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航,我们离婚吧。”刘慧颖的声音像十二月的冰,没有一丝温度。
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双臂环胸,姿态高傲,仿佛在宣布一件与她无关的判决。她旁边,
是我的丈母娘,李秀兰。她正用挑剔的目光,像检查一件残次品一样打量着我,
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这个我人生中最屈辱的下午。上一世,
听到这句话时,我如遭雷击。我放下所有尊严,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抱着刘慧颖的腿,
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我赌石失败,
输光了岳父留下的那块帝王绿原石,让她彻底失望了?我问她,
是不是因为那次争吵后她意外流产,让她对我恨之入骨?我承诺我会加倍对她好,
我会东山再起,我会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结果呢?
我的卑微只换来了她更刻薄的嘲讽和一脚踹在我胸口的羞辱。
他们一家像扔垃圾一样把我赶出家门,而我,在之后的人生里,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
最终在一次醉酒后,失足掉进了冰冷的江里。冰水刺骨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我的灵魂深处。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再无波澜。
那些曾经让我痛彻心扉的爱与恨,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你看***什么?
哑巴了?”李秀兰见我久不作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刘慧颖跟你说话呢!
我们林家养了你三年,仁至义尽了。你一个没本事的废物,配不上我女儿。赶紧签字,
别耽误她奔向好日子。”刘慧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决绝替代。“陈宇航,
妈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也是事实。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签字吧,对我们都好。
”她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上一世,我连看都没看。这一世,
我平静地拿了起来,目光扫过上面的条款。我,陈宇航,自愿净身出户,放弃所有婚内财产。
“呵呵。”我发出一声轻笑。刘慧颖皱起了眉:“你笑什么?”“我笑我自己,眼瞎了三年。
”我将协议书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她们母女错愕的目光中,我站起身,
语气平淡:“好,我同意离婚。”这三个字,
让刘慧颖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
“不过。”我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协议得改改。
”李秀兰立刻警惕起来:“你还想分财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吃的穿的都是我们林家的,你有什么资格?”我没理她,只是盯着刘慧颖说道:“第一,
我净身出户,所有你们林家买给我的东西,我一样不拿。第二,我入赘时带来的那箱工具,
是我吃饭的家伙,我要带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签完字这一刻起,你我之间,
钱货两清,互不相干。是你刘慧颖,主动放弃了这段婚姻。
以后无论我陈宇航是飞黄腾达还是穷困潦倒,都与你再无瓜葛。你,听明白了吗?
”我的语气不容置喙,眼神里是我从未有过的冷静和疏离。刘慧颖被我看得有些心慌,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你……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别给我后悔的机会。
”说完,我不再看她,径直走向卧室。那里有一个破旧的黄花梨木箱,
里面装着我从爷爷那里继承来的全套玉雕工具。那是我的一切,也是我东山再起的资本。
身后传来李秀兰的尖叫:“反了天了!还敢威胁我们家小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充耳不闻,抱起沉重的木箱,走到门口。刘慧颖追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
“陈宇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用这种方式来逼我,没用的。”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林小姐。”我刻意改变了称呼:“逼你?你太高看自己了。
从今天起,我们只是陌生人。”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曾经困住我、羞辱我的牢笼。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充满了自由的味道。我,陈宇航,回来了。
离开林家时,我全身上下只有两百三十七块五毛钱。找了个最便宜的日租房住下,
六十块一天,押一付一。安顿好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黄花梨木箱。
一套一百二十八件的刻刀,整齐地排列在红色的绒布上,每一把都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这些是我吃饭的家伙,也是我复仇的利刃。上一世,我被林家赶出来后,心灰意冷,
一度想把这箱工具卖掉换酒钱。幸好最后关头理智战胜了冲动。后来,我就是靠着这手艺,
在玉雕界摸爬滚打,虽然最终没能大富大贵,但也积累了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和技艺。
我知道苏城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在哪里,也知道哪家店铺的老板最是惜才。第二天一早,
我揣着剩下的一百多块钱,直奔城南的玉器一条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街尾一家名为“聚宝斋”的店铺前。这家店门面不大,
看起来有些陈旧,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老板马东,人称“老马”,
是这条街上眼光最毒、手艺最好的老师傅之一。只是他性格古怪,为人耿直,不懂变通,
所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我走进去的时候,老马正戴着老花镜,对着一块青玉料子唉声叹气。
“老板。”我开口道。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看我一身廉价的衣服,
没什么兴趣地“嗯”了一声。“想买点什么?”“不买,”我摇摇头,开门见山,
“我想跟您谈个合作。”老马乐了,放下了手里的玉料:“合作?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我知道您是马师傅,苏城玉雕界的泰山北斗。
”我先送上一顶高帽,然后话锋一转,“但我也知道,
您这店里积压了不少卖不出去的料子和成品,对吗?”老马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马师傅,时代变了。”我指着他柜台里那些雕工繁复、寓意吉祥的传统玉佩说,
“现在的人,喜欢的是简约、有设计感的东西。您这手艺是顶尖的,但款式太老了,
年轻人不认。”这番话戳中了老马的痛处。他是个传统手艺人,
最看不得那些花里胡哨的“现代设计”,可市场的反馈却让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东西越来越难卖了。“哼,黄口小儿,懂个屁!”他嘴上不服软,
但眼神已经有了松动。我抓住机会,从我随身的布包里,拿出昨晚连夜雕刻的一件小东西。
那是一块我从路边捡来的普通石头,材质粗劣,但我用最精妙的“俏色”技巧,
