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被关在天牢里。罪名是妖术。证据是我种出来的粮食。那片试验田里的麦子,
长得比半人还高,麦穗沉甸甸的,几乎要将秆子压断。产量是寻常麦田的三倍。村里人说,
这是妖术。县令说,这是妖术。现在,连皇帝都认为,这是妖术。
我是一个月前穿到这个世界的。上一秒,我还在大学的化工原理课上打瞌睡。下一秒,
就成了一个不知名王朝里,快要饿死的农家女。家里没有余粮,地里一片贫瘠。
瘦骨嶙峋的父母,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我看着他们眼里的绝望,和我自己饿得发慌的胃。
我得活下去。大学里学的东西,忘得七七八八。但有一样,我记得很清楚。化肥。氮磷钾。
我是化学工程系的学生,虽然是个学渣,但原理懂。草木灰、人畜粪便、河里的淤泥。
我甚至偷偷跑到乱葬岗,挖那里的磷矿土。我把它们混合、发酵、沤制。那股味道,
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村里人都躲着我走,说我疯了。然后,
我把那些黑乎乎的、臭气熏天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埋进了我家的二分地里。
效果好得超乎想象。好到,把我送进了这阴冷潮湿的天牢。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不紧不慢,
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一双黑底金线的皂靴,停在我的牢门前。我抬起头。来人很年轻,
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面容俊朗,但眼神像结了冰。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这阵仗,不像来审问,更像来验尸。
“你就是那个能让亩产翻三倍的妖女?”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不是妖女。”“那是神仙?”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都不是。”我看着他,
“我只是懂一点格物之学。”“格物?”“对,万物皆有其理。”他沉默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标价的货物。许久,他再次开口。
“父皇对你的‘妖术’很感兴趣。”“他说,如果你能当着百官的面,再变一次戏法,
就饶你不死。”“如果不能……”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两个侍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02我被带出了天牢。久违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站在金殿之上,
周围是穿着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龙椅上坐着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皇帝。
他的眼神里,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杀意。那个玄衣青年,也就是三皇子萧远,站在皇帝身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就是那个能点石成金,让地生宝的女子?”一个老臣站了出来,
胡子气得发抖,“一派胡言!妖言惑众!”我知道,他是当朝太师,李德海。
一个顽固的老头。我没有理他,只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深深一拜。“陛下,民女所为,
并非妖术,而是有理可循的农耕之法。”“哦?”皇帝来了兴趣,“你有何法?
”“民女称之为‘地力增补之法’。”我开始背诵我昨晚想了一夜的说辞。“土地和人一样,
会累,会饿。种久了,地力就会耗尽。”“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想要地里长出更多粮食,也得给土地‘吃’东西。”大殿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荒谬!
土地乃无情之物,如何能吃东西?”李太师呵斥道。“陛下,民女恳请一块皇家园林的田地,
再给民女一些人手和物料。”“民女愿意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若不能让田地产量倍增,
甘愿受死。”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字字清晰。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是我唯一的活路。
皇帝看着我,眼神闪烁。他与身边的萧远对视了一眼。萧远微微颔首。“准了。
”皇帝金口玉言,“朕给你一块地,给你十个农人。”“但你所用之物,必须当众查验,
不得有任何邪祟之物。”“三个月后,若是无成,朕要你人头落地。”“谢陛下。
”我磕了一个头,手心里全是冷汗。我知道,这场豪赌,我必须赢。从大殿出来,
萧远叫住了我。“你最好别耍花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的耐心有限。”“殿下,
”我看着他,“您是希望我成功,还是失败?”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能给父皇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03我被安置在皇家别院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小块田地,大约一亩。
皇帝派来的十个农人,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还有一个太监,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度。
我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也很难找。硝石,硫磺,还有最重要的,磷矿石。在这个时代,
硝石是用来制冰的,硫磺是道士炼丹的材料。这两样,萧远动用关系,帮我弄到了。
但磷矿石,他们闻所未闻。“那是什么?”萧远皱着眉问我。“一种石头,烧过之后,
是很好的肥料。”我只能这么解释。“去哪里找?”“……坟地,或者古战场。
”我硬着头皮说。人的骨头里,富含磷。萧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除了这个,
没有别的办法?”“有。”我想了想,“去茅厕……收集人尿,大量的。”尿素,
是最好的氮肥。萧远的脸,从难看变成了铁青。最后,他还是捏着鼻子,派人去办了。同时,
他也派了另一队人,秘密去城外的乱葬岗,按照我的描述,寻找那种灰白色的石头。
材料筹备期间,我没闲着。我让农人挖了一个大坑,用来沤制堆肥。
把杂草、烂菜叶、动物粪便,一层层堆起来。农人们满心不情愿,觉得我在糟蹋东西。
那个监视我的太监,更是每天都向宫里汇报我的“疯言疯语”。“殿下,
那女子简直不可理喻,整天和一些污秽之物打交道。
”我无意中听到了太监和萧远手下的对话。“随她去,”是萧远的声音,
“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几天后,磷矿石找到了。虽然量不大,但足够这次试验。
我让人搭起一个简易的窑,把磷矿石和木炭混在一起,煅烧。刺鼻的白烟升腾而起。
农人们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以为我在召唤什么邪灵。我没空理他们。
我戴着简陋的布手套,把烧好的、滚烫的矿渣扒出来,冷却,然后磨成粉。
这就是过磷酸钙的雏形。再加上硝石提取出的硝酸钾,和发酵好的人尿。
第一批古代版的“复合肥”,终于制成了。味道依然感人。但我看着那些黑色的粉末,
