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咎己经穿戴整齐。
崭新的江城第一御兽学院校服，白衬衫配深蓝西装裤，外套是挺括的米色夹克，胸口绣着学院的徽章——一棵环绕着星辰的巨树。
这身行头让他看起来像个家境优渥的模范生，与这间破败的房间格格不入。
他对着镜子，镜中的少年面容清瘦，眼神却像深潭。
他伸手，将一缕不听话的黑发拨到耳后，露出了那双在晨光中近乎正常的瞳孔。
昨夜，虫群消耗了0.1%的能量，对他眼底的虹膜进行了微调，足以应付日常的检查。
巢群状态：稳定。
能量储备：67.8%。
“雾蚀瓢虫”形态模拟进度：3%。
楼下传来早餐摊的吆喝声，豆浆的香气混杂着油条的焦香，钻进窗户。
程无咎没有食欲。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是几包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他撕开一包饼干，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动作像是在补充燃料，而非品尝食物。
数据流在脑海中闪过：目标：学院档案室。
获取‘蜂巢控股’三年前捐赠实验设备及人员名单。
时间窗口：上午8:00-9:30，为新生报到高峰期，安保系统注意力分散。
吃完“早餐”，他将空包装袋精准地投入垃圾桶，背上空空如也的双肩包，走出了房间。
江城第一御兽学院，与其说是一所学校，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城市。
悬浮磁轨列车在半空中穿梭，连接着不同的教学楼和训练场。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空中展示着历届优秀学员的战斗影像，引来新生们的阵阵惊呼。
程无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一个不起眼的像素点。
他没有去报到大厅，而是绕过主广场，根据记忆中的建筑蓝图，走向了学院最偏僻的F区——行政与档案中心。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主校区截然不同，没有充满未来感的流线型设计，而是厚重的花岗岩墙体，小而窄的窗户，像一座中世纪的堡垒。
空气中飘浮着旧纸张和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奇特味道。
门口的虹膜扫描仪闪着红光，旁边立着“非请勿入”的警示牌。
程无咎没有靠近。
他走到走廊拐角一处监控死角，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夹在指间。
他闭上眼，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烟从他的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贴上硬币表面。
子群指令：渗透。
目标：档案室服务器物理端口。
硬币“叮”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向走廊深处。
一个路过的清洁工看到了，嘟囔着“谁这么没素质”，弯腰捡了起来，顺手揣进了口袋。
那缕“黑烟”己经脱离硬币，附着在清洁工的鞋底，随着他刷开门禁，进入了档案室内部。
档案室里，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架密集排列，上面堆满了贴着标签的纸质文件。
更深处，是服务器的低沉嗡鸣声。
程无咎靠在墙上，双眼微闭，他的意识己经与那缕“黑烟”融为一体。
视角切换。
他“看”到了清洁工在拖地，看到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他控制着那缕由数万只噬黑虫组成的子群，从鞋底剥离，贴着地面，像一滴无形的墨汁，滑向服务器机房。
机房的门是密码锁，但通风口没有。
子群轻易地从格栅缝隙中钻了进去。
内部，数十台服务器闪烁着绿色的指示灯，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子群精准地找到了一台标有“历史捐赠与项目备案”的服务器，从散热口钻入。
冰冷的金属世界里，数据流如同发光的河流。
子群绕过防火墙，找到了目标文件夹——《蜂巢控股联合实验项目》。
开始检索……关键词：0号样本，巢群系，林国富。
检索结果为零。
指令变更：检索所有被删除、加密或标记为“损坏”的文件。
这一次，有了结果。
一个被标记为“彻底销毁”的文件残片，被遗留在数据的底层。
子群像一群最耐心的考古学家，将那些破碎的0和1一点点拼凑起来。
几分钟后，一份残缺的档案在程无咎的脑海中重构。
项目代号：蜂巢（Project Hive）负责人：林国富执行人：李泽（见附件）实验体：0号样本实验体描述：纳米级群体生命，初步命名为“巢群系”。
具备高度可塑性、拟态性与信息融合能力。
精神同调测试值……（数据损坏）……警告：该样本存在吞噬同化风险，建议……（后续内容彻底销毁）“巢群系……”程无咎猛地睁开眼，瞳孔中的暗红裂斑一闪而过。
原来，这东西曾经有过名字。
不是“查无此人”，而是“蜂巢”最核心的秘密。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正朝这边走来，腰间挂着***。
“B区7号机柜出现数据异常访问，有人动了档案室！”
其中一人对着通讯器低吼。
程无咎心中一凛。
是学院的“数据猎犬”系统，比他预想的反应更快。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步伐不快不慢，像一个恰好路过、准备离开的学生。
“站住！
前面的同学，等等！”
保安的喊声传来。
程无咎没有停。
他继续向前走，在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抱着一大摞文件的女生。
“哗啦——”文件散落一地。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慌忙蹲下身去捡。
她有一头青绿色的长发，发间别着一片小小的树叶发夹，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是林音。
程无咎的脑海瞬间闪过她的资料：自然系，青灵鸟，记者母亲，潜在的关键人物。
他没有说话，也蹲下身，帮忙捡拾文件。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动作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
保安己经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
“同学，你有没有看到……”为首的保安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程无咎身上，尤其是他那身崭新的校服，“你是新生？”
程无咎站起身，将捡起的文件递给林音，声音平淡无波：“我迷路了，正找人问路。”
林音接过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好奇。
这个男生好冷，像一块冰。
保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最终落在程无咎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这里是行政重地，新生不能随便进来。
从这边出去，右转就是主广场。”
“谢谢。”
程无咎点点头，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林音一眼。
林音抱着文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看了看两名保安严肃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嗅了嗅空气中。
除了薄荷香，似乎还有一丝……像是金属被烧灼后的极淡味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文件，其中一份的页脚，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微小黑点，像一粒沙。
……回到那间昏暗的出租屋，程无咎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擦着警报的边缘逃出来的。
如果再晚三秒，他就会被锁定在走廊里。
但他成功了。
他拿到了“巢群系”这个名字，以及一个关键人物——李泽。
他打开行李箱，那片流动的黑暗翻涌起来，仿佛在分享他的喜悦与警惕。
巢群状态：稳定。
能量储备：65.2%。
“雾蚀瓢虫”形态模拟进度：4%。
他看着箱中的黑暗，低声说：“我们，不再是‘查无此人’了。”
明天，就是入学检测。
他要让“雾蚀瓢虫”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学院的档案里。
从“幽灵”变成“学生”，这是复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