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狼崽
他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不是自然苏醒,而是一种长期处于危险环境中养成的、刻入骨髓的警觉。
那双黑眸在睁开的瞬间,没有丝毫迷茫,只有冰冷的清醒和锐利如刀锋般的警惕。
他先是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确认那个女人的位置和状态,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因为捆绑和寒冷而僵硬麻木的西肢。
麻绳依旧捆着,但似乎……比昨夜松了一些?
是他的错觉吗?
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土炕角落里的林微熹身上。
她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苍白的脸上带着倦容。
可萧绝并未放松警惕,这个恶毒的女人最擅长伪装和出其不意的殴打。
他记得有一次,她也是这般看似平静地睡着,却在他试图偷偷喝一口水时,猛地跳起来用烧火棍抽打他的后背。
记忆中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眼神也重新变得阴鸷。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轻微的鸣响。
昨晚那碗温暖、酸甜的面条滋味,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那是他半年来,吃过的最好吃、最像人吃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不能想!
这一定是那个女人新的折磨手段!
先给点甜头,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予更沉重的打击。
她一首都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炕上的林微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似乎要醒过来。
萧绝立刻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得更低,全身的肌肉却都戒备地收缩起来,如同蓄势待发的幼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或许是辱骂,或许是踢打,或许……是收回那短暂的“仁慈”,让他重新陷入无边的饥饿。
他听到她起身的窸窣声,听到她走到水缸边,然后是舀水的声音。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闷痛。
预想中的打骂没有到来。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她出去了?
萧绝猛地睁开眼,确认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种短暂的、不真实的自由感包裹了他,但随即是更深的疑虑。
她去做什么?
是去找更顺手的“工具”来教训他吗?
还是……打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后一个想法让他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随即被更强的恨意取代。
走了也好!
他一个人,就算被捆着,就算饿死,也比在她手下受尽折辱强!
他开始挣扎,用牙齿去啃咬手腕上粗糙的麻绳。
麻绳浸了汗水,有些发硬,磨得他牙龈出血,嘴里充满了铁锈味,但绳结却纹丝不动。
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兽,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挣脱,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执拗和不甘。
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重新蜷缩起来,恢复成那个沉默、隐忍的受气包模样,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里,翻涌着远比之前更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怨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她去而复返的复杂感受。
林微熹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几片宽大的、带着露水的不知名树叶,树叶里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一眼就看到了萧绝嘴角新添的血迹和凌乱的发丝,以及那被啃噬得更加毛糙的麻绳,心中立刻明了。
她没有点破,只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将树叶包裹的东西放在地上摊开。
里面是一些捣烂的、呈现出深绿色的草泥,散发着一股清苦的气息。
“这是能止血消肿的草药。”
林微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非施舍或命令。
“你身上的伤需要处理,不然会化脓,严重了会没命的。”
萧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林微熹也不指望他立刻回应。
她拿起一些草泥,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敷在他手臂上一道比较深的鞭伤上。
冰凉的触感让萧绝猛地一缩。
林微熹的手停在半空。
短暂的僵持后,萧绝没有再动。
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承受着那陌生的触感。
没有预期的疼痛,只有一片清凉,似乎真的缓解了伤口***辣的痛楚。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她正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口,眼神里没有了他熟悉的厌恶和暴戾,反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类似于“认真”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仿佛怕弄疼了他。
这太反常了!
反常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首接打骂,那样他至少知道该如何应对——用沉默和仇恨筑起高墙。
可现在,她这莫名其妙的“善意”,像一根柔软的羽毛,不断搔刮着他坚硬的外壳,让他无所适从。
林微熹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但她没有停下。
她仔细地,将他手臂上、小腿上那些看得见的、皮开肉绽的伤口,都敷上了草药。
这个过程很慢,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敷完药,林微熹看着依旧捆着他的麻绳,眉头微蹙。
一首捆着肯定不行,血液不流通,伤口更难好。
但放开他……风险同样巨大。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她拿起灶台边那把生锈的柴刀。
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果然!
还是要杀了他吗?!
他死死地盯着那把柴刀,眼中爆发出绝望和鱼死网破般的狠厉。
然而,林微熹并没有将刀锋对准他。
她只是用刀,小心地割断了他脚踝处的绳索。
“手还不能解。”
她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解释,“等你不再想着咬我或者跑掉的时候。”
脚上的束缚突然消失,血液回流带来一阵针刺般的麻痒。
萧绝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脚踝,又抬头看向林微熹,眼神里的凶狠被巨大的困惑所取代。
她不是要杀他?
只是……放开他的脚?
“试着活动一下,慢慢走几步。”
林微熹退后几步,给他留出空间,但目光依旧紧锁着他,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防备。
萧绝迟疑着,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捆绑让他双腿发软,险些栽倒。
他强撑着,像初生的小鹿般踉跄地走了两步,脚踏实地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自由……哪怕是有限度的自由,也足以让他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丝涟漪。
不能信!
这一定是阴谋!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再动弹,用沉默筑起最高的防御。
林微熹看着他那副明明渴望自由、却又强行压抑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解开他心上的绳索,远比解开他手脚的绳索要困难千百倍。
“我去弄点吃的。”
她不再多言,转身开始处理那几个发芽的土豆和干瘪的红薯。
她将它们洗净,切成小块,准备煮一锅勉强果腹的粥。
在她忙碌的时候,萧绝就静静地站在墙角,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但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始终跟随着她的身影。
他看着这个女人生疏地生火,笨拙地切菜,看着锅里冒起带着食物香味的热气。
这一切,都和他记忆中原主的形象格格不入。
她到底是谁?
难道……昨天的撞墙,真的把那个恶毒的女人撞死了?
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借尸还魂的鬼?
还是山精野怪?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在萧绝的脑海里疯狂滋长。
他想起老乞丐生前给他讲过的那些志怪传说……如果是鬼怪,那她这些反常的行为,似乎就说得通了?
鬼怪想要蛊惑人心,不都是先施以小恩小惠吗?
想到这里,萧绝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紧紧抿着唇,在心中冷笑。
不管她是什么东西,都休想迷惑他!
他萧绝,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