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无疆

锅碗瓢盆在地板上跳探戈，油烟像忽然褪色的雾气遮住了小小的厨房，n脸上的面粉成了滑稽的面具。

他眨巴着眼，一只鸡蛋顽皮地逃脱，咕噜噜滚落在操作台下，那一声脆响彻底宣判了他家早饭的命运。

门外沉重的脚步逼近，空气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客厅传来妈妈微妙的吸气声和爸爸“呃哈？！”

的惊愕，n缩了缩脖子，手里还抓着锅铲，像小偷抓了条咸鱼。

“不准你再碰厨房！”

妈妈的决断如同破裂的锅盖。

爸爸摇着头，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叹气：“你把咱家锅底都改造了，n……”n耷拉着脑袋，从厨房退了出来。

锅铲还在手心里攥着，有点烫，却舍不得扔。

背包、鞋子、钱包，一切都那么熟悉陌生。

他一脚踢开门，外面是刚刚醒来的‘食界’晨曦，汽锅饺子铺、酱爆豆干档，还没开市的川味小面馆点缀街头。

走出家门，n反而长舒了口气。

他盯着锅铲自言自语：“这下得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了。”

他没有目的地漫游，肚子经过一场厨房车祸，正公开抗议。

香味从街角飘来，把他引到了一个做煎饼果子的摊前，还没开张。

n摸了摸口袋，除了锅铲还剩下几枚硬币。

正琢磨着要不要靠锅铲换早饭，一家不显眼的小馆子出现在眼前。

牌匾歪歪斜斜地写着：[宋记灶王]。

门打开一条缝，酒糟味、葱姜蒜气、煮肉香味混杂冲出来，勾起n肚子里最原始的欲望。

他踌躇了一秒，推门进去。

餐馆里桌椅油光光，油烟机嗡嗡叫，角落蹲着一个大胡子正在切土豆丝。

橱窗花瓶里三根葱，吧台上放着半盒折耳根。

n刚踏进门，一道不算嘹亮的声音飘来：“你是新来的送菜工？”

“呃，不是……我看招工海报挂门口。”

n声音干巴巴的，还带点砸锅瓢盆的后遗症。

吧台后那张脸，唇边有一粒饭粒，n猜想那就是传说中的宋老板。

他的眼睛精明地扫过来，没轻没重地接话：“新来的？

会炒锅吗？

你这小身板，看着手还白净，一看就没有拿过瓢。”

n下意识地抬起有锅铲茧子的右手，勉强笑笑。

“哦？”

宋老板眯眼：“有锅铲？

不错！

你来得巧，今天厨子请假，缺个人顶锅。”

阿柴正端着一大盘洗净的泥鳅路过，鬼头鬼脑地看了n一眼，嘴角一扬：“帅哥，新来的？

第一次下油锅，记得别炸自己。”

n讪讪点头，察觉这里气氛比家里厨房更像竞技场，竟莫名生出几分勇气。

宋老板给了他一只明黄色围裙，上头沾着番茄酱遗迹，如同披上了战场军袍。

“这样，试工先做一道招牌菜。”

宋老板敲了敲菜谱，“时蔬牛柳盖饭。

滑不滑、嫩不嫩，全靠火候。”

“要加料酒吗？”

n硬着头皮问。

阿柴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咬耳朵：“我们家的牛柳，秘笈是放一丢丢柚子皮。”

“柚子皮？”

n眨眼——这和他想象的正经流程有点距离，但本着‘既来之则试之’的信条，他还是点头领命，推门钻进了后厨。

后厨颠沛流离，锅勺齐鸣。

n理好食材，手法笨拙中夹杂着独家风格。

牛柳切成不规则的柳条，彩椒丢多了几块，柚子皮下得很认真。

热油落锅，霹雳啪啦一阵猛响，厨房空气开始弥漫出一种奇特的香气——别致、酸甜、带点刺激喉头的勇气。

“你放了多少柚子皮？”

阿柴闻味探头，嘴角差点抽筋。

“你不是说要‘丢丢’嘛，我觉得‘丢丢’很多！”

n满脸无辜。

阿柴猛吸一口气：“你家‘丢丢’比人家一头牛还大吧！”

李曼曼慢条斯理地推门进来，穿着一袭干净的白衬衣，提着甜品盒。

她柳眉一皱：“后厨起火了还是有人祭灶？

什么味道……”她走到锅边，用勺舀了一小块牛柳放到舌尖，脸上表情堪比吃了榴莲雪糕又喝了酸奶咖啡——复杂，难辨。

n满脸憧憬地递过去：“嚯，敢不敢尝尝我的独门‘柚子妙柳’？”

李曼曼嘴角一抽，压低声音：“你要是把这道菜端出去，食界记者会上头条都不是梦。”

厨房气氛僵持了两秒。

宋老板带着点好奇和戏谑推开门，拍拍n肩膀：“行了，试工第一招就来你这‘灾难流派’？”

n端着成品菜，心跳加速，把盘子端到前厅等着宋老板尝试。

餐馆里只剩那一桌老顾客，一个边搓麻将边点盖饭的大婶。

宋老板端坐桌前，夸张地用筷子戳牛柳，先闻闻，再夹起来送进嘴里。

全场静默三秒。

宋老板皱了一下眉，又皱了一下，最后突然大笑出声：“牛柳？

牛柳！

你这东西——如果说牛在草原上唱歌，肯定唱的也是这个味道！”

阿柴在旁边拍手：“宋老板，真就第一次有人试工把柚子皮当药材腌肉的！

新鲜，够野！”

李曼曼面无表情地补刀：“建议改名，首接叫‘牛柳柚子爆浆盖饭’，或者简单粗暴一点，‘再来一勺就离谱牛柳’。”

n红着脸，没好气地顶嘴：“至少没有起火，也没引发消防警报。”

宋老板收起笑意，正色说道：“归根结底，能够尝试，说明你有点胆识。

味道嘛——下次要不要和我们常规流程比一比？”

n咬咬牙，重重点头。

门外早市逐渐热闹，灶王小馆里热锅依旧，却加了一丝新鲜的味道。

宋老板把饭盘塞回n手里：“上午先帮忙切菜。

要学会做菜，先得学会听锅里的声音。”

阿柴挥着筷子招呼：“n，快，把刀和葱搬过来！

今天的厨房八卦刚上线，晚来可别怪我不剧透！”

李曼曼冷哼一声，撩一下袖口，目光却落在n手中的锅铲上。

n站在灶台前，锅勺交错，满脸油烟的坚持和一点隐藏的小雀跃。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己经开始在‘炒锅里’找到了未知的自己。

下一刻，门铃再次响起，一个身穿异国风大袍的客人走进来，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请问，有新菜尝试吗？”

烟火气、调笑声、锅铲撞击声，在宋记灶王里氤氲出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