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血里醒的。不是温的，是冷的。黏在鬓角，糊住半边脸，像凝固的沥青。
嘴里一股铁锈味，咽下去，喉咙像被碎玻璃刮过。耳边是唢呐，锣鼓，大红灯笼在晃。
光从棺材缝里钻进来，一跳一跳，像脉搏。1我睁眼。头顶是金漆“囍”字，描得浓艳，
像血画的。身下是棺材，雕着龙凤呈祥，可我穿的是嫁衣，大红，金线，
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我死前，最后的记忆，是敌营爆破，子弹穿脑，
热的血喷在防弹玻璃上。现在，我躺在棺材里，听着喜乐，准备出嫁。“苏家嫡女假死冲喜，
今日嫁入肃王府——吉时到！”外头一声高喝，棺盖轰然掀开。光刺进来，我眯眼。
八人抬的花轿停在棺前，披着玄甲的男人大步走来，黑袍如墨，眉眼如刀。他居高临下，
眸底却无一丝温度。“本王不娶死人。”我动了。缠着白布的手猛地抓住棺沿，指甲崩裂，
血混着尸油滴落。我撑起身子，嫁衣下的腿软得几乎跪倒，却硬是站直了。风掀起我的盖头，
露出一张苍白却凌厉的脸。我望着他，唇角一点点扬起，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笑。
“妾身……愿为王爷活。”他眯眼：“你不怕死？”我笑，
喉间还带着棺中腐气：“死过一次的人，最不怕死。”——可他不知道，
我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了。我抬手，
指尖抚过心口——那里空空如也，可记忆却如刀扎进脑中：娘亲手喂我毒药，说：“凰儿，
你若死了，妹妹才有活路。”我死前，写下血书，藏于银簪。肃王咳血三年，
是因替我解毒……他早已中毒，只为护我魂魄不散。我袖中，
藏着一支银光微闪的簪子——正是我昨夜从他书房偷出的那支。我不是替身。我是来讨债的。
城楼上，一只黑鸦掠过，我抬眼，无声打出手语：“鸦，布网。苏家，一个，都别想活。
”——我替她活。——但她欠的命，我要她全家还。花轿起，我坐在其中，手握银簪，
尖端抵着掌心。疼。可比不上子弹穿脑那一下。也比不上，被最亲的人，亲手毒杀时，
心口那一刀。2我坐在新房的铜镜前，红烛摇曳，映着满室猩红。嫁衣未脱，盖头已掀。
我盯着镜中那张脸——苍白，瘦削，唇无血色。不是我的。可这具身体里流的血，
正在一寸寸变冷。突然，一阵剧痛炸开。像有无数把刀在脑子里搅，我猛地扶住桌沿，
指节发白。眼前闪过画面——母亲笑着递来药碗：“凰儿，喝了这碗安神汤，明日好出嫁。
”我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开始抽搐，倒地，喉咙发出咯咯声。
妹妹冲进来，哭着扑向我：“姐姐！你怎么了！”母亲搂住她：“别怕，姐姐只是睡着了。
”可我知道，我不是睡着了。我是被活活毒杀，再装进棺材，送去冲喜。我咬住嘴唇，
血腥味在口中漫开。这不是回忆。这是她的记忆，正一刀刀割进我的神经。我不能疯。
我是米昭，国防科大最年轻的特战教官，代号“灰狐”。我经历过37次死亡模拟，
19具尸体解剖，靠的不是眼泪，是战术冷静。我拔下发间银簪，尖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我咬舌，剧痛让我清醒。我用簪尖，
在掌心划下三行字：目标：苏老夫人目标：苏明鸾任务代号：清算血顺着掌心流下，
滴在嫁衣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我笑了。苏家，你们给我一个死，
我给你们——万劫不复。3茶香入喉那瞬，我舌尖已辨出七种毒素配比。曼陀罗致幻，
钩吻断脉，再加一味冰蟾粉——专克冲喜新娘的寒体。好精准的方子，像为我量身定做。
