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舟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像部被设定好的剧本，从出生到学业，从职场轨迹到未来伴侣，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情节”的节点上。直到二十三岁这年，他突然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某本“人生小说”里的男主角，所有的选择都服务于既定的情节。强烈的抗拒感席卷而来，他开始拼命偏离轨道，试图掌控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然而，就在他与“情节"斗智斗勇、自以为掌控全局时，却在一场完全不在“剧本”规划内的雨夜里，遇见了苏清沅。那一刻，心跳失控，思维停滞，所谓的“自我意识”在汹涌的心动面前溃不成军。这个意外闯入的女孩，让他第一次开始思考：或许，偶尔跟着情节走几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一场关于逃离与沦陷、自我与爱情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林砚舟坐在CBD顶层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他身上投下冷硬的光斑，一切都符合“林氏集团继承人”该有的配置——这是“情节”给他的设定。
就在半小时前，他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按照“剧本”，接下来他应该签署那份与欧洲某财团的合作协议，这是他巩固商界地位的关键一步，也是为后续与“原定女主”家族联姻埋下的重要伏笔。助理已经将文件放在了桌角，笔帽敞开，仿佛在催促他完成这场例行公事。
但今天，林砚舟迟迟没有伸手。
三天前的某个深夜，他从一场混沌的梦中惊醒，脑海里突然涌入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更像是一本详尽的人生大纲，清晰地罗列着他未来三十年的走向：二十五岁接手集团核心业务，三十岁与门当户对的白氏千金白若曦结婚，三十五岁生下一子一女，五十岁成为商界传奇……每一个节点都精准得如同程序代码，连他此刻敲击桌面的频率，似乎都能在那本“大纲”里找到对应记录。
那种感觉，就像一直以为自己在自由奔跑，却突然发现脚下踩着隐形的轨道，每一步都是被牵引的表演。
“林总，签约时间快到了。”助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提醒。
按照“情节”，他应该应声，然后拿起笔，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林砚舟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扬声道：“告诉对方，合作协议暂缓。理由？就说我突然觉得，这个项目不太适合林氏现阶段的规划。”
门外的助理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消化这个完全不符合“林总行事风格”的决定。几秒钟后，才传来一声迟疑的“好的，林总”。
林砚舟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第一次感受到了偏离“情节”的快感，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像一个刚挣脱枷锁的囚徒，既兴奋于获得的自由，又对未知的前路感到茫然。
他打开电脑，调出自己的日程表。接下来的一周，“情节”安排得满满当当：明天上午参加慈善晚宴，与白若曦“偶遇”并相谈甚欢；后天下午去城西的马场，因为白若曦喜欢骑马；大后天……
他直接将这些日程全部删除，然后订了一张去邻市的高铁票，时间就在明天一早。他想离这个被规划好的城市远一点，离那个叫白若曦的“原定女主”远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出摩天大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林砚舟看着这鲜活又真实的世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想，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充满了未知和变数，而不是按部就班的演戏。
他没有开车，沿着人行道随意走着，享受着这种“脱轨”的自由。路过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书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按照“情节”，他这种身份的人，很少会踏足这种缺乏“格调”的地方。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店员轻柔的脚步声。林砚舟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书架，指尖划过一本本封面各异的书籍。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本封面设计简单的诗集吸引，刚想伸手去拿，另一只手也同时伸向了那本书。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手腕上戴着一串素雅的木质手链。
林砚舟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同时伸手，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歉意又温和的笑容。
“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带着一点点清甜的回响，“我没看到你。”
就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林砚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然后又骤然松开，擂鼓般狂跳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失焦，书店的背景音、书架的轮廓、甚至他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些关于“情节”、关于“逃离”、关于“自我意识”的念头，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他清晰地看到女孩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看到她眼底像星星一样闪烁的光，看到她因为刚才的小意外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这就是……心动吗？
林砚舟活了二十三年，按照“情节”，他应该是个冷静自持、理智至上的人，对白若曦的“好感”也只是基于利益和“设定”的表演。可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女孩见他半天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再次轻声说：“那……这本书你先拿吧？”
“不、不用。”林砚舟这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干涩，他连忙侧过身，“你要的话，你拿吧。”
