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拱窗，在光洁的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烤香肠、新鲜面包和咖啡的混合香气。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或是关于昨夜执行的模拟任务，或是关于某个晦涩的龙文咒句，笑声和餐具的轻撞声汇成一片温暖的背景音。
路明非端着沉重的餐盘，穿过这片热闹。
他的盘子里堆满了食物，几乎是两人份的量：两份招牌烤猪肘，外加一大份土豆泥和酸菜。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眼神游离，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习惯性地走向那个靠窗的、可以俯瞰整个训练场的位置。
那里，有一张空着的椅子。
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份猪肘、土豆泥和酸菜，分到了对面的空盘子里。
他甚至细心地摆好了刀叉，将一杯冰水推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周围的学生们依旧在谈笑，没有人看向这边，没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他对面那个被精心布置好的座位，天然就是空的，天然就不该有人。
路明非拿起刀叉，切割着自己盘中的猪肘，动作有些僵硬。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
阳光正好落在那只空盘子的边缘，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里，本该坐着一个面瘫的家伙。
他会坐得笔首，用无可挑剔的礼仪沉默而迅速地解决掉食物，然后看着窗外，或者看着他，用那双永不波澜的黄金瞳，静静地等待他磨磨蹭蹭地吃完。
楚子航。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滚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虚无感吞噬。
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这个人不存在。
记录里没有，记忆里没有，所有人的认知里都没有。
他像是一个被世界精心修正了的错误，***净利落地一键删除。
只有路明非还记得。
记得那个雨夜狂奔的迈巴赫，记得那柄名为村雨的御神刀，记得他沉默的守护和偶尔流露的、笨拙的关心。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却成了他一个人背负的、无法向任何人证实的秘密。
他像一个手持唯一真相的疯子，被困在一个所有人都在微笑否认的正常世界里。
他低头，默默地吃着。
美味的猪肘在嘴里味同嚼蜡。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最终掏出了一个红得有些发亮的苹果——那是餐厅今天附赠的餐后水果。
他犹豫了一下，将这个苹果，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对面那个空盘子的旁边。
鲜红的苹果，在洁白的瓷盘映衬下，像一颗孤独跳动的心脏，又像是一个无声的祭品。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对面的空座。
路明非抬起头。
陈墨瞳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卷的长发有些随意地披散着，红色的发梢在阳光下像跳动的火焰。
她没有看那个摆放着食物和苹果的空座位，仿佛它真的不存在。
她的目光，首首地落在路明非脸上，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没有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看穿的复杂情绪。
餐厅的喧嚣似乎在瞬间远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的“空无”。
诺诺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噪音，落在路明非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