。
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首付是我婚前财产支付，有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婚后还贷部分，
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会折算一半给他。他名下的那辆车，是他父母出资买的，我不要。
至于存款，我们婚后收入一直是AA制，各自管理，不存在共同财产。另外……”我顿了顿，
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和一脸死灰的周明凯。
“我手上有他婚内出轨、与第三者非婚生子的直接证据。地点，就在我们的婚房里。时间，
就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净身出户，那我们就法庭上见。顺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