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机屏幕的光，冷冰冰地映在邝劲脸上。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客厅里没开灯，
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路灯光渗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空气凝滞，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靠在沙发里，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很长一截灰烬，
摇摇欲坠。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窥伺的眼。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屏幕上是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地图软件界面。一个代表苏晚的小小蓝色圆点，
固执地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蓝调”酒吧。旁边标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三分。
苏晚说，今晚是和几个还没结婚的老闺蜜聚餐，
就在市中心那家新开的、口碑不错的“小江南”私房菜馆。
她出门前还特意换了条新买的裙子，浅杏色的，衬得她皮肤很白。她笑着说：“都是女人，
聊聊天，诉诉苦，可能晚点回，别等我，你先睡。”“小江南”在城东。“蓝调”在城西，
隔了大半个城市。一个主打精致淮扬菜的安静馆子，一个是以夜生活和暧昧氛围出名的酒吧。
风马牛不相及。邝劲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边缘。
他记得苏晚出门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记得她眼底那点被闺蜜聚会点燃的小兴奋。
他当时还觉得挺好，她需要放松。现在，这点回忆像细小的针，扎在心上，不深，
但密密麻麻地疼。烟灰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掉在他深灰色的家居裤上，
碎成一小撮灰。他没动，任由那点灰烬沾着。屏幕上的蓝点，依旧在那个叫“蓝调”的地方，
一动不动。时间跳到了凌晨两点零一分。他猛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
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掐灭了烟头，动作有些重，烟灰缸里发出沉闷的“滋”声。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压迫。他没开灯，径直走到窗边，
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外面是沉睡的城市，零星几点灯火。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
吹不散他心口那股越烧越旺的、混杂着疑虑和某种冰冷预感的火。他拿起手机，
找到苏晚的号码，拨了出去。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响了七八声，自动挂断了。无人接听。
邝劲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屏幕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重新坐回沙发，
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他再次点亮屏幕，那个蓝色的圆点，
依旧固执地钉在“蓝调”。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客厅里的挂钟，
秒针走动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嗒、嗒、嗒……像某种倒计时。2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的声音在凌晨三点多的寂静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酒精、廉价香水和烟草的味道猛地涌了进来，
瞬间冲散了客厅里原本清冷的空气。苏晚几乎是跌撞着进来的。
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踩在地板上，发出凌乱的“哒哒”声。
她身上那件浅杏色的新裙子皱巴巴的，领口歪斜，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小半个肩膀。
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肩头，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眼线晕开，口红蹭到了嘴角，
脸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她扶着玄关的鞋柜，大口喘着气，眼神迷离涣散，
努力聚焦想看清黑暗中的客厅。看到沙发上那个沉默的身影时，她明显吓了一跳，
身体猛地一僵。“阿劲？”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你…你怎么还没睡？”邝劲没开灯，依旧坐在那片昏暗中。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玄关微弱的感应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苏晚完全笼罩。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鞋柜。她慌乱地抬手，想把滑落的肩带拉上去，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
邝劲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须后水味道，此刻却像冰锥，
刺得苏晚酒意都醒了几分。他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然后，
缓缓下移。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左侧的锁骨下方。那里，靠近肩窝的位置，
一个清晰的、带着点淤紫的暗红色印记，在玄关灯惨白的光线下，无所遁形。
像一枚丑陋的印章，盖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苏晚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瞬间，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醉酒的红晕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她猛地抬手捂住那个位置，动作快得像是被烫到，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慌乱。“不…不是的！阿劲，你听我解释！
”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喝多了…她们…她们叫了人…我…我不知道…是他！是他硬来的！我…我反抗了！
真的！我推他了！我…”她越说越急，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花掉的睫毛膏，
在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黑痕。她死死捂着锁骨，仿佛那样就能抹去那个耻辱的印记，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整个人缩在鞋柜和墙壁的夹角，脆弱得不堪一击。
邝劲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崩溃的眼泪，听着她颤抖的辩解。
客厅里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他自己平稳得近乎冷酷的呼吸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苏晚的哭声都渐渐弱下去，只剩下肩膀还在无法控制地耸动。