女孩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那本诗集，抱着怀里的几本书，转身走向了收银台。
林砚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付完钱，推门走出书店，那道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抬头望向女孩离开的方向，心脏依旧在不合时宜地狂跳。
刚才那个瞬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逃离情节”这件事。
甚至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情节”里有这样的相遇，好像……也不错？
林砚舟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恋爱脑”。他是来逃离情节的，不是来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心动打乱计划的。
他转身走出书店，晚风吹在脸上，却没能让他冷静下来。那个女孩的笑容，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拿出手机，看着那张已经订好的、明天一早去邻市的高铁票，第一次对自己的“逃离计划”产生了动摇。
他想，也许……可以多待一天？
2 这算自我意识觉醒后的“降智打击”吗？
就一天，看看能不能再遇到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占据了他的思绪。
林砚舟苦笑了一下，他费尽心思想要摆脱“情节”的控制，却因为一个偶然的相遇，心甘情愿地想要为一个人改变计划。
这算什么？自我意识觉醒后的“降智打击”吗？
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稀疏地挂在天上。或许，人生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这些不受控制的意外吧。
他打开购票软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退票”。
明天，他不去邻市了。
他想在这座城市里，再找找那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
哪怕，这可能意味着，他又要在不经意间，与那该死的“情节”，产生某种交集。
但这一次，他好像不那么抗拒了。
第二天一早，林砚舟醒来时，窗外正飘着细雨。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汽，给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他习惯性地想拿起手机查看“今日情节提示”，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情节大纲”只是存在于他意识里的认知，并非真的有一个实时更新的提示软件。这种潜意识里的依赖，让他皱了皱眉，随即又释然地笑了笑。摆脱惯性，本就是逃离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
只是，今天的“计划”，已经从“逃离城市”变成了“寻找那个女孩”。
林砚舟起身洗漱，换了一身与往日刻板西装截然不同的休闲装——浅灰色的连帽卫衣，搭配一条简单的牛仔裤。站在镜子前，他看着镜中略显陌生的自己，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年轻人的随性。
或许，这样更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也更容易……遇到她。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时，他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
吃过早餐，他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昨天那家书店。
书店已经开门了，里面比昨天稍显热闹一些。林砚舟走进去，目光下意识地在店内逡巡，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浅蓝色身影。
他沿着书架慢慢走着，从文学区到社科区，再到教辅区，每一个角落都看了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她。
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失落。
也是，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巧第二天又遇到。
他走到昨天那排诗集前，那本被女孩拿走的诗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本同作者的散文集。林砚舟拿起那本散文集，指尖摩挲着封面，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孩温和的笑容。
他在书店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店员都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才有些无奈地离开了。
接下来去哪里找？
林砚舟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有些茫然。他只知道她喜欢那本诗集，穿着浅蓝色连衣裙，除此之外，对她一无所知。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想要找到一个陌生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路过一家咖啡馆时，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靠窗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人，他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烦躁。
他拿出手机，翻看着新闻，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雨幕中，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伞，步履匆匆地走过，每个人都像是模糊的剪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觉得自己昨天一定是脑子发热才会做出退票决定的时候，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阵带着湿气的冷风灌了进来，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响声。
林砚舟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门口站着的女孩，正收起一把透明的雨伞，发梢和肩头沾了些雨水，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是她！