心里却燃起了希望。播种那天,我将一亩地分成了两半。一半,按照传统方法耕种。另一半,
则混入了我秘制的肥料。所有人都看着我。李太师派来的眼线,萧远的心腹,
还有皇帝的耳目。我顶着所有人的压力,亲手将第一把混合了肥料的种子,撒进了地里。
我的手在抖。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再没有回头路。04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初的一个星期,
两块地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怀疑的目光越来越多。监视我的太监,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
也越来越明显。“杂耍的,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没有回应。每天,
我只是准时去田边,观察,记录。浇水,除草。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理论和实践,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万一,这个世界的植物,
不吃这一套呢?萧远来过两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两块地。他的沉默,
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我感到压力。第十天。转机出现了。我施了肥的那半块地,麦苗的颜色,
明显比另一边要深一些。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浓绿。我蹲下身,用手比了比。苗的高度,
也隐隐超过了对照组。我的心,猛地一跳。有效了!接下来的日子,差距越来越明显。
半个月后,傻子都能看出两块地的不同。我那半块试验田里的麦苗,像打了鸡血一样疯长。
秆子粗壮,叶片肥厚。而另一边,则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农人们看我的眼神,
从看怪物,变成了看神仙。他们开始主动帮我干活,甚至会偷偷问我,
这“神仙土”能不能也给他们自家地里用一点。监视我的太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不解。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皇帝派人来看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来人的表情都比上一次更震惊。李太师也派人来了。据说是他的得意门生,
一个翰林院的学士。那学士围着我的试验田转了三圈,
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有违常理”。最后,他抓了一把土,用纸包好,带了回去。
又过了一个月。麦子开始抽穗。我的试验田里,麦穗又大又密,压得麦秆都弯了腰。
而对照田里,麦穗稀稀拉拉,又小又瘪。丰收,已成定局。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
但另一半,却悬得更高了。因为我发现,萧远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冷漠。
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一种灼热的占有欲。他开始频繁地来我这里。
不再只是站在田埂上。他会走进我的小屋,看我那些瓶瓶罐罐,
看我写的那些“化学方程式”。虽然他看不懂。“这些,都是‘格物之学’?
”他指着我画的苯环结构图。“是。”“它能做的,不只是种地吧?”他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热。我心头一凛。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化肥。火药。它们本就是近亲。
“我不知道。”我垂下眼帘。“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他步步紧逼。“殿下,
我只是一个想活命的农女。”他突然笑了。“很快,你就不是了。”他的手,
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有趣的东西,
掌握在你一个人的手里,太浪费了。”05丰收的日子到了。皇帝亲临。文武百官,
皇亲国戚,都来了。皇家别院的这块小小的田地,挤满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块对比鲜明的麦田上。收割,称重。结果出来的时候,
全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我的试验田,亩产,四百三十斤。对照田,亩产,一百三十五斤。
翻了三倍还多。皇帝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走下高台,亲自走进我的试验田,
抚摸着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祥瑞!此乃天降祥瑞!”他激动地大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群臣跪倒一片。只有李太师,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陛下,此非祥瑞,乃是妖术啊!”他发出最后的嘶吼,“此女以邪法催生,耗尽地力,
此地三年之内,必成不毛之地!”“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走到那块试验田边,
让农人取来铁锹。我亲自挖开一处土壤。“各位大人请看。”我抓起一把施过肥的土,
又抓起一把对照田的土。“这边的土,松软,肥沃,蚯蚓都比那边的多。”“我的方法,
非但没有耗尽地力,反而在‘喂养’土地。”“只要方法得当,土地会越种越肥,
产量会越来越高。”皇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好!好一个‘喂养’土地!
”他当场下令。“封此女为‘农官’,享七品俸禄,入新设‘农务司’,专职负责推广此法!
”“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我跪下谢恩。我知道,我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
我瞥了一眼人群中的萧远。他正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让我感到一丝寒意。他像一个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掉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回到新分给我的宅院,还没坐稳。萧远就来了。他屏退了左右。“恭喜你,林农官。
”他悠悠地说。我没有名字,他便用我的姓氏,给我安了个名字。“多谢殿下提携。
”我低着头。“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殿下请讲。
”“我要你把‘格物之学’的所有知识,都写下来。”他说得理所当然。“所有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对,所有的。”“包括,如何用那些石头和粉末,
制造出比寻常烟花更烈的东西。”他图穷匕见了。他要的,根本不是化肥。是火药。“殿下,
我……”“别跟我说你不会。”他打断我,“我查过你用的东西,硫磺,硝石,
木炭……”“这是火药最基本的配方,三岁小儿都知。”“你敢说,你没想到?”我沉默了。
“为我做事,”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
无上权柄。”“若是不愿……”他的拇指,在我脖颈的大动脉上,轻轻摩挲。“农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