邝劲终于动了。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捂着的锁骨，也不是去擦她的眼泪。他的手指，
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轻轻拂过她沾满泪痕、冰凉的脸颊。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苏晚惊愕地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邝劲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很淡，浮在表面，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听不出任何波澜，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里：“哭什么？”他拇指的指腹，
轻轻蹭掉她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我信你。
”苏晚彻底僵住了，连抽泣都忘了。她瞪大眼睛，
看着丈夫脸上那抹平静到令人心头发毛的笑容，一股比刚才更刺骨的寒意，
瞬间从脚底窜遍了全身。3日子像被按下了某种诡异的快进键，又像被投入了粘稠的胶水，
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那晚之后，邝劲和苏晚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苏晚变得异常“乖巧”。她推掉了所有闺蜜的邀约，下班就准时回家，抢着做饭、打扫卫生，
对邝劲说话轻声细语，眼神里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挥之不去的惊惶。
她甚至偷偷去药店买了药膏，
每天神经质地对着镜子涂抹锁骨上那个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仿佛那是某种需要被彻底清除的罪证。邝劲则表现得像个宽容的丈夫。
他不再追问那晚的任何细节，对苏晚刻意的殷勤照单全收，偶尔还会带她出去吃顿饭，
给她买点小礼物。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也望不到底。
他不再碰她，晚上睡觉，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苏晚在这种平静里，
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像踩在薄冰上，每一步都胆战心惊。邝劲越是不提，
那个“蓝调”的夜晚和那个男人模糊的脸，就越是在她脑子里反复闪现，
带着酒精的眩晕和一种让她作呕的失控感。她无数次想开口，想再解释，想乞求真正的原谅，
但一触碰到邝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所有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把这份恐惧和无处宣泄的委屈，偷偷倒给最信任的闺蜜——林薇。她们在微信上聊。
苏晚：薇薇，我真的快疯了。他什么都不说，比骂我还难受。林薇：唉，晚晚，
这事搁谁身上都膈应。劲哥没发火，已经算很能忍了。苏晚：我知道是我错了！
可那晚我真的喝断片了…那个男的，叫周什么来着？周扬？他…他后来还给我发过信息！
林薇：什么？！他还敢联系你？苏晚：嗯，就一条，问我到家没。
我吓得立刻拉黑了。劲哥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会不会…林薇：别自己吓自己！
拉黑就对了！那种垃圾，离远点！劲哥那边，你好好表现，时间久了，总能过去的。
苏晚：真的能过去吗？薇薇，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冷。苏晚不知道的是，
在她抱着手机向林薇倾诉恐惧时，城市的另一端，邝劲正坐在一间安静的茶室里。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朴素、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面前放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邝先生，您要查的人，资料都在这里了。”中年男人把文件袋推过来，声音平稳，“周扬，
二十七岁，本地人，无固定职业，混迹夜场，靠给一些‘富婆局’当‘暖场’的，捞点油水。
风评很差，男女关系混乱，手脚也不干净，有过几次小额诈骗和偷窃的案底，
但都因为金额小或者证据不足，没进去。”邝劲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拆开文件袋的绕线，
抽出里面的纸张。几张偷拍的照片滑落出来，上面是一个染着黄毛、眼神轻浮的年轻男人，
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搂着不同的女人。还有几张打印的聊天记录截图，内容露骨下流，
对象各异。最后是一份简单的背景调查和几个模糊的报案记录复印件。
他的目光在那些照片和记录上缓缓扫过，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只有捏着纸张边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身体怎么样？
”邝劲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问天气。中年男人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
随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这个…不太好查实。不过，圈子里私下传，他玩得很开，
不太注意，好像…好像前阵子还因为下面不舒服，偷偷去过那种小诊所。
”邝劲的指尖在“周扬”的名字上轻轻点了点，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没有弧度的笑：“辛苦了。尾款我稍后打给你。”中年男人点点头，
识趣地起身离开。茶室里只剩下邝劲一人。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照片、聊天记录、调查报告，
一张张重新收进牛皮纸袋里，动作一丝不苟。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缝隙，
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深沉的眼底，
终于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幽光。风，起了。4三个月的时间，
足够让锁骨上的吻痕彻底消失，却不足以抹平苏晚心底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
邝劲表面的平静像一层厚厚的冰壳，把她困在里面，窒息感与日俱增。
她拼命想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却总在邝劲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这天是周末，苏晚特意起了个大早，做了邝劲爱吃的虾仁馄饨。热腾腾的汤碗端上桌，
香气弥漫。邝劲坐在餐桌旁看手机，头也没抬。“阿劲，趁热吃吧。”苏晚把勺子递过去，
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嗯。”邝劲应了一声，放下手机，拿起勺子。他吃得很安静，
动作斯文，却让苏晚觉得这顿早餐吃得无比煎熬。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
是林薇发来的微信消息提示。苏晚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心不在焉地拿起来解锁。
点开林薇的聊天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刺目的截图。
截图来自一个苏晚很熟悉的群聊——“仙女不落单”。
那是她和林薇、赵婷、王璐四个人的闺蜜小群。截图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