我含住茶水，不动声色藏入舌底牙槽。“妹妹有心了。”我轻笑，指尖抚过唇角，
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林婉柔站在人群前，笑得温婉。她不知道，
我正用特种兵的“微表情分析法”盯着她——她左眼睑跳了三次，右手小指无意识摩挲袖口。
撒谎时的肌肉惯性。半炷香后，我倒了。软筋散发作，我浑身瘫软，口吐白沫，
像前七任王妃一样，被抬进偏房。门一关，我睁眼。翻身坐起，吐出藏了许久的茶水，
一滴未洒。我从发间抽出银簪，簪尾暗格弹出，一粒提纯砒霜滚落掌心。
这是我在现代实验室用三年时间提纯的剧毒，一毫克可杀十人。我推开窗，夜风灌入。
三丈外，林婉柔的厢房灯火未熄。她正在镜前卸妆，指尖蘸着胭脂，一点一点抹上唇。
我笑了。翻身出窗，落地无声。三丈距离，我用了七秒。她胭脂盒开着，香气扑鼻。
我将砒霜混入，轻轻搅匀。再取出一张素笺，用血写下：“下次下毒，
记得别用左手上茶——惯用手抖，药粉不匀。”我将字条压在胭脂盒下，悄然离去。
次日清晨，林婉柔尖叫划破王府。她嘴唇溃烂，血流不止，太医诊断：“砒、砒霜之毒！
”她指着我：“是你！你下的毒！”我站在廊下，阳光照着我苍白的脸，像一尊无害的瓷像。
“妹妹何出此言？”我轻咳两声，袖中滑出一方帕子，掩住嘴角，“我昨日中毒，尚未痊愈，
如何有力气害你？”王爷萧烬走来，目光如刀。“证据。”他冷冷道。
林婉柔抖着手举起胭脂盒：“就在这儿！她昨夜进过我房！”我轻笑，
从袖中取出另一盒胭脂，一模一样。“我的胭脂，从未离身。”“倒是妹妹——”我抬眼，
直视她，“你用左手递茶时，袖口沾了曼陀罗粉，落在我裙角。”“我让人扫了地砖，
扫出三粒钩吻残渣。”“你要杀我，凭的是毒。”“而我反杀你，凭的是——证据。
”全场死寂。萧烬盯着我，眸色深得像潭死水。他忽然开口：“查林侧妃院中所有人，
一个不放。”我垂眸，掩住眼底冷光。第一局，我赢了。但我知道——真正的猎杀，
才刚刚开始。4王府的夜，静得像口棺材。我躺在偏房的床上，手指在枕下摩挲着银簪。
林婉柔的毒，只是开始。苏家的人，不会只派一个侧妃来试水。三更天，风动。窗棂轻响，
一道黑影翻入，刀光如霜，直劈我喉。我翻身滚落床下，袖中银针已滑入指间。刺客扑空，
刀刃砍进床板，发出闷响。我抬手，三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钉入他手腕、肩井、风池穴。
他闷哼一声，刀落地。我不等他反应，翻身骑上他背，银簪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我压低嗓音，贴着他耳根问，“苏家？还是——林婉柔背后的人？”他咬牙不语。我冷笑，
银簪缓缓下压，划开皮肤，血珠渗出。“你知道上一个对我闭口不言的人，现在在哪吗？
”“他被我剥了皮，挂在北城门三天，乌鸦啄光了他的眼。”他身子一僵。
“我说……是……是老夫人……”他喘着气，“她说……若你活过三日，
就……就用刀……替你‘送嫁’……”我眯眼。苏老夫人，终于出手了。我拔出银簪，
顺势在他后颈一敲，他昏死过去。我拖起他，从窗翻出，将他绑在王府后院的枯树上，
用红绸缠住他手腕，吊起三尺。又在他胸前挂了块木牌，上书：“刺杀王妃者，苏家赠礼。
”天亮前，我回到房中，换下染尘的嫁衣，静静等消息。日头刚起，王府炸了锅。
萧烬亲自带人赶到后院，看到树上吊着的刺客，脸色阴沉如铁。“查。”他只说一个字，
“查到苏家，一个不留。”我站在廊下，捧着热茶，看着远处苏府方向升起的黑烟。
——第一刀，我砍在苏家脸上。你们要我死？我先让你们，抬不起头。5第七日，
冲喜之期已满。按规矩，我该搬入正院，与萧烬同住。可他没来接我。我也没去请。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露出破绽。等我像前七任王妃一样，在第七夜发疯、自残、撞柱而亡。
