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清欢指尖的温度,比窗棂上凝结的霜花还要凉。檐角的雪粒子被寒风卷着,
砸在朱红廊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一点点被冻裂,
连疼都带着麻木的冷。五年前她从现代穿越而来,
落在被追杀得遍体鳞伤的反派男主谢晏之面前时,他躺在雪地里,胸口插着半把断剑,
眼里淬着的是能灼死人的戾气,像一头被困在绝境里、随时要同归于尽的孤狼。
是她把仅有的羽绒服撕成布条给他包扎,用现代急救知识按压止血,
甚至冒险去山涧里找草药——那时她连这个朝代的“草药”长什么样都分不清,
只凭着手机里存的图片,在雪地里扒了两个时辰,冻得指尖发紫,才捡回他半条命。后来,
她陪他从人人喊打的叛臣之子,一步步走到权倾朝野的镇北侯。他被朝臣孤立,
她熬夜翻遍她带来的《通史》,帮他梳理朝堂派系,找出对手的软肋;皇室猜忌他兵权过重,
她设计让他“自请解甲”,又以“治理河患”为由,让他在百姓中积下声望,既避了锋芒,
又稳了根基;他醉酒后抱着酒坛,在她怀里哭着喊“无人信我”时,她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遍遍地说“我信,谢晏之,我永远信你”。红烛高燃的那夜,喜帕被他用剑挑开,
他攥着她的手贴在胸口,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声音却哑得发颤:“清欢,此生我唯有你,
绝不负。”那时他眼里的光,比满室红烛还要亮,她以为自己真的赌对了,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找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的人。可现在,她站在暖阁外的廊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纱,清晰地看见谢晏之把苏婉护在怀里。那女人是新科状元的妹妹,
眉眼间有三分像极了谢晏之少年时倾慕过的白月光——当年谢晏之醉酒时提过一次,
说那姑娘是京中贵女,可惜早逝,他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沈清欢曾以为,
那点微不足道的“相似”,早已被五年情深磨平,原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暖阁里烧着银丝炭,热气顺着窗缝溢出来,带着甜腻的栗子香。
沈清欢看着谢晏之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剥着糖炒栗子——那是她最爱的零食,
从前他总说“剥栗子费手”,却还是会在寒夜里,给她剥满满一碗,连壳都要摆得整整齐齐。
可现在,他把剥好的栗子,一颗接一颗地喂进苏婉嘴里,苏婉笑着靠在他肩上,
手指还轻轻勾着他的衣袖,撒娇似的抱怨“有点烫”,他居然还会用嘴吹凉了再喂。“侯爷,
夫人还在外面呢。”侍女春桃的声音带着怯意,她是沈清欢的陪嫁丫鬟,
见自家主子在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实在不忍心,才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可谢晏之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冷得像冰:“让她等着。婉婉身子弱,冻着了怎么办?
”沈清欢站在廊下,寒风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顺着脖颈滑进衣襟,冻得皮肤发紧,
可她却没觉得冷,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着,疼得连呼吸都发颤。
她等了一个时辰,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她的发间、肩头,渐渐积了薄薄一层,
她像个雪人似的,一动也不动。直到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谢晏之走出来,
身上还带着苏婉身上的熏香——那是一种极淡的兰花香,沈清欢从不碰,
因为她知道谢晏之对兰花过敏,可苏婉偏要喷,说“这是侯爷喜欢的味道”。更讽刺的是,
谢晏之的袖口上,还沾着一颗苏婉鬓边落下的梅花簪碎珠,那支梅花簪,
还是上个月他亲手给沈清欢挑的生辰礼,沈清欢只戴了一次,就被苏婉借去,再也没还回来。
“你怎么还在这?”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歉意,只有毫不掩饰的不耐,仿佛她站在这里,
是什么碍眼的东西,“雪天路滑,回你院子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谢晏之,
”沈清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说过的,此生唯有我。”谢晏之皱眉,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清欢,你是侯夫人,该有侯夫人的气度。婉婉父母早逝,
哥哥又忙着科考,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我不过是多照拂几分,你别胡搅蛮缠。”“照拂?
”沈清欢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雪地里,瞬间就结成了小冰粒,
“照拂到让她住我的偏院,用我的茶盏,睡我的软枕,穿我亲手绣的石榴裙?谢晏之,
你把我当什么了?当你养在侯府里,随时可以让位置的摆设吗?”她绣那套石榴裙,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每一片花瓣都用了“退晕绣”,针脚细得像发丝,
只为了在他生辰时给他一个惊喜。可前几天,她却看见苏婉穿着那套裙子,在花园里荡秋千,
裙摆飞扬,苏婉还故意对她说:“姐姐,这裙子真好看,侯爷说我穿比你穿合身呢。
”谢晏之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了冰碴,像淬了毒的刀:“沈清欢,别给脸不要脸。
若不是看在你当年救过我的份上,你以为你能稳坐侯夫人之位?要不是我,
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早就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了!”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直直扎进沈清欢的心脏。原来五年情深,在他眼里不过是“当年救过我”的恩情,
是他赏给她的“侯夫人之位”。如今恩情淡了,他便可以随意践踏她的真心,
连一丝愧疚都没有。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忽然觉得五年的时光像一场荒唐的梦,梦醒了,只剩下满地狼藉,
还有她一颗被摔得粉碎的心。就在这时,
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检测到宿主强烈归乡意愿,穿越系统重启。
倒计时三小时后,将强制传送回原世界。传送前需完成“与谢晏之解除婚姻关系”任务,
任务失败将无法传送。沈清欢愣住了,随即眼底涌上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回现代!
