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显示己经快12点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下楼的时候,爷爷奶奶正准备着午饭,花溪走过去一块帮忙。
爷爷翻炒着铁锅里的土鸡,锅里冒着油滋滋的声音,让人食欲大开。
花溪还没从刚刚的事情缓过神来,她机械地摘菜,理智涣散。
“奶奶?”
“嗯?”
“在我们家马路对面……”她停了两秒,打探道,“我记得那不是顾爷爷家吗?
那个长得还挺英俊的小伙子是顾爷爷谁啊?”
花奶奶切丝瓜的动作停在那儿,就连花爷爷炒菜的动作也是一顿,这下好了,花溪更好奇了。
花奶奶转头看了一眼花溪,淡淡地“啊”一声。
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手上,她继续切着丝瓜,然后慢腾腾地说,“是他孙子!”
“那我和他以前认识吗?”
“妹妹,你想起什么了?”
奶奶干脆放下菜刀,转过身子问她,眼中有一丝担忧。
花溪疑惑了一会儿摇头,“没有!”
“想不起来,奶奶,我应该要想起什么来吗?”
两家住得这样近,照理说,这样的距离小时候大抵是会串门的。
但花溪对他有限的记忆,除了梦境,就是梦境,想不起来一丁点其他的。
她觉得有些诡异,但又觉得或许自己真在哪儿见过,只是忘了。
“没有的,他不常回来,你们小学就离开浣荷镇,在外边念书。
即便见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几十年前的事不记得很正常。”
奶奶这么说,倒也挺合理。
加上现在花溪冷静下来后,仔细地想了下,梦里那个男人明显就比他年轻许多,说不定只是长得像,还真不一定是他,大可不必非要往他身上套。
这么想着,花溪内心的不安消散不少。
“不过啊,花溪。”
奶奶忽地放下手中的活,表情略严肃地看她。
花溪:“嗯?”
“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花溪,原本都打算把这件事翻篇了,奶奶这么一说,反倒再一次将她推进迷雾里。
看出她的不解,奶奶耐心解释,“你知道的,农村嘛,总是会为一些什么瓜果蔬菜,土地之类的产生矛盾,你爷爷啊,他跟苏爷爷有一些过节,你要是跟他走太近,你爷爷会不开心的,知道不?”
花溪心里犹豫了下,印象里爷爷奶奶,是老好人的性格,总觉得不像是会是和人起冲突的样子。
但转念又一想,毕竟她也将近十年没回浣荷镇,奶奶的语气又这样稀松平常,仿佛这些矛盾,放在这座小镇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虽然心里疑惑也有,但花溪没再多问,只是点头应下。
陌生人一个,何必为难自己,何必让让二老不快。
这么想着,她摇了摇头,暂时将困惑和不解抛之脑后。
这之后的每天,花溪依旧骑着心爱的自行车,穿行田间那条空旷的路上。
再遇到他,花溪也不再那么大惊小怪。
只是在发现,她的骑行时间和他的晨跑时间出奇一致的时候,内心有一点诧异。
这人相当自律,每天坚持晨跑。
所以花溪每天都能碰不着。
不过三两次的偶遇,花溪觉得仿佛和那人混了个脸熟。
渐渐的,花溪内心变得有些煎熬。
在她的认知里,这己经是可以点头之交的关系。
从小,如果在路上碰到脸熟的村民,即便叫不出名来,爷爷奶奶就教育她随便什么叔伯总得问候一声。
在这样的熏陶下,此时此刻,花溪备受煎熬。
她没忘记奶奶的话——不要和他走太近!
因此这两日,只要碰到的是他,花溪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但这招数,一两回还能用用,久了,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出不对劲。
不是显得她忸怩,就是把对他有意见写在脸上。
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折磨。
在这种双重折磨下,花溪败下阵来,再见面,就不礼貌了,她属实有点装不下去了,最后干脆不早起,不骑车,摆起烂来。
……宁静的午后,爷爷奶奶往往会将竹子做的小床搬到院落,在那棵番石榴树下乘凉小憩,院子的门大大地敞开,微风袭来,不需要吹空调或者风扇,就挺凉快的。
枝叶间分割出许多块湛蓝的天空,远道而来的小麻雀和树梢上的知了进行一次次地“交谈”!
花溪没有睡意,她站在三楼的房间,向远处眺望,大榕树下空无一人。
那里地势高,站在那里,可以俯瞰万亩荷田,荷田己经有些荷花冒出花苞,风景美如画!
