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散,湿润的空气混着音乐残响,像是拥堵在心头的词句。
就在她调整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电吉他的余音忽然在耳边炸响。
不远处的周竞辰正和江洵说笑,修长的手指飞快地翻动着琴弦,音色明亮得像城市的晨曦。
他的笑容有点无赖,夹杂着少年气的轻松,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有一道暗影一掠而过。
“哥们儿,给我也来一段呗!”
文晓栩抱着鼓槌凑上来,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光弹吉他腻了,试试跟我合个拍节奏?”
“嗯?
整呗!”
周竞辰大大方方地回应,眼里的疲惫被故作轻松掩饰。
江洵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手指不动声色敲了两下键盘,为即将展开的即兴演奏打了个前奏。
广场边的霓虹映出几道绚丽的光斑,林予夏坐在一边,目光始终落在周竞辰身上。
她察觉到了这位吉他手于无形中流露的迟疑和挣扎,那是一种深藏得很深的东西,像旋律里被轻轻压低的暗线。
“喂,真的要组个乐团了?”
苏芷遥一边收拾贝斯,嘴角挂着倔强的笑意,“各位原地宣誓,千万不许半路溜号!”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像刀子,又像糖。
周竞辰扬眉,耸了耸肩,不着痕迹地自嘲道:“我爸妈要知道我大半夜跟一群神经病联手在街头瞎闹,估计首接把我吉他砸了。”
文晓栩大笑:“我支持,无论谁家的吉他都不能幸免!”
江洵嘴角微微翘起,淡淡说道:“如果你的吉他真被砸了,记得通知我,我还有一把备用。”
林予夏没有说话,只把话筒递给周竞辰,像是一个郑重的邀请。
周竞辰迟疑了一下,指腹摩挲着吉他琴颈。
西周的喧闹逐渐远去,广场变得空旷安静,只有风声和几声蚊蝇不耐烦地嗡嗡叫。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条岔路口,前方并没有清晰的路标。
他抬头,目光扫过林予夏、文晓栩、江洵和苏芷遥的脸。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光——有的明亮,有的深沉,有的警惕,但都在等他开口。
就在那一刻,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周竞辰低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屏幕——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竞辰,爸爸今晚回国,要你明早参加家宴。
你最近作息乱了?
你父亲很失望。
他咬了咬牙,嘴角的弧度僵了半秒。
他能想到家中那张无所不察的脸——父亲,世界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母亲同样是音乐世家的继承人。
他从小在“天才少年的模具”里被雕刻成长,但他不想重复父辈的道路,不想成为哪怕最璀璨的复制品。
林予夏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不想被命运安排的话,就试试为自己选一次。”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连远处卖花小贩的吆喝声都变得遥远。
周竞辰笑了,是那种不甘心的、也豁出去的笑。
他扑通一***坐在林予夏旁边,双腿交叠,吉他抱在怀里,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倔强。
“行,薅我薅我,我这人就是怕麻烦,”他仰头望着星光稀薄的夜空,“但你们要知道,跟我混进比赛,不是顺风顺水,有可能会被我家里人强行拉回去练古典音乐的那种地狱。”
文晓栩一把搂住他肩膀:“哟,每共几片牛排的福气,我还能跟音乐世家的难民一起演出,咱这乐团逼格蹭蹭地上窜!”
江洵轻声道:“组乐队是组乐队,该做的决定你得自己考虑清楚,我们不会勉强你。”
苏芷遥哼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差你一个,反正大不了我自己弹三弦。”
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欢快,大都市的夜色包裹着这些少年人,时光仿佛从喧闹归于柔软。
林予夏低头,飞快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翻给周竞辰看:你温柔了音乐,也温柔了你自己。
吉他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中柔和下来,周竞辰指尖有点发烫,他主动轻弹一小段***,旋律如同初春的微雨,轻巧、明澈,却藏着不愿被人察觉的坚持。
“好。”
他郑重地开口,“我同意,试试看。”
广场余音未散的夜里,他们借着城市的心跳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乐团。
谁也没有察觉周竞辰掌心的微微颤抖,只觉得彼此靠得更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广场另一头传来一阵喝彩,是一群街头舞者落幕时的疯狂欢呼。
苏芷遥眼睛一亮,随手遥遥举起贝斯:“以后啊,我们也得让全场为我们轰鸣!”
众人会心一笑,彼此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
那一夜,城市褪去了白昼的喧嚣,高楼间残留着音乐的余光。
他们的影子并排映在路灯下,像乐谱里刚刚起笔的第一个音符。
无论背后有多少隐秘难言的声音,这个夜晚,是答案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