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哈…宁专家。”
警员在一旁望着微微不悦的女人不知如何开口,但她身上不悦的气息己经压的他喘不上气来,“那孩子一首执着于呆在旮旯里,貌似有点怕光?
我们女警带她去了好几个房间都很不安,但她似乎很喜欢储物间这里,确实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我现在叫她出来?”
警员会错了身旁人生气的点,他只当是学究们优渥的生活环境导致文化人常见的洁癖作怪。
宁弃婉轻抬手:“没关系,如果孩子喜欢,我也很愿意在这里陪伴她。”
她微笑点头,“请问您需要陪在孩子身边吗?”
“啊!
无,无所谓的!”
警员不太清楚这位温柔的女人语气中为何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关怀,在刚刚的对话中,他隐隐觉得女人不只说给他听,还在给暗处的那双眼睛听,这种微妙的气氛令常年铁血生涯的他心底发毛,“那专家要不我先忙?
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叫我宁大夫就好。”
似乎看穿面前人的不适,宁弃婉终于爽朗的笑起来,安抚住年轻的警员面对考核之外的窘迫,也使暗处一处眼睛睁的大大的,“那请您先去外面,我和孩子聊聊。”
铁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连带起的阵阵灰尘也随着最后一丝光亮的熄灭消失隐去,室内陷入一种死寂的黑暗,堆积在两旁的木箱子令人幻视繁华都市中连绵的大楼。
宁弃婉并不受影响,她打算先找个顺眼地方靠着,今天出门穿的高跟并不合脚,她己经感觉脚踝处起泡了。
是的,不急,委托的任务只是稳定孩子情绪,最好问出什么有效信息,以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这意味着她此时不必扮演一位咨询师或医生。
不过令她没想到,她还没找到适合落脚的地方,暗处就开始传来挪动杂物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过如此。”
她心想,本以为是块难啃的骨头,如此沉不住气,那就好办了。
“你别在那坐着。”
意料之外嗲气的童音从小堆后响起,“裙子,脏!”
这倒让宁大医生不会了,这是个什么开场白?
说好的“尖锐炸毛问题小孩”怎么成一个暖宝宝了?
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搞哪样?
“算了,你等着吧。”
听脚步声蹦哒响起,接着一团毛绒的脑袋凑过,“操心哇!
全是土!”
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宁弃婉依稀看见这团黑色的影子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木箱子嘴里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太,她不由觉得好笑。
不知是否错觉,在这孩子首起腰板示意可以坐的时候,她竟发现这孩子正用身体若有若无蹭着自己的身体。
“坐。”
黑漆的孩子咯咯笑着将她推坐下,冰凉的双手触碰到宁弃婉的胸口,引起她一阵酥麻的胆颤,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剧烈的跳动,好似一颗萌芽呼吁而出。
“我叫宁弃婉,你可以叫我……”“阿姨,我叫周哲善。”
女孩打断了宁弃婉以往皆如此的自我介绍,她似乎并不在意面前女人的信息,黑暗中,她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蓄起了泪花,像与久别重逢的老友叙旧。
“啊!
哲善?”
宁弃婉似乎己经不能思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怔住,似乎联想到什么,但她确信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
“哲学的哲,善良的善。”
周哲善突然笑了起来,“你真的找到我了。”
宁弃婉没有理会这个奇怪的说法,事实上,她现在己经不能理智思考,这个漆黑的小房间和面前似曾相识的女孩令她胸口一阵翻涌,眼角己经溢出莫名的泪水,可她并没有幽闭恐惧症,在之前的咨询中,更没有类似莫名其妙的情绪出现过。
“你现在很不舒服,对吗?”
女孩声音稚嫩却用老练的语气道出,“深呼吸,你很安全,此时此刻你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我不会伤害你……”极致的反差感让宁弃婉头脑清醒过来,她哑然失笑:“到底谁是咨询师?
你怎么反过来安慰我……”“不对。”
她半开玩笑的口气突然定住,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疑心,“我们不是咨询关系…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你以前做过心理咨询?
有人教过你说这样的话?”
“深呼吸,相信…”,多年治疗个案的经验让宁弃婉一下子就听出面前孩子一定接触过心理领域的知识或治疗,这种最常见的稳定来访情绪的话语也是她最爱用的……她警惕的眯起眼睛,太不正常了,凭空出现的、似乎认识自己的孩子,静静隐匿在黑暗之中,她似乎能看穿自己的一切,无数谜团等待自己亲手揭开。
“阿姨。”
周哲善轻叹口气,“你只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就好。”
她乖巧地歪头一笑,露出白皙的脖颈,在黑暗的房间里依然扎眼,像乖顺的猫儿像主人翻起肚皮,展现无尽的顺从与依赖,接着猛地俯下身,极近距离的接触令宁弃婉轻轻后退一步。
似乎察觉的面前人的疏离,周哲善深吸一口气,像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站定,语调毫无起伏:“下次别再穿这样高的鞋了,怎么不知道爱惜身体?”
宁弃婉不自然地合拢双脚,有一种从头到脚被看穿了的感觉,甚至她荒唐的感觉面前人的眼神快将自己的身体灼穿一个洞,然后相融。
“你……外面穿制服的哥哥姐姐们想知道你家在哪,你平常和大人一起生活吗?”
宁弃婉想用问题稳住自己的心神,脱口而出的询问又令自己后悔,会不会吓到或冒犯了面前的这个小大人?
“不用担心的。”
周哲善苦笑,“我会回去。”
“回哪?”
摸不清头脑的话令宁弃婉心中一揪,好像在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语,再没回来。
似乎看透了宁弃婉心中的慌张,周哲善背过身猛的拍下墙上的开关,“唰”一声,杂物间灯光大亮,宁弃婉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
“别害怕,太阳升起来了。”
周哲善的声音哽咽起来。
宁弃婉听着慢慢放下手,面前孩子的模样便完完整整呈现于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啊!
清瘦的小脸上沾满泥土,双手轻轻搅动及腰的长发透露出紧张与不安。
黑色的双眸大的吓人,里面正吸吮着无尽的泪水,好像一条亘古不息的长河。
她站在那里,仿佛叫人将满心的怜悯与疼惜献给她却依然不够,而此时,这样美好的精灵正站在她的面前可怜地落泪,身体的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像羽毛一样随风飘走……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律动,两步走上前去,用干燥温暖的大手擦拭着面前冰冷的小脸,泪水与泥土混在一起沾在她干净的秀手上,她浑然不觉。
是的,她己经停止了思考,任由自己莫名的情绪外涌,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别哭了,宝贝,你的眼睛…真美。”
周哲善释然的笑了,她双眼轻轻合拢,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宁弃婉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