她可以回到那个有父母、有朋友,有热奶茶和暖空调的世界,再也不用在这深宅大院里,
守着一份早已变质的感情,再也不用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三小时。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再抬头看向谢晏之时,眼里的爱意和委屈瞬间褪去,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谢晏之被她这眼神看得莫名,
心里竟有一丝慌乱,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却见沈清欢转身就走,脚步没有半分留恋,
连落在肩头的雪都没拍掉。他皱了皱眉,只当她是闹脾气,心里还想着“等她气消了,
自然会回来”。他不知道,这是沈清欢最后一次对他温顺,三小时后,
那个曾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女人,会亲手把他给她的所有枷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2沈清欢回到自己的清晖院,没有像往常一样哭哭啼啼,也没有找丫鬟诉苦,
而是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最底层的红木箱子。箱子里铺着厚厚的云锦,
上面放着她的嫁衣——那是当年谢晏之亲自去苏州挑选的云锦,上面绣着百子千孙图,
金线是用真金捻的,绣线是最好的蜀锦,光是绣工就花了三个月,是京中最好的绣坊做的。
她指尖抚过上面的金线,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勾起了她的回忆。大婚那天,
她穿着这套嫁衣,坐在花轿里,心里满是期待,想着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幸福。可现在再看,
那些精致的针脚,像是一个个笑话,刺得她眼睛生疼。“晚翠,”沈清欢的声音很平静,
听不出情绪,“把这套嫁衣,还有我这五年里给谢晏之绣的所有东西,都搬到前院去,烧了。
”晚翠是她的贴身侍女,跟着她从现代“穿越”过来——其实晚翠是她穿越后救的孤女,
她一直把晚翠当妹妹看。晚翠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摔在地上:“夫人,
这可使不得啊!这套嫁衣是侯爷亲自给您挑的,那些帕子、香囊,都是您一针一线绣的,
烧了……烧了侯爷会生气的!”“他生气?”沈清欢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现在怕是正陪着苏婉,在暖阁里喝热茶、吃栗子,
哪有功夫管我烧不烧东西。你只管去,出了事,我担着。”晚翠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
只好咬咬牙,叫来两个小丫鬟,一起把嫁衣和那些绣品搬到前院。沈清欢跟在后面,
看着那些曾代表她满心欢喜的东西,被堆放在院子中央,像一座小小的山。
她亲手点燃了火折子,火苗窜起来,很快就舔舐着那些云锦和绣品。
红色的嫁衣在火里蜷缩、碳化,金线被烧得融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像极了她那五年被烧毁的爱情。黑烟袅袅升起,带着烧焦的布料味,飘得很远很远。
消息很快传到了暖阁。苏婉正靠在谢晏之怀里,
手里把玩着他的玉佩——那玉佩是沈清欢的传家宝,她爷爷传给她的,她穿越时带过来,
后来送给了谢晏之,说“保平安”。苏婉摸着玉佩,娇滴滴地说:“侯爷,
您看这玉佩真好看,要是能给我戴几天就好了。”谢晏之还没说话,
外面就传来丫鬟的禀报:“侯爷,不好了!夫人在前院烧嫁衣呢!”苏婉的眼睛瞬间亮了,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故意装作慌张的样子,拉着谢晏之的衣袖:“侯爷,
这可怎么办啊?夫人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都怪我,
我不该在这里打扰你们的……”谢晏之脸色一沉,推开苏婉就往清晖院走。他心里又气又慌,
气沈清欢“不懂事”,慌的是那套嫁衣对他而言,
也算是一份念想——毕竟是他大婚时给她挑的,传出去,别人会说他镇北侯府家风不正。
他刚到清晖院门口,就看见沈清欢站在火堆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难过,也不愤怒,
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她的头发上还沾着雪,肩膀上的雪已经化了,湿了一片,
可她却像没感觉到一样,眼神空洞地看着跳动的火苗。“沈清欢!你疯了吗?
”谢晏之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套嫁衣是我亲自给你挑的,你说烧就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
还有没有侯府的规矩?”沈清欢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火辣辣地疼,
可她却像是没感觉到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谢晏之,那是我的嫁衣,我想烧就烧。
就像我们的婚事,我想结束,也该结束了。”“结束?”谢晏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盯着沈清欢,眼神里满是轻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三媒六聘娶进门的,
生是我谢家的人,死是我谢家的鬼,想结束?没门!”“有没有门,不是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