林砚舟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他连忙稳住心神，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女孩似乎在寻找空位，目光在咖啡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砚舟对面的空位上。她看了看林砚舟，似乎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礼貌的询问。
“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没有人。”林砚舟感觉自己的声音又开始发紧，他连忙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你坐吧。”
“谢谢。”女孩道谢后，拉开椅子坐下，将湿漉漉的雨伞靠在桌边，然后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淡淡的馨香随着她的动作弥漫过来，像是雨后青草的味道，又带着一点花香，清新得让人心安。
林砚舟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平日里应对自如的社交辞令，此刻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倒是女孩先开了口，她看着林砚舟，带着几分好奇地问：“我们昨天在书店见过，对吧？你也喜欢那位诗人的作品吗？”
“嗯？”林砚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连忙点头，“嗯，挺喜欢的。他的诗……很有画面感。”
其实他昨天只是随手拿起那本书，根本没读过那位诗人的作品。此刻为了迎合她的话题，只能硬着头皮胡诌。
好在女孩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窘迫，笑着说：“是啊，我也觉得。尤其是那首《雨巷》，虽然不是他最出名的，但我每次读都觉得，好像真的走在下雨天的巷子里一样。”
“《雨巷》……”林砚舟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决定回去后立刻找来读一遍。
“我叫苏清沅，清澈的清，沅江的沅。”女孩主动做了自我介绍，笑容干净又温暖。
“林砚舟。”他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森林的林，砚台的砚，行舟的舟。”
“林砚舟。”苏清沅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点了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简单的对话，却让林砚舟的心里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暖洋洋的。他看着苏清沅，她正低头看着菜单，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雨声、咖啡馆里的音乐、邻桌的低语……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这个叫苏清沅的女孩。
他突然想起“情节”里关于他和白若曦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在那场慈善晚宴上，他应该风度翩翩地称赞白若曦的礼服，然后顺势聊起两家的合作意向，言语间滴水不漏，充满了商业算计。
对比之下，此刻和苏清沅的相处，简单、纯粹，没有任何目的和预设，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你想喝点什么？”苏清沅抬起头，问他。
“啊？我……我已经点了。”林砚舟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咖啡杯。
“那我点一杯热可可吧，下雨天喝这个，感觉会很暖和。”苏清沅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手，点了单。
等待热可可的时候，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一种微妙的舒适。林砚舟看着窗外的雨，又看了看对面安静坐着的苏清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情节”里的女主角是她，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是要逃离情节吗？怎么会突然希望情节更改，把另一个人拉进来？
他这算不算是……从一个设定，跳到了另一个执念里？
“你也是来躲雨的吗？”苏清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算是吧。”林砚舟含糊地应着，“本来想去做点别的，下雨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坐。”
“我是刚从附近的画室出来，没想到雨下这么大。”苏清沅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我的画室就在那边。”
“你是画家？”林砚舟有些惊讶。
“算不上画家啦，就是开了个小小的画室，教小朋友画画，偶尔自己也画一点。”苏清沅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不像你，看起来就像是……嗯，做大事的人。”
林砚舟忍不住笑了：“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就是个普通人。”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知为何，他不想让苏清沅知道他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染上任何与“情节”相关的色彩。他只想以“林砚舟”这个普通人的身份，和她相处。
苏清沅的热可可上来了，她捧着杯子，小口地喝着，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像只得到了糖果的小猫。
林砚舟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软软的。他觉得，这场雨下得真好。如果不是这场雨，他大概不会在这家咖啡馆里，再次遇到她。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情节”的安排？
不，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退票留下的结果，和那该死的情节无关。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按照原计划离开，庆幸这场雨，庆幸这次重逢。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跟着情节走”或者“偏离情节”，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遇到了她。
哪怕，这种相遇可能只是偶然。
“雨好像小一点了。”苏清沅看着窗外说。
林砚舟也看向窗外，雨势确实减弱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是啊，小了。”他有些不舍，不知道这场雨停了，他们的交谈是不是也要结束了。
苏清沅看了看时间，对他说：“我该回去了，画室那边还有点事。”
“好。”林砚舟点点头，努力掩饰着心里的失落。
苏清沅站起身，拿起雨伞：“今天谢谢你的位置。”
“不客气。”林砚舟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很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