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上的塑料凉鞋，在那生***牙藓的青石板路上，一次次打滑。

裤兜里的化验单，早已被汗水浸得好似酸菜一般，颜色发暗。

巷口张老三的腊排骨，散发出诱人香气，在阴沟的异味中弥漫开来，还夹杂着隔壁王聋子熬中药时，那股浓烈的附子味。

这附子味，无端地让幺妹想起弟弟陈小龙啃脆骨的模样，他总会把花椒粒，一颗颗吐回她碗里。

.......“妈，存折咋个只剩三块五了？”老旧的防盗门猛地撞在墙上，那声响惊飞了一群灰鸽子，羽毛悠悠落在王素芬高高撅起的***上。

此时的王素芬，正忙着给观音像供奉车厘子，果盘底下，还垫着小龙的奥数奖状。

灶台上，那份“龙湖观邸”的认购合同，泛着一层油光，开发商的公章红得扎眼，看着就像用幺妹上月切的鸭血盖上去的。

“女娃的肉，那是观音给的。”

王素芬冷不丁地一把扯开幺妹的的确良衬衫，指甲缝里的香灰，刮得幺妹胸口的朱砂痣渗出丝丝血迹。

神龛里，电子莲花灯闪烁，映得观音像好似在流汗，那松脂混合着三十年的香火油，在瓷像眼角，凝结成黄褐色的泪滴。

隔壁麻将馆里，洗牌的声音陡然停了八秒。

幺妹默默数着张嬢嬢吐瓜子壳的节奏——咔、咔、咔——这短暂的寂静，是她们对家暴无声的默哀。

灶王爷的画像，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像极了包公的脸，画像底下压着的B超单，日期显示是1998年6月。

可谁都知道，那年王素芬的***肌瘤，早该把胎儿绞得粉碎了。

这时，幺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大学挚友阿琳的消息：“妹儿，周末火锅局等你，不见不散！”曾经，她们在校园的桂花树下分享心事，憧憬未来，阿琳总说要做幺妹婚礼上最美的伴娘。

可如今，这般简单的相聚，对幺妹而言都成了奢望。

幺妹狂奔而出，慌乱间撞翻了泡菜坛子。

恰好此时，刘跛子正站在阴沟边，用假肢撒尿。

酸水溅到钛合金关节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好似在冒烟。

“赔钱玩意！”刘跛子抡起身边的竹竿就追打过来，竹梢上，还挂着去年中元节没烧完的纸钱。

幺妹赶忙闪进吴老太的裁缝铺，铺子里弥漫着樟脑丸的气味，还隐隐夹杂着小龙满月时的尿骚味。

那件小龙满月时穿的百衲衣，此刻还高高挂在房梁上。

“妹儿，你这胎记……”吴老太嘴里嚼着醪糟，假牙上还沾着颗米粒，她拿着热毛巾，轻轻擦过幺妹的锁骨，带起一阵银饰的叮当声，“大概二十年前吧，有个苗族女的，手杆上带的那个银圈圈，也刻着这种缠枝蛊样……”话还没说完，布帘突然被人狠狠掀飞，王素芬手里的铜顶针，“砰”地砸在缝纫机上。

紧接着，幺妹就被揪着耳朵，一路拖过了整条巷子。

晾衣绳上的胸罩钩子，划过她的后颈，留下一道道红印。

二楼阳台传来小龙女朋友的笑声：“妈，这套内衣，要不留给姐当嫁妆？”那女孩新烫的羊毛卷，散发着资生堂药水的刺鼻味道。

“阿芬，你咋能这么对幺妹！”吴老太拄着拐杖追出门，心疼地看着被拖走的幺妹，“她再咋说也是你的儿！”可王素芬根本不理会，心里嘀咕着：“儿个毛线，分明就是个赔钱货。”

想到这里，拖拽着幺妹的手愈发用力了。

婚房里，甲醛气味浓烈，熏得人眼睛生疼。

幺妹跪在地上，仔细地擦着瓷砖缝。

月光透过窗户上的“囍”字剪纸，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看起来竟像极了经血的颜色。

床头柜突然震动起来，那频率，就像小龙打游戏时飞快的手速。

冷冻***储存单，从婚戒盒里悄然滑出，预约日期，正是她确诊那天的农历忌日。

衣柜夹层里，突然传来一阵抓挠声，那节奏，竟带着重庆麻将的韵律：三筒、八万、杠上花。

幺妹撬开木板缝，只见里面掉出一个襁褓，裹着胎盘膜。

襁褓上写着生辰八字，背面还用苗文写着“替生蛊”，墨迹看着像是用月经血调的。

这时，陈小龙的语音留言传了过来，背景音里还混着《爱情买卖》的彩铃：“姐，当年妈在朝天门码头捡到你，脐带都还没剪呢……对了，记得把我婚鞋擦亮点。”