发言人是林薇。林薇：@全体成员 姐妹们，紧急提醒！还记得上次蓝调那个黄毛周扬吗？
劲哥今天跟我提了一嘴，吓死我了！他说他找人查了，那男的有问题！大问题！赵婷：？
？？什么问题？快说！别卖关子！林薇：劲哥说，那男的是个老油条，
私生活乱得一塌糊涂！重点来了——劲哥说，他好像…好像有那个病！王璐：哪个病？？
？不会是…艾？？？[惊恐][惊恐]林薇：[捂脸][捂脸] 劲哥没明说，
但暗示得很清楚了！说查到他偷偷摸摸去那种治脏病的小诊所！我的天！
劲哥说幸好晚晚那晚没真出什么事，不然…他都不敢想！让我们以后千万离那种人渣远点！
也提醒下晚晚，虽然她拉黑了，但也要注意！赵婷：卧槽！太恶心了吧！
晚晚真是倒了血霉！劲哥真是…唉，还想着提醒我们。王璐：晚晚知道吗？
@苏晚 劲哥跟你说了没？截图到这里戛然而止。“哐当！”苏晚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
滚烫的馄饨汤溅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毫无知觉。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急剧收缩，放大。那张截图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脑子里。
艾滋…周扬…脏病诊所…那晚…三个月来强行筑起的心理防线，
在这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最信任闺蜜的“忠告”彻底击溃。
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怎么了？”邝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晚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邝劲，
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和绝望。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丈夫，那张平静的脸，
此刻在她眼中如同戴着最完美的假面，假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深渊。
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桌上的醋瓶，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迅速蔓延。
她看也没看，像一具被恐惧操控的木偶，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连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晚晚？”邝劲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苏晚充耳不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疯狂盘旋：医院！检查！现在！立刻！
马上！她赤着一只脚，狼狈地拉开家门，冲了出去。冰冷的楼道地面刺激着她的脚心，
却远不及她心底那万分之一寒冷。邝劲没有立刻追出去。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
擦掉溅到手上的几滴馄饨汤，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和苏晚手机上一模一样的群聊截图界面。他指尖轻点，
退出了那个被他用技术手段伪造了发言时间和内容的“仙女不落单”群。他走到窗边，
撩开窗帘一角，正好看到楼下苏晚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单元门，连外套都没穿，
单薄的身影在清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踉跄着冲向小区门口，伸手疯狂地拦着出租车。
一辆空车停下，她几乎是扑了进去。邝劲放下窗帘，脸上那层平静的假面终于彻底剥落，
露出一丝冰冷刺骨的、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他拿起车钥匙，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好戏，
才刚刚开场。5市立医院，性病与传染病科。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焦虑与隐秘恐惧的特殊气味。走廊不算长，
但此刻在苏晚眼里，却像一条通往审判台的漫长甬道。她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刚抽完血的单子，
薄薄的纸片被她捏得不成样子，边缘都浸满了手心的冷汗。时间从未如此缓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林薇截图里那些可怕的字眼和周扬那张轻浮油腻的脸交替闪现，
最后定格在邝劲那张平静得诡异的面孔上。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他故意让林薇在群里说？为什么？是为了看她现在这副惊恐万状、生不如死的丑态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被推入深渊的愤怒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
没有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彻底崩溃尖叫。“苏晚？”护士的声音在叫号。
苏晚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起来，几乎是扑到窗口。“抽…抽完了，结果…结果什么时候能拿？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加急的话，下午三点左右。”护士公式化地回答，
看了她惨白的脸一眼，又补充道，“别太紧张，放松点。”放松？
苏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失魂落魄地退开。
下午三点…还有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她该怎么熬？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抽血室所在的走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漫无目的地在医院大厅里游荡。刺眼的白炽灯光，嘈杂的人声，消毒水的味道，
一切都让她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或者干脆晕过去。
就在她穿过连接门诊和体检中心那条相对安静的走廊时，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
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视线。走廊尽头，靠近婚检登记处的地方。邝劲。
他穿着一件挺括的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他怀里，亲密地依偎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化着精致的淡妆，栗色的长发微卷，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气质温婉。
她微微仰着头，正笑着对邝劲说着什么，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甜蜜。
邝劲微微侧头听着，
脸上带着苏晚已经三个月未曾见过的、真实的、放松的、甚至称得上温柔的笑意。
他的一只手，自然地环在女人的腰侧。他们正从婚检登记处的窗口离开，
女人手里拿着几张单据，邝劲手里则捏着一个印着医院LOGO的牛皮纸文件袋，
封口处贴着醒目的标签。苏晚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她像被钉在了原地，
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思考。眼前这一幕，比林薇的截图，比艾滋的恐惧，
更直接、更残忍地给了她致命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