可我不是她们。我是米昭。我活下来，不是为了演贞洁烈女。我让鸦在王府布网七日，
暗中记录所有走动路线、守卫换岗、密道分布。今夜，我要进书房。萧烬的书房，
藏着三样东西：一、前七任王妃的死亡记录。二、我“尸体”的验尸报告。
三、那支能唤醒我前世记忆的“引魂簪”——据传，是他用我生前最后一滴心头血炼成。
子时，我换上黑衣，借着夜色潜入内院。守卫换岗间隙，我翻墙而入，落地无声。
书房门锁着，我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铁丝，三秒开锁。推门，入内。烛火未熄，
案上摊着一卷竹简。我走近，目光一凝——《苏氏嫡女苏凰假死记录》。翻开，
第一页写着：“苏凰，生于甲申年三月初七，卒于庚子年七月初七，毒发于安神汤，
七窍流血，尸身不腐，疑有异术。”我冷笑。“尸身不腐？你们不知道，我根本没死。
”“我是穿进来的。”继续翻，后面附着一张验尸图——画着心口位置，写着：“心脉断裂，
魂魄离体，唯有一缕执念不散。”我指尖颤抖。那缕执念……是我的血书。突然，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吹灭烛火，闪身入书架后。门开，一道高大身影走入。萧烬。
他站在案前，目光落在那卷竹简上，久久未动。然后，他伸手，从案底暗格取出一支簪子。
通体漆黑，簪头一点红，像凝固的血。“凰儿……”他低语，声音沙哑，“你若还在，
可愿再看我一眼？”我屏住呼吸。原来……他记得。他不是娶死人。他是等我回来。
可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我眯眼，借着月光看清——一支毒箭，
正对准他的后心。我来不及思考，扑出，撞开萧烬。箭擦过我手臂，钉入墙中，箭尾漆黑，
泛着幽光。萧烬瞬间反应，拔剑而出，跃窗追敌。我捂住伤口，冷汗直流——这毒，
和我前世中的毒同源。他很快回来，手中拎着半具焦尸。“火药自爆。”他冷声道，
“是苏家死士。”我看着那焦黑的脸，忽然笑了。“他们怕了。”“怕你查出真相。
”“怕我……死而复生。”他转头看我，目光如炬：“你为何救我？”我抬眼，
直视他：“因为我不是来冲喜的。”“我是来——清算的。”6我伤了臂，按理该养。
可我知道，苏家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今夜，他们必再动手。
我让鸦在正院布下假局——用替身傀儡躺在床榻，窗缝塞入迷香，制造我昏睡的假象。
真正的我，藏身房梁，银簪在手，静等猎物上门。三更，窗开。一道纤细身影潜入，
黑纱蒙面，手中匕首泛着蓝光。她直奔床榻，举刀就刺！“噗——”刀刺入肉，
却无鲜血喷出。她一愣，掀开被子——是个人偶，内填稻草，涂满猪血。“找我？
”我从梁上跃下，银簪抵住她咽喉。她转身欲逃，我一脚踢中她手腕，匕首落地。
我扯下她面纱——苏明鸾。我的“妹妹”。她脸色惨白，
却强撑镇定：“姐姐……我……我是来探你病情……”我冷笑：“探病带剧毒匕首？
你倒是孝心可嘉。”我抬手，用银簪挑开她袖口——三粒钩吻残渣滚落。
“你姐姐我中毒七次，靠的就是这些毒活下来的。”“你拿它们来杀我？可笑。
”她咬唇：“娘说……你若活着，苏家就完了……她说你心狠手辣，
不会放过我们……”“所以你们就先杀我？”我逼近她，“在我出嫁前，给我喝毒药？
在我入府后，派刺客？现在，又亲自来杀我？”“你们不给我活路，还怕我复仇？
”她突然跪下，泪流满面：“姐姐！是我错了！求你饶我！
我只是听娘的话……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看着她哭，心如铁石。前世她也是这样，