隐约间，幺妹还听到背景音里有女人的娇喘声，仔细一听，竟是小龙女朋友在学林志玲***。

“小龙，你就这么对你姐？”一个低沉男声突然响起，是小龙的发小阿强，不知什么时候阿强竟然出现在了幺妹身后。

他和小龙曾一起在嘉陵江边摸鱼，情谊深厚。

“你姐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心里没数？”阿强的质问，换来的只有小龙的沉默和那边挂断语音的忙音。

阿强无语，无奈的往了往幺妹，幺妹微微一笑并没有在说什么……！这日，幺妹正在收拾东西，在清理冰柜底层时，发现一个冻得硬邦邦的，像极了老灶火锅里的脑花。

幺妹好奇，便带这东西出了门。

……独眼婆婆的假眼珠，映着冷藏灯的光，瞳仁里，好似有个穿苗裙的女人，正在跳傩戏。

“他们拿你当人蛊养了二十三年呐，”婆婆的假牙不小心掉落下来，磕到替身娃娃的玻璃眼珠，发出清脆声响，“还有那红汤锅底里掺的，是你生母的骨灰，每熬一锅，你就少活三个月。”

正说着，“王孃嬢又往红汤里加料了……说是小龙新房要人血打生桩……”他下巴的火疖子突然爆开，脓液溅到替身娃娃脸上，烫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话还没说完，就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打起了鼾。

……！回到家中，幺妹本想用冷水清醒一下。

洗碗池里，突然泛起一片血沫，幺妹用漏勺一捞，竟捞出一团缠着长发的肉，仔细一看，竟是她去年被剪去卖钱的辫子。

就在这时，观音像上的裂纹，突然裂开到了脖颈处，电子莲花灯此时也突然播放起《大悲咒》的DJ版来。

诡异的是，不知道怎么的，墙突然裂开一条缝，三十三张出生证明簌簌掉落，掉得满地都是，每张女婴照片上，小腹的位置都被烟头烫出了一个洞。

王素芬躺在床上，鼾声如雷，梦话里还嘟囔着：“当年就该把你和那个苗女，煮成一锅双椒鸡……”幺妹轻手轻脚的掀开床垫，只见下面有晒干的脐带，盘成一团，像极了重庆小面。

最底下，还压着半张《山城晚报》。

1998年打拐报道的配图里，一个苗族女人腕上的银镯，反射出刺眼的光——和吴老太缝纫机抽屉里的镯子，一模一样。

幺妹心情低落，她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次日…！雾气缓缓漫进屋子，这时，突然传来第一声吆喝，尖锐地刺破了她的耳膜：“收头发——收长头发换针——换糖了哟——”幺妹惊醒，脖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伸手一摸黏糊糊一遍。

开灯一看，发现自己颈间流出的黑血，在瓷砖地上自己汇成了一串苗文的咒语。

而在巷子的转角，一束温暖的光悄然亮起，那是阿琳打着手电筒寻来。

“幺妹，你在哪？我听说你家出事了，别怕，我陪你。”

阿琳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这冰冷的清晨，如同一股暖流，让幺妹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人性的温度 。

……洪崖洞好似泡在火锅底料那浓稠的油腥之中。

陈幺妹蹲在千厮门大桥的阴影下，胃里一阵翻涌，止不住地吐着酸水。

江风肆意地吹着，把电子莲花灯播放的《大悲咒》DJ版搅得支离破碎，那声音断断续续，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打鸣。

“妹儿，要借阴债不？”独眼婆婆穿着解放鞋，一脚踩在涂鸦墙上，那只假眼珠里，映着桥洞下流浪汉焚烧纸钱的火光。

她边说边掏出一把铜钥匙，上面还沾着些许鸭肠碎屑，说道：“你生母的银镯，在得意世界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被拐那天所在位置的经纬度。”

幺妹愕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桥墩处传来一阵凿击声。

幺妹赶忙借着手机那微弱的光亮望去，只见水泥缝隙里，嵌着半截苗银手镯，手镯上的缠枝纹沾满了火锅牛油。

幺妹有些茫然，恰在此时，江面货轮拉响汽笛，把她惊醒！就在这一瞬间，她竟好似听见银镯在哭泣，那哭声与吴老太那缝纫机发出的哒哒声，交织在一起，在耳边回荡。

“拿着小龙衣服去鬼市。”

……！朝天门码头，晨雾还未散尽，幺妹裹着小龙的旧校服，混进了鬼市之中。

一个身着寿衣的老头，正售卖着胎盘酒，玻璃罐里，泡着带着青筋的肉块，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老头开口说道：“要解蛊，得用至亲的骨血，你弟新房的底下，埋着好东西。”

幺妹一惊。

尽莫名其妙的摸出存折残页，憨憨的递向了老头。

老头猛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球向外凸着，恰似牛油锅里翻滚的鱼泡，大声说道：“1998年六月十八，观音桥妇幼保健院，死过个苗女……”话还没说完，王素芬那尖锐的声音便从雾中刺了过来：“烂货！竟敢偷小龙的校服！”……！次日，火锅店后厨，排风扇里卡着半片耳朵。

