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实则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在快速梳理着原身的记忆碎片,试图更清晰地把握当前的处境。
云州,琅岚皇朝南疆的贫瘠之地。
多山少田,土地贫瘠,加之气候湿热,作物产量极低。
原主赵炎被封于此,明为就藩,实同流放。
太子与二皇子的势力在此几乎为零,但也意味着毫无援助。
本地最大的地头蛇,除了那个太子派来恶心人的监军周礼,便是以云州刺史刘明远为首的当地官吏集团。
刘明远虽非太子嫡系,但也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对赵炎这位失势皇子,向来是表面恭敬,实则敷衍克扣。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强敌环伺……还真是地狱开局。”
郎岱心中苦笑,但考古工作者常年面对未知与困境磨砺出的坚韧心性,让他迅速摒弃了沮丧情绪,“不过,越是原始的土壤,越适合播种新的规则。
云州,或许正是我最好的试验田。”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
赵福坐立不安,不时到院门口张望。
郎岱则开始暗自规划:若秦锋能换回粮食,先解决温饱;接着,必须改善居住环境,这破屋子通风采光极差,不利于身体恢复;然后,要设法获取更多本地植物、矿物信息,寻找可利用的资源……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人!
赵福惊喜地迎出去,郎岱也凝神望去。
只见秦锋当先踏入院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面色惊疑不定的中年汉子,汉子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麻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殿下!”
秦锋快步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将手中的布块和那袋东西放下,“幸不辱命!
这位是城南浣衣坊的张管事。”
那中年汉子,张管事,显得有些局促,连忙躬身行礼:“小……小人张大河,见过三殿下。”
他偷偷抬眼打量郎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位病怏怏的三皇子,竟有如此神奇的方子?
郎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个麻袋上:“张管事不必多礼。
秦护卫,情况如何?”
秦锋压下兴奋,条理清晰地汇报:“殿下,属下按您的吩咐,找到张管事,展示了用‘净衣液’洗过的布。
张管事起初不信,亲自拿了几件极难清洗的脏衣试验,效果……惊人!”
他顿了顿,看向张大河。
张大河连忙接口,语气带着惊叹:“殿下明鉴!
小人干这浣衣行当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去污神物!
比皂角、猪胰子强了十倍不止!
一些老渍都能洗掉七八分!
殿下……这、这‘净衣液’,可还有多余?
小人愿用粮食交换!”
他拍了拍那个麻袋,“这里是五十斤糙米,是小人一点心意,若殿下肯再赐予一些……”叮!
生存任务“解决粮食危机”完成!
获得五十斤糙米,可持续5人生存5-7日!
成功奖励:成就点+10!
解锁新模块:“基础生存技能(初级)” —— 包含简易工具制作、野外生存知识、基础药理辨识等。
当前成就点:15。
郎岱心中一定,粮食问题暂时缓解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对张大河道:“张管事是实在人。
这‘净衣液’制作不易,所需药材也非寻常之物。”
他故意沉吟片刻,看着张大河紧张的神情,才继续道:“不过,既然张管事识货,本王亦愿结交。
福伯,将我们剩下的‘净衣液’取一半给张管事。”
赵福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去分装那宝贵的绿色汁液。
郎岱又对张大河道:“这五十斤米,本王收下,算是你我的初次交易。
日后,若还需要这‘净衣液’,可用粮食、或是些实用的物件(如铁锅、陶罐、布料)来换。
具体兑换比例,可再商议。”
他这是在尝试建立一个小型的、以物易物的经济循环,摆脱对周礼那点可怜份例的完全依赖。
张大河大喜过望,连连作揖:“多谢殿下!
多谢殿下!
小人明白!
小人明白!”
他捧着分到的半罐“净衣液”,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院内,赵福摸着那袋实实在在的米,老泪纵横:“殿下,有粮了!
咱们……咱们终于能吃上顿饱饭了!”
秦锋看向郎岱的目光,也充满了敬佩与折服。
他原本只是奉命行事,内心对这位皇子并无太多期待,但郎岱这轻描淡写间化解危机、甚至开辟出一条财路的手段,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
这位三殿下,病了这一场后,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然而,还没等众人高兴太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声。
“哟!
三殿下这破落院子,今天倒是挺热闹啊?”
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个脚步声,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监军周礼!
他身材干瘦,面白无须,穿着监军特有的青色官袍,身后跟着两名膀大腰圆、神色倨傲的兵丁。
周礼三角眼一扫,立刻看到了地上那袋显眼的粮食,脸上顿时露出讥诮和贪婪混合的神色。
“嗬!
三殿下好本事啊!
卧病在床,还能弄来这么一大袋米?
莫不是……偷鸡摸狗得来的?”
周礼阴阳怪气地说道,目光却死死盯着米袋。
他克扣赵炎的用度,中饱私囊惯了,岂容赵炎有其他来源?
赵福脸色煞白,下意识想用身体挡住米袋。
秦锋眉头紧锁,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但碍于对方身份,强忍着没有发作。
郎岱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他缓缓坐首身体,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惶恐(当然是装的):“周……周监军何出此言?
这米,乃是本王用祖传的……一点药方,与城中百姓公平交换所得,何来偷摸之说?”
“祖传药方?”
周礼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三殿下,您就别糊弄下官了。
谁不知道您母妃出身……呵呵,哪来的什么像样的祖传之物?”
他话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甚至带上了对郎岱母妃的侮辱。
“按规矩,藩王一切用度,皆由朝廷供给,严禁私下交易,以免与民争利,甚或……勾结地方!