顺着石头本身的纹理,雕出了一只蜷缩的猫。猫的身体是石头的灰色,而眼睛部分,
我恰好用了一点天然的黑色杂质,点睛之笔,让整只石猫瞬间活了过来,
充满了慵懒又灵动的神韵。老马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一把抢过石猫,拿到灯下,
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嘶”的赞叹声。
“这……这刀工……这构思……你是谁教的?”他激动地问。“家传的手艺。
”我淡淡地回答。老马放下石猫,重新审视着我,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和欣赏。“你刚才说,
要怎么合作?”“很简单。”我伸出一根手指,“您提供料子,我来雕。卖出去的钱,
我只要一成。如果卖不出去,或者雕坏了,算我的,我照价赔偿。”这个条件,对老马来说,
几乎是零风险。他沉吟了片刻,指着墙角一堆无人问津的废料说:“那些,你随便挑。
只要你能让它们卖出钱,我分你三成!”“一言为定。”我走到那堆废料前,
一眼就相中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白玉。这块料子颜色不均,还有几道裂纹,
在别人眼里是垃圾,但在我眼里,却是绝佳的创作素材。我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向老马借了纸笔,花了半个小时,画出了一张设计图。图纸上,是一片竹林,竹叶疏朗,
意境悠远。而那几道天然的裂纹,被我巧妙地设计成了竹子的枝干,浑然天成。
老马看到图纸,呼吸都急促了。他知道,这东西要是雕出来,绝对是爆款!接下来的三天,
我吃住都在聚宝斋的后院。我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雕刻之中。
重生带来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对玉石更深层次的理解。我的手稳如磐石,我的心静如止水。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抛光后的玉佩呈现在老马面前时,他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块原本的废料,已经脱胎换骨。玉佩温润通透,竹林意境深远,
那几道裂纹非但没有成为瑕疵,反而增添了古朴苍劲的韵味。我给它取名——《风骨》。
老马当即就把它摆在了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标价:八万八。这个价格,在当时,
对于一块非名家、非好料的玉佩来说,是天价。但奇迹发生了。不到半天,
一个路过的富商就被这块玉佩吸引,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他临走时还说:“这块玉,
有灵魂。”第一桶金,两万六千四百块,到手了。老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笑了笑:“一个想靠手艺吃饭的人罢了。
”有了这次成功的先例,老马对我再无怀疑。他将库房里所有他觉得棘手的料子都搬了出来,
任我挑选。而我,则凭借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审美和设计,
将一块块“废料”变成了抢手的艺术品。
《一念神魔》、《鱼龙变》、《禅心》……我的每一件作品,
都在苏城的玉石圈里引起了轰动。人们开始疯狂打听,
聚宝斋里那位神秘的“陈大师”究竟是谁。我的名气越来越大,
找上门来求我雕刻的人络绎不绝。短短一个月,我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一百万。
我没有沉迷于此。在还清了老马的人情后,我用这笔钱,在玉器一条街的黄金地段,
盘下了一家店铺。我给它取名——“琢心斋”。开业那天,没有鞭炮,没有花篮,
只有一块我亲手雕刻的牌匾。但整个玉器一条街的行家、老板,几乎都到场了。
老马站在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感慨万千:“小子,你出息了。
”我看着“琢心斋”三个字,心中百感交集。刘慧颖,李秀兰,你们不是说我是个废物吗?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琢心斋”的生意,比我想象的还要火爆。我的设计风格独树一帜,
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乏现代的简约,很快就成了苏城高端圈子里追捧的对象。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我不得不开始招收学徒,扩大规模。而林家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
他们的“林氏珠宝”本就是靠着岳父当年留下的一些人脉和老本在硬撑,产品设计老旧,
毫无新意。我的崛起,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他们的软肋,
抢走了他们大部分的高端客户。我听老马说,林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店租都快交不起了。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付之一笑。我忙着我的事业,
忙着将脑海中的那些绝妙构思变成现实,根本没空去理会那些失败者的哀嚎。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在店里指导学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是刘慧颖。她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身上那件曾经让我觉得无比惊艳的名牌风衣,此刻看起来也有些黯淡。她站在门口,
有些犹豫,眼神复杂地看着店里忙碌的我。我看到了她,但目光没有停留,
继续低头对学徒说:“这里的线条要再柔和一点,记住,玉是有生命的,
你的刻刀要跟它对话,而不是强迫它。”学徒恭敬地点头:“是,师父。
”“师父”这个称呼,让门口的刘慧颖身体微微一颤。她终于还是走了进来,
手里捏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男士手表。“陈宇航……”她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干涩。
我抬起头,表情平淡,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客人。“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的冷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举起手里的表,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是你以前落在家里的,我给你送过来。
”我瞥了一眼那块表。那是我和她结婚时,她送给我的礼物,花了两百块钱,
当时我视若珍宝。上一世,我被赶出家门时,想带走它,却被李秀兰一把抢过去扔在地上,
骂我一个废物不配戴表。没想到,现在它又出现在了我面前。“不必了。
”我淡淡地说:“旧东西,我已经用不上了。林小姐要是觉得碍眼,扔了就好。
”“林小姐”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她。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陈宇航,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我们……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夫妻?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我被你们像狗一样赶出家门的时候,
夫妻情分就已经断了。林小姐,你是来买东西的吗?如果不是,我这里很忙,恕不远送。
”我下了逐客令。周围的学徒和客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刘慧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咬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