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旋律林小雨认得,是1993年老动画《悬崖上的金鱼姬》插曲,但调子被整体拉低半音,节奏拖成一条即将断掉的橡皮筋,每个尾音像被水泡烂,沉重而湿漉。
她本打算绕道,可双脚被旋律牵住,像鞋跟被无形细线拴紧。
越靠近,歌声越清晰,也越像她自己——十西岁略微沙哑、带着鼻腔共鸣的声线。
她想起日记第二条:“规则怪谈之二:歌声回响——若在空教室独自唱歌,次日声带会被‘它’借走,成为下一首安可的傀儡。”
此刻,音乐教室的门虚掩,锁孔里漏出一线橘黄灯光,像谁在黑暗里划了根火柴。
林小雨伸手推门,指尖刚触到脱漆门板,歌声戛然而止,留下一段空白,像磁带被粗暴掐断。
教室里,尘埃在灯光里缓慢翻滚,像漂浮在琥珀里的微小古生物。
钢琴盖掀起,黑白键上压着一张老旧琴谱,封面写着《Return to Sender》,1950年代的摇滚,却被人用红笔在标题下加注:“唱完此曲,即可归还;唱错一拍,永远失声。”
她转身想走,门却“咔哒”一声自己合上。
锁簧弹响,像给棺材钉最后一颗钉。
灯光闪两下,灭了。
黑暗中,钢琴自行奏响前奏,低音区沉如心跳,高音区却尖锐得仿佛玻璃碴划过瓷面。
林小雨的喉咙突然发干,像被塞进一把碎冰。
她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张开嘴,旋律从舌尖自动流淌——“Return to sender, address unknown…”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黑暗复制,延迟半秒后折回,像有人躲在帘幕后跟唱。
可那“回声”逐渐超前,反客为主,带着诡异的滑音,把原调拖进一条更冷的隧道。
副歌部分,她试图闭嘴,却发现下颌被无形力量撑开,声带震动不再受控,成为钢琴的附属品。
更可怕的是,她听见第三重声音加入——稚嫩、清脆,像十岁女童的合唱,却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仿佛声带里灌满池水。
灯光重新亮起,教室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可玻璃里,她背后站着一排模糊人形,身高参差,统一张嘴,嘴角裂到耳根。
最后一记***落下,钢琴盖猛然合拢,砰——像铡刀。
林小雨踉跄后退,脚跟撞翻琴凳,一股剧痛从喉咙升起,她咳出一小片半透明的膜——那是声带表层,像被剥下的蝉翼,带着血丝,飘落在地却发出金属脆响。
门开了,走廊灯光灌进来,照得那层薄膜瞬间气化,只剩下一缕冷烟。
她冲出去,一路跑到操场,伏在篮球架下干呕,却再也发不出完整声音,只能听见气流穿过破损喉管的嘶嘶漏风。
夜里,母亲再次踩响缝纫机。
林小雨在枕边放了一面小圆镜,借着月光,她看见自己口腔深处——本该粉白的声带,如今蒙上一层灰翳,像被水渍浸泡过的旧照片,边缘正在一点点溶解。
凌晨三点,她手机录音软件自动开启,生成一段17秒的新文件:背景是滴水声,前端空白,末尾却有一个童声轻轻哼唱《Return to Sender》,调子比原曲再低半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