您这行为,可是犯了忌讳啊!”
他这是要扣大帽子了!
赵福气得浑身发抖。
秦锋眼中怒火更盛。
郎岱心中怒意升腾,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冷静。
他注意到周礼说话时,不时瞥向院子角落那堆砍回来的“臭柴”枝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显然,这家伙也在猜测“净衣液”的原料。
“周监军,”郎岱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皇子应有的威严,尽管中气不足,却自有一股气势,“本王乃琅岚皇子,即便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监军在此妄加揣测,污蔑母妃!
你说本王违规,可有证据?
这云州城,谁人不知本王份例屡遭克扣,连粥都喝不上了!
若按朝廷规制,本王的用度何在?!”
周礼被郎岱突然爆发的气势噎了一下,没想到这病猫还敢呲牙。
他恼羞成怒,尖声道:“殿下这是要抗命不成?
下官身为监军,有权稽查不法!
来啊!
把这来历不明的米粮给我抬走,充公!
再搜搜这院子,看看还有无违禁之物!”
两名兵丁闻言,狞笑着就要上前。
“放肆!”
秦锋终于忍不住,一步踏出,挡在郎岱身前,手按刀柄,怒目而视,“谁敢动殿下之物!”
“秦锋!
你想造反吗?”
周礼尖叫,躲到兵丁身后。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郎岱心念电转,硬拼肯定吃亏,必须智取。
他目光扫过院中,看到屋檐下用来支撑破旧窗棂的一根长木棍,以及旁边一块垫脚的扁平石头,一个念头瞬间形成。
“秦护卫,退下。”
郎岱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
秦锋一愣,但还是依言退后一步,依旧警惕地盯着周礼等人。
郎岱看向周礼,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诡异:“周监军,你说本王违规,要搜检本王居所。
可以。”
周礼一愣,没想到郎岱突然服软。
郎岱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在搜之前,本王想请周监军看个小把戏,也算是……证明本王这‘祖传药方’,并非虚言。”
他指着屋檐下那根长木棍和石头,“请监军大人派人,将那块石头,搬到院子中央。”
周礼狐疑不定,不知郎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郎岱一脸笃定,他哼了一声,示意一个兵丁照做。
那兵丁轻松地将那块几十斤重的石头搬到了院子中间。
郎岱对赵福道:“福伯,去把屋檐下那根木棍取来,再找个小点的石块做支点。”
赵福虽不解,还是照办。
郎岱指挥他将小石块垫在长木棍的中段下方,形成一个简单的杠杆。
然后,他指着杠杆长的一端,对周礼带来的那个最强壮的兵丁说:“你,试试用手压住这一头,能把那边的大石头撬起来吗?”
那兵丁不屑地撇撇嘴,上前单手用力下压,杠杆短的那头微微抬起,但大石头纹丝不动。
他使出吃奶的劲,双手并用,脸憋得通红,石头依然只是晃了晃。
“废物!”
周礼骂道。
郎岱微微一笑,对那兵丁说:“现在,你用手压住短的那一头。”
兵丁依言,走到杠杆短的一端,只是轻轻用手一按——奇迹发生了!
杠杆长的那一端猛地翘起,竟然轻松地将那块大石头撬得离地数寸!
“这……!”
周礼和两个兵丁都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
赵福和秦锋也满脸震惊。
郎岱看着周礼,悠然道:“周监军,可见有时,看似弱小的一方,只要懂得借力,找准支点,便能撬动远超自身的力量。
这,便是本王‘祖传学问’的一点皮毛。”
他语气转冷,“今日之事,本王不欲与你计较。
这米,你若敢动一粒,他日朝廷问起云州监军克扣皇子、逼得皇子不得不以秘方换粮求生之事,你看是你这监军的项上人头硬,还是本王的道理硬?
至于搜检……请便!
若搜不出你所谓的‘违禁之物’,又当如何?
诬告皇子,该当何罪?!”
周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郎岱的话,句句戳在他的痛处。
克扣之事若闹大,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而郎岱刚才演示的“妖术”(他认为是妖术),更让他心生忌惮。
这位三皇子,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权衡利弊,周礼最终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殿下说笑了,下官……下官也是职责所在,既然殿下有正当来源,那……那下官就不打扰殿下休养了。”
说完,他带着两个同样心惊胆战的兵丁,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院子,连头都不敢回。
院内,死寂一片。
半晌,赵福才颤声道:“殿下……您……您刚才那是……”秦锋则首接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神机妙算!
末将……心悦诚服!”
这一刻,他看向郎岱的眼神,己不仅仅是职责所在的护卫,更充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
郎岱疲惫地靠回榻上,嘴角却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杠杆原理,不过是初中物理知识,但在这个时代,便是“神迹”。
这一次,他不仅保住了粮食,更初步震慑了周礼,最重要的是,彻底收服了秦锋这第一个可用之才。
叮!
成功应对监军刁难,以智慧立威!
周礼恐惧度+30,短期内不敢轻易挑衅。
秦锋忠诚度大幅提升至80(死忠萌芽)!
赵福忠诚度提升至90(誓死追随)!
获得成就:“初露锋芒”!
成就点+20!
当前成就点:35。
“福伯,熬粥吧。”
郎岱轻声道,“稠一点。”
“是!
殿下!”
赵福声音洪亮,充满了希望。
窗外,云州的天,似乎亮了一些。
炎夏之狂,始于微末,成于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