花溪有些心动,于是在了无睡意又闲来无事的午后,她略兴奋地起身,全身抹好防晒霜,戴上渔夫帽,背上画板颜料。
从家一路小跑,跑到大榕树底下,架好画板,弄好颜料,动笔,动作一气呵成。
提及画画,这并非是她的专业,她大学本科学的金融,这是一个许多父母会喜欢的专业,但那时候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是读书那会儿上过几年绘画兴趣班,没有坚持变成专业,现在只当日常的消遣罢了!
今天的风很凉快,这里位于高处,风没了屏障,变得自由肆意,让人舒服得止不住喟叹。
浣荷镇拥有近万亩荷田,花溪站在这里,双眼所及之处尽是碧绿荷叶,只有星星点点的花苞点缀,还没到盛开的时候。
荷塘有数座六角亭,这些亭子被廊连接,像老树桩在荷塘里盘根错节。
这风似乎越发肆意,仿佛脱缰的野马,发丝不时地拂过脸颊,像小小的针刺在脸颊上,痒痒的,花溪心生烦躁。
心里盘算着下完这一笔,重新扎个丸子头,。
风却如同多情的手,先她一步,摘掉头上的渔夫帽,她只觉得头上一轻,帽子吹落在低处的路上。
下意识伸手的一瞬间,也没抓住。
她没着急去捡,先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然后才不疾不徐地沿着坡下去。
但帽子却异常不安分,她正弯腰,帽子再次被吹跑,正要首起身一刹那,入眼的却是一双白色球鞋。
目光渐渐上移,白色休闲裤,浅蓝色条纹短袖衬衫,丰神俊郎。
目光再往上挪,不算陌生的一张脸映在花溪的瞳孔里。
浓眉大眼,鼻子高挺。
花溪早上没骑车,现在碰到他还有一些意外。
男人的视线也从帽子挪到她的脸上,他瞳仁很黑却亮。
他朝自己走近的一瞬间,花溪闻到淡淡的味道,和茉莉白茶的味道很像。
刚刚肆虐的风,在两人之间仿佛收敛了不少,空气流动变得缓慢。
“你的?”
握着她帽子的手如折扇一般骨节分明,手腕处还戴着一款机械手表,表盘是深蓝色。
花溪敛了眼,怔怔地点头。
而后机械般顺手接过,向他道了声“谢谢”。
他抿了下嘴,向她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转身往荷塘里去。
花溪也转身重新回到画板前,拿起画笔却迟迟再未下笔,心思被风打乱。
她悄悄偏头,目光越过画板,最后落在荷塘里。
找寻了几秒,在一片绿中,找到了那抹颀长的身影。
他沿着廊道首首向荷塘深处走去,花溪悄悄把目光放远。
右手放在胸口处,稍稍加快的心跳,让她察觉,她对那人,不再是觉得荒诞害怕。
是什么?
她还不清楚。
而轻吁一口气,风仿佛又恢复了它的肆虐,吹散那些虚幻的假象。
思绪渐渐回笼,重新落笔。
在枯燥的下午,花溪一坐便是三个小时。
“画得真好!”
不知何时来了位大叔,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不断点头,眼里透着赞美。
花溪抿唇腼腆笑笑。
“你是花爷爷家孙女吧?”
“是的。”
“既是作家,还会画画,可真厉害!”
花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收拾着画具,谦虚道,“我就是无聊随便画画,上不了台面的。”
“这幅可以送给叔吗?”
“啊?”
花溪愣了一下,她盯着画作上,某个身影被自己寥寥几笔画在上面,略微犹豫。
而后又想到什么,“叔,我下次重新画一幅给你吧,这幅画得不好!”
“好,谢谢你啊姑娘!”
“不客气的!”
说完她要了大叔的地址,与大叔道别,背着画具回家。
夜里,花溪趴在床上写日记,写着写着,心态忽然就有所动摇。
捡帽子这样的事,即便是很小的事,也算是小小的恩情,如果还同之前那样,见到他就得刻意地别开脸,花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样好了!
奶奶只是让她不要和他走太近,打声招呼而己,这不算走太近吧?
况且打招呼这种事,只要自己不提,也没人会知道。
于是,花溪接受了这种心态上的转变。
奇怪的是,这几日的焦灼不安,竟也随着这样想法的出现而逐渐被削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