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个月,我在医院产科撞见了霍峥。他刚从任务区回来,一身洗到泛白的旧作训服,
风尘仆仆,眼神却像猎鹰,死死锁住我。顺着他的视线,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以及旁边扶着我的男同事。“姜念。”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才走多久,你就给老子怀上了别人的种?”我攥紧了化验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霍队长,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像一座山压过来,“所以,我拿命换来的军功章,还比不上他让你揣上崽的速度快?
”他赤红着双眼,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单子。当看清上面的“孕8周+”和我的名字时,
他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对,我怀孕了。但孩子,
跟你霍峥没半点关系。”01霍峥的脸色,瞬间从暴怒转为煞白。
他那双在战场上能精准锁定千米外目标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着那张薄薄的B超单,
像是要把它看穿。“没关系?”他低声重复,声音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姜念,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我别开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扶着我的同事温医生,
察觉到气氛不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问:“念念,这位是?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六个字,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霍峥的脸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抓着B超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无关紧要?”他笑了,
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凄凉,“我豁出半条命从境外回来,连家都没回就来找你,
在你眼里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姜念,你告诉我,我们那五年算什么?”我算什么?
我也想问他,我那五年掏心掏肺的喜欢,算什么?我追在他身后,
从青涩的医学生到独当一面的急诊科医生。他训练,我递水;他受伤,
我处理伤口;他出任务,我整夜整夜地守着手机等一个平安的信号。我以为,我这块石头,
总能捂热他这块冰。直到最后一次,他任务归来,我们缠绵过后,他背对着我,
在黑暗中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句话轻飘飘地传来。“怕什么,万一怀孕了,
我们就结婚。”不是“我爱你,我们结婚吧”,而是“怀孕了,我们就结婚”。
像是一种施舍,一种基于责任的无奈之举。我一直以为自己有多囊,不容易怀孕,可那一刻,
我还是被那句话刺得体无完肤。原来我的爱,我的身体,
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触发“结婚”程序的条件。所以,当验孕棒出现两条杠的时候,
我没有惊喜,只有无尽的悲哀。我没有告诉他,而是平静地提出了分手。我姜念,
绝不要一份因为孩子而捆绑的婚姻。“霍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好?
”他指着我身边的温医生,眼里的红血丝像要爆开,“好到这么快就找了下家?
好到挺着肚子来这里?”他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心口一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霍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把你当成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他突然低吼,
声音里的痛苦和不解几乎要溢出来,“可你呢?你转头就怀了别人的孩子,
还要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廊尽头“手术室”的指示牌上,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但那眼神里的指控,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伤人。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从他手里抢回B超单,
举到他面前。“霍队长,看清楚了!我是来产检!保胎!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至于你……”我扬起下巴,迎上他震惊的目光,“你没资格管。”说完,我拉着温医生,
转身就走。“姜念!”霍峥在我身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哀求。我没有回头,
一步步,走得决绝。手腕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霍峥的身体挡在我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死死盯着温医生扶着我的那只手,
哑声问:“孩子……是谁的?”02“是谁的,都跟你没关系。”我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
温医生皱了皱眉,将我护在身后,对霍峥说:“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念念是孕妇,
情绪不能激动。”霍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温医生身上,“我跟我女人的事,
轮不到你插嘴。”“前女人。”我冷冷纠正。三个字,让霍峥的身体再次僵住。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人在指指点点,我不想在这里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霍峥,放手,
别逼我叫保安。”“我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姜念,
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想知道?”我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好,
我告诉你。”我往前一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上别人了,这个孩子,就是我和他爱情的结晶。这个答案,
霍队长满意吗?”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在一点点消失。他的眼神,
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到震惊,最后只剩下死一般的灰败。像一棵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树。
我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拉着温医生快步离开。身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到急诊科的休息室,我才浑身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温医生给我倒了杯热水,轻声安慰:“别想了,为了孩子,也要保重身体。”我点点头,
擦干眼泪。是啊,为了孩子。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是我现在唯一的支撑。下午,
我正在整理病历,护士小跑过来说:“姜医生,外面有人找。”我一抬头,
就看见霍峥站在门口。他换下了一身作训服,穿着简单的黑T恤和长裤,头发剪得很短,
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下的乌青很重。他就那么站着,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
整个科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我皱了皱眉,走出去,“你来干什么?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把保温桶递给我,
“我给你炖了鸡汤,你……你怀孕了,要多补补。”我的心,猛地一抽。他知道了?不,
不可能。我明明说孩子不是他的。“我不需要。”我推开他的手。“念念。”他叫我的名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谈谈,行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就五分钟。
”他看着我,昔日里那双锐利坚毅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疲惫和脆弱,“求你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霍峥。他永远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硬汉,
是那个在泥潭里打滚、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都面不改色的特种兵王。可现在,他却在我面前,
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我带他去了医院的天台。风很大,
吹起我的白大褂。“说吧,五分钟。”我看着远处的天际线,没有看他。他沉默了很久,
才开口,声音沙哑:“那张B超单……我看到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上面的日期,
是八周加三天。我们分手,是九周前的事。”他的逻辑一向很好,像他做射击训练一样精准。
我无从辩驳。“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身后,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喜悦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孩子是我的,对不对?”03我没有回头,
也没有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身后的霍峥,发出了一声像是喜悦又像是痛苦的喟叹。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侧,“为什么要说分手?
