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我娘是老槐树
两岁那年,高烧七天不退,眼珠子首勾勾盯着房梁!
嘴里嘟囔:穿红袄的奶奶在梁上坐着呢……我妈吓得脸煞白,我爸抄起扫帚满屋打空气——可我看得真真的,那老太太还冲我笑,牙缝里全是黑血。
打那以后,我隔三差五就“胡说八道”:说井口趴着个湿头发的女人…说夜里有穿草鞋的脚在炕沿走……村里人背地里叫我“小阴眼”。
这些都是后来小芳说的……我爹妈急得没法,找了十里八乡出名的陈瞎子。
距离我家并不远……那老头没有眼珠子,手一搭我脑门,立马变了脸:这娃魂魄不全,被‘东西’盯上了。
他让我爹连夜刨了我家门槛下的土,埋进一只黑公鸡,又剪了我一缕头发,烧了符纸……念叨:“替子替命,借命还阳——走!”
那晚我睡得死沉,第二天醒来,真清净了。
可陈瞎子临走前,死死攥住我手腕:“五岁前,认个干亲,压住你这命格。”
于是五岁生日那天,我爸牵我到村东头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下,摆上供果、烧了黄纸,让我磕头喊“干娘”。
树皮裂得像张人脸,风一吹,沙沙响,像是回了我一声“哎”。
打那以后,我确实“正常”了。
八岁上学,不疯不闹,成绩还行。
别人认为我好了!
可只有我知道——我没好全。
半夜起夜,镜子里的我,偶尔会多眨一下眼……下雨天路过老槐树,总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哼歌谣……七月的阴天,八月的太阳。
干娘要吃桃,权子命大,干娘命苦……听的我心里发毛……最瘆人的是上个月,我在学校厕所隔间!
看见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蹲在坑里,抬头冲我笑:“哥哥,你干娘……饿了。”
我没敢回头。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在跟我说话——她是在替老槐树传话。
过年过节会祭拜老槐树……可我心里害怕!
就这样童年的回忆,我也习惯了。
从来不和任何人说!
我顺顺利利长大了。
初中没念完,十五岁那年就不读了。
那是九十年代初,家里穷,爹说书念不下去就回来干活吧。
我刚踏进村口,就听见人说——陈瞎子快不行了。
十里八村的人都往他家赶。
不是因为他是啥大人物,是这些年,谁家没受过他一句指点、一次搭救?
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就捡了个女娃养着,叫小芳,比我大三岁。
我家也去了。
那天下着小雨,泥路湿滑,屋里挤满了人,烟味、药味、汗味混在一起。
陈瞎子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皮子一跳一跳的,眼窝里空荡荡的,连眼球都没有。
可我刚跨进门槛,他忽然开口了。
小权子,你来了。
我愣在原地。
屋里那么多人,他咋知道是我?
他说,这孩子天生七魄少一魄,命薄,长这么大不容易。
老槐树护了你十年,往后……得找个高人看着。
说完,他转过脸,朝炕边站着的小芳说:芳啊,你跟着你弟弟小权子。
这辈子,你不会吃苦。
话音刚落,他头一歪,咽了气。
像等我一样。
屋里静了三秒,接着哭声炸开。
可我站在那儿,手脚冰凉。
我不是他亲的,也不是他徒弟。
可他临死前,偏偏等我进门,才肯走。
从那天起,小芳就跟了我。
一起住我家里了……村里人说,这是陈瞎子安排的命。
我信。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