幺妹在熬制牛油时发现，那堆冻得硬邦邦的辣椒里，竟裹着人的指甲。

周胖子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手里的江小白洒在电磁炉上，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王嬢嬢往红汤里加的，是堕胎药……”突然，冰柜自动弹开了。

只见三十三个替身娃娃，在冷气中围成一圈，中间还供着半碗已经结冰的经血。

独眼婆婆诡异的出现，莫名其妙的说道：“每月初三，你吃的红汤涮脑花，那都是你生母没成型的胎儿。”

听到这里，幺妹差点吐了出来，连不跌的飞奔而出。

可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王素芬扯了回去。

小龙的婚房里，弥漫着血腥味与甲醛混合的刺鼻气味。

幺妹擦拭瓷砖时，摸到墙里有凸起的异物，伸手一摸，竟是一把生锈的脐带钳，钳口还夹着一小片带着银镯碎屑的皮肤。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彩信，是1998年观音桥产房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王素芬正把苗族产妇往火锅里推，那场景，如同在熬汤一般。

“姐，其实我是试管婴儿。”

小龙的语音消息传来，声音里带着殡仪馆哀乐般的混响，“妈每年去庙里求的，不是香火，而是借你的***养蛊虫……咳咳咳……”幺妹震惊，心中的怒火已然暴走！…幺妹悄悄离开，她想要捞起那只银镯。

来到江里，她发现桥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拴了三十三具婴尸一样的玩偶，每具都用红绳系着生辰八字。

就在这时，她腕上的苗银突然变得滚烫，眼前的江水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开来。

恍惚间，她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朝天门码头，生母正被人按进沸腾的九宫格火锅之中，那只银镯，在红汤里渐渐熔化成蛊虫。

“妹儿！”阿琳举着防水手电筒，来到了江边。

她胸前挂着苗银项圈，那花纹，竟和幺妹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阿琳喊道：“我是你生母的侄女，这二十三年，我们苗寨找你找得你好苦啊……”这时朝天门码头，好似被一层浓稠的白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罩住，雾气厚重得近乎凝滞。

半具腐朽的船锚，就隐匿在这大雾深处，影影绰绰，时而露出模糊轮廓，时而又被雾气吞噬，仿若在与周遭环境玩着一场阴森的捉迷藏。

陈幺妹的掌心死死地攥着独眼婆婆给的那把铜钥匙，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白。

猝不及防间，尖锐的钥匙齿划破她的指腹，殷红的血珠，像个顽皮却又透着诡异的精灵，缓缓渗出。

怪哉，这血珠一接触到雾气，竟诡谲地泛起荧荧绿光，活脱脱就是火锅里漂浮着的藤椒，无端地给人心里添了几分寒意。

“妹儿，可千万别信那老鬼满嘴胡诌！”阿琳的声音像是从雾的褶皱里突然挤出来的，冷不丁在耳边炸响。

她身形一闪，好似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雾里疾冲而出。

她脖子上戴着的苗银项圈，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上面的铃铛发疯似的 “叮叮当当” 响个不停，那声音尖锐又杂乱，像无数根细针，直直地刺向人心，搅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她动作麻溜地一把拽住陈幺妹，那股子蛮力，让陈幺妹一个踉跄，两人便一头扎进了废弃的缆车上。

阿琳猫着腰，迅速从那绣着精美花纹的腰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瓶身还沾着些许细碎的绒毛，不知是在腰包里蹭到了什么。

她把瓶子往陈幺妹眼前一递，压低声音说道：“瞧好了，里头泡着的可是条双头蛊虫。

实话跟你说，你生母的银镯，早就被熔成蛊种了。

你现在戴在手上的这玩意儿，是王素芬那老东西捣鼓出来的冒牌货。”

听到这些，陈幺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手像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触电般地迅速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她腕上的银镯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突然发力收紧，那股子狠劲，好似要把她的手杆生生勒断。

银镯勒出的血痕里，竟缓缓钻出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白虫，这些白虫扭动着纤细的身躯，正一点点从血肉里往外拱，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阿琳眼疾手快，抄起剪线头的铁剪，“咔”银镯应生而断，断口处滋滋地冒出黑烟。

“瞧见没！里面灌的全是堕胎药渣！”就在这时，缆车猛地晃动起来。

雾气中，王素芬的尖叫声传了过来，还夹杂着小龙打游戏的音效：“跑！你往那里跑！”阿琳见状，迅速掀开缆车地板，下面竟是上世纪走私白银的暗渠。

渠水闪烁着火锅红油般的光，三十三盏莲花灯漂浮其上，每一盏的灯芯都是一截脐带。

回到火锅店，幺妹惊得瞪大了眼睛，冰柜里的替身娃娃竟然全都“活”了。

它们围坐在九宫格前，涮着脑花，筷子敲碗的节奏，跟麻将馆里喊“杠上花”的频率如出一辙。

周胖子倒挂在排风扇下，下巴上的火疖子裂开，竟成了第三只眼，他艰难地开口：“王嬢嬢说要给你办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