为什么要骗我说孩子是别人的?”一连串的质问,让我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我猛地转身,通红着眼睛瞪着他。“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怀孕了,
好让你‘负责任’地跟我结婚吗?”“霍峥,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用婚姻来施舍我,
我姜念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霍峥被我的反应弄懵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念念,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万一怀孕了,我们就结婚’,
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在你眼里,我,还有这个孩子,就是你完成任务后顺便解决的麻烦,
对不对?”“不是!”他急切地否认,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那是怎么想的?”我冷笑,“霍队长,你嘴太金贵了,
说一句‘我爱你’‘我想娶你’就那么难吗?非要用孩子来当借口?”霍峥的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行动快于言语。他会默默记下我所有的喜好,
会在我来例假时笨拙地给我煮红糖水,会在我夜班下班后,不管多晚多累,
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医院门口。可他从来不说爱。我曾经以为,这就是他的方式。
直到那句“怀孕就结婚”,彻底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念念,我……”他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无力,“我嘴笨,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我以为……我以为那是承诺。
”“承诺?”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婚姻当成意外怀孕的补救措施,
这就是你的承诺?”“在我看来,那就是我能给你的,最高级别的承诺。”他的声音不大,
却异常坚定。我愣住了。“我们这样的人,随时都可能回不来。”他看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我不敢轻易许诺未来。但是,如果有了孩子,
那就意味着我们有了血脉的延续,有了斩不断的牵-绊。那时候,就算是为了孩子,
我也会拼了命地活下来,回到你们身边。”“所以,那句话不是施舍,而是我的军令状。
是我在向你保证,我霍峥,这辈子都会是你的依靠,是你和孩子的港湾。”他的手,
抚上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那只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
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呆呆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以为的侮辱,竟是他最深沉的告白?“对不起。”他低下头,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念念,是我说错了话,
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混蛋,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你打我,
骂我,怎么都行,就是别不要我,别不让我认这个孩子,好不好?
”这个在敌人面前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声音里却带上了哭腔。我的眼泪,
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04那天在天台,我们聊了很久。或者说,
是霍峥笨拙地解释了很久。我才知道,他从任务区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买了钻戒,
他本来是打算那天晚上就向我求婚的。结果,却在医院,看到了那样一幕。他所有的计划,
都被嫉妒和恐慌打乱了。误会解开,我心里的结也松动了。但五年的付出和三个月的委屈,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抹平的。“霍峥,我需要时间。”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等你。”从那天起,霍峥开始了他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笨拙追妻之路。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默默地做事。他开始学着表达。每天雷打不动地早中晚三条信息,
报备自己的行踪。“念念,我起床了,今天队里组织五公里越野。”“念念,我吃午饭了,
食堂的红烧肉没有你做的好吃。”“念念,我准备睡了,你和宝宝也早点休息。晚安。
”简单直白,像是在写任务报告,却透着一股傻气和认真。他不再把东西送到科室,
而是每天掐着我下班的点,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手里永远提着各种孕妇该吃的,不该吃的,
他都研究得明明白白。有时候是一碗他亲手炖的汤,有时候是一盒当季最新鲜的水果,
有时候甚至是一束……开得有点蔫巴的玫瑰花。“路上堵车,晒蔫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着那束花,又看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没忍住,
笑了出来。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急诊科的姜医生,有个特种兵在追她。
还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同事们都羡慕我,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横亘在我们之间的,
还有一道坎。那就是他的职业。这天,我刚下夜班,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姜念,
姜医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我是,请问您是?”“我是霍峥的队长,我姓李。
”我的心,咯噔一下。“霍峥他……是不是出事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队长在那头笑了,“你别紧张,他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死活不肯住院,非要回家。
我们拗不过他,想请你过来一趟,帮忙劝劝,顺便……给他处理下伤口。
”我赶到部队医院的时候,霍峥正坐在病床上,跟个倔驴一样,任凭医生怎么说,
就是不肯办住院手续。他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看到我,他眼睛一亮,
随即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你怎么来了?”“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这条胳膊给废了?
”我没好气地走过去,从医生手里接过他的病历。贯穿伤,子弹擦着骨头过去的,
再偏一厘米,后果不堪设想。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李队长把我拉到一边,叹了口气,
“小姜医生,这次多亏了霍峥。他为了掩护新兵,自己一个人扛下了大部分火力。这小子,
平时看着像块石头,心里比谁都热乎。”“我知道。”我看着那个梗着脖子,
却悄悄用眼角余光瞥我的男人,轻声说,“他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啊,
”李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小子不会说话,但他心里有你。军嫂不容易,我们都知道。
但也请你,多理解理解他。”我沉默了。是啊,军嫂不容易。我比谁都清楚。我爸就是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