跪在我灵前哭得撕心裂肺，转头就拿我的嫁妆去换珠宝。我死，是她活的开始。我蹲下，
抬手抚她脸，轻声问：“明鸾，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她摇头。
我笑：“因为我不信亲情，不信眼泪，不信眼泪背后的谎言。”“我活下来，不是为了原谅。
”“是为了——亲手送你们，下地狱。”我起身，将她拖到院中，绑在石柱上。又取来火把，
点燃她裙角。“烧起来，才热闹。”王府顿时大乱。萧烬带人赶来时，火光已照亮半边天。
“苏明鸾夜闯正院，行刺王妃，证据确凿。”我站在火光中，声音冷如冰，“王爷要护她？
”萧烬看着我，又看火中哭喊的苏明鸾，缓缓开口：“关入地牢，待审。”我垂眸，
掩住眼底杀意。苏家的网，正在收紧。而我，正站在网中央——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7地牢阴湿，铁链声不绝于耳。苏明鸾被锁在墙角，发丝散乱，裙角焦黑未熄，
像只被火燎过的蝶。我提着一盏白灯笼走下台阶，烛火在幽暗中摇曳，映出墙上斑驳血痕。
“姐姐……”她抬头，声音发抖，“你真要杀我？”我蹲下，与她平视，灯笼举高，
照清她脸上的泪痕。“你记得七岁那年，我替你挡下父亲的鞭子吗？”我轻声问。她点头，
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你也记得，十岁那年，我偷了娘的玉镯换药，救你高烧吗？
”她再点头，嘴唇微颤。“可你记得——”我忽然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纸片，
“你在我灵堂前，亲口对媒婆说的那句话吗？”她瞳孔一缩。
我缓缓念出：“‘我姐姐死了正好，嫁妆归我，婚约也该转给我。’”“你说这话时，
我尸骨未寒。”“而你，正戴着我生前最爱的那支碧玉簪。”她猛地摇头：“我没有！
那是娘给我的！”我抬手，一把扯下她发间玉簪——簪尾刻着极小的“凰”字。
“这是母亲临终前，亲手给我戴上的。”“你偷了它，也偷了我的命。”我站起身，
灯笼放下，火光照上她惨白的脸。“我不杀你。”她一愣。“我要你活着。”我转身，
一步步走向阶梯，“活着看苏家，一寸寸崩塌。”“看母亲，跪在泥里求我饶命。
”“看你自己，被卖入青楼，被万人唾弃。”“我要你活着——比死更痛。”身后，
她开始嘶喊、哭叫，铁链哗啦作响。我没回头。走出地牢，鸦在墙头落下，
低声禀报：“王妃，老夫人今夜设宴，邀王爷赴席，说要‘认错赔罪’。”我冷笑。赔罪？
那是她的局。可我，正要入局。8肃王府正厅，红烛高照。苏老夫人端坐上首，
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紫金凤钗压鬓，一身绛红锦袍，威仪如旧。她身后，
站着十二名侍女，捧着礼盒，盒中是金银玉器、田契地契，堆成小山。
“王爷驾到——”萧烬步入，玄袍如墨，眉眼冷峻。他目光扫过满厅珍宝，未动分毫，
只淡淡道：“老夫人深夜设宴，所为何事？”“认错。”她起身，颤巍巍下拜，
“是我教女无方，纵容小女行凶，冲撞王妃。今日，我愿献上全部家产，只求王爷开恩，
饶我苏家一脉香火。”他不语。我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一身素白嫁衣，
发间只簪一支银光冷冽的簪子。“母亲好大阵仗。”我微笑，“可您忘了——”“我，
不是那个任您毒杀的苏凰。”“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人。”满厅死寂。我走到她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