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陆总吩咐，您先休息。”管家拦住她，声音没有波澜。
“他去了机场——苏小姐今天回国。”沈知意指尖一颤，手中精心包装的礼物盒砰地坠地。
丝带散开，露出深蓝绒盒一角。那是她熬了三个月，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设计图，
亲手打磨的袖扣。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礼物。她看着地上孤零零的盒子，又望向餐厅。
长桌上，蜡烛燃尽，凝固的蜡泪堆叠。冷掉的牛排，
精心插放的红酒……像一场无人观赏的滑稽戏。他忘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记得。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财经新闻推送：陆氏集团总裁陆寒州亲赴机场，
疑为迎接芭蕾女神苏晚晴回国。照片上，男人身形挺拔，侧脸冷峻，
却伸手护住身边戴着墨镜的娇小女人。记者镜头下，他那份小心翼翼，刺得沈知意眼睛生疼。
她蹲下身，慢慢捡起礼物。指尖拂过冰凉绒面。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客厅，他向她提出结婚。
没有求婚，只是通知。“沈知意，”他看着她，目光审视，带着评估某件商品般的冷静，
“我们结婚。你安静，本分，够像她。”像她。苏晚晴。那个远在海外追求舞蹈梦想，
让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这三年，她努力学习她的妆容，模仿她穿衣的风格，
甚至刻意留意她说话时柔和的尾音。她活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只求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烛光下，她看着自己映在冰冷餐具上的模糊倒影。突然觉得无比可笑。“沈知意，
”她对着空气里那个卑微的自己，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点颤抖的嘲弄，
“你连个替身……都当得不合格。”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特殊提示音撕裂一室寂静。
是陆寒州。她几乎是立刻点开。只有一行字，冰冷，没有标点。
晚晴身体不适 我陪她在医院 今晚不回
02晚晴身体不适 我陪她在医院 今晚不回冰冷的文字烙在视网膜上。
沈知意放下手机，走到工作台前。台面散落着设计草图，
中央是未完工的胸针——星月交缠的造型，碎钻零星点缀。灵感源于大学校庆后台。
她作为志愿者整理道具，回头便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陆寒州站在门口，逆着光，
嘴角有极淡的弧度。“同学，”他声音低沉，“能帮我找一下苏晚晴的舞鞋么？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话。为的是另一个女孩。后来商业联姻，他选中她。只因侧脸三分像，
气质七分似。她曾窃喜，这是命运的纽带。现在才懂，是诅咒。胸针尖角猝然刺破指尖。
血珠渗出。她怔怔看着那点鲜红。手机震动，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呼吸一滞。陆寒州。
她几乎是颤抖着接起。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别怕，晚晴。
”“只是常规检查，我在这里陪你。”背景音里，女人细弱的啜泣隐约可辨。
沈知指无声地挂断电话。她拿起锉刀，打磨胸针锐利的边缘。一遍，又一遍。动作机械。
仿佛能磨去那些不该有的妄念。“原来从一开始，”她对着空气喃喃，声音轻得像会碎掉，
“我就是照着别人的影子……在爱你。”书房门未关严。低沉的交谈声断续传来。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从门缝里，她看见陆寒州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打电话。
手机贴在耳侧，是整个放松的姿态。“别胡思乱想。”他声音里的耐心和纵容，
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奢侈品。“她只是责任。”短暂的停顿后，他语气愈发低沉坚定，
带着某种宣告。“你才是我永远放不下的人。”沈知意扶着门框的手，指节瞬间失血。
苍白如纸。03“她只是责任……你才是我永远放不下的人。”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针，
扎进沈知意的耳膜。她扶着门框的手，指节绷紧到泛白。然后，她缓缓地、坚定地，
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实木门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陆寒州闻声回头，眉头瞬间拧紧，
脸上是被打扰的不悦。“你怎么进来了？”他挂断电话，语气带着惯常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有事？”沈知意站在门口，光影切割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没有看他，
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纪念日，”她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今天，
是我们结婚三周年。”陆寒州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间透出几分不耐。
“就为这个？”“最近忙，忘了。”“晚晴刚回国，身体不适，很多事需要安顿。
”三个短句，轻描淡写。将她三年的婚姻，她精心准备的夜晚，她所有的期待，碾得粉碎。
沈知意轻轻笑了。笑声空洞，带着一丝凄凉。“忘了。”她重复着这两个字，
像是品味着什么极苦的东西，“陆寒州，这三年，你记得过什么？”她抬起眼，第一次，
毫无闪避地直视他。那双曾让她沉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记得她喜欢香槟玫瑰，所以家里永远只插香槟玫瑰。”“记得她怕雷雨，所以只要下雨，
你的手机永远为她开机。”“记得她所有的喜好，所有的习惯……”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虚假的平静。“那我呢？”陆晅州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印象里的沈知意，安静，顺从，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沈知意，”他沉下声音，
带着警告，“你闹够了没有？晚晴需要静养，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她喃喃，眼底最后的光，彻底熄灭了。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数年，
却始终视她如尘埃的男人。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去。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清醒。她向前一步，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他桌上那份摊开的，
关于苏晚晴病情的初步报告。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抬起头，
她对他露出一个极其苍白，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释然的微笑。“陆寒州，”她问，
声音轻得像羽翼拂过，“如果我把这颗心挖给她……”“是不是就……不欠你了？
”陆寒州瞳孔微缩。不等他反应，沈知意已转身。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她走上楼，
回到那个冰冷、如同摆设的卧室。打开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从隐秘的夹层里，
取出一份空白的文件。纸张顶端，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触目惊心——心脏自愿捐献协议她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那一栏，微微颤抖。窗外，
一道闪电撕裂夜幕，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04窗外雨声淅沥，敲打着玻璃。
沈知意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抚过那份空白协议冰凉的纸张。“心脏自愿捐献协议”。七个字，
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卧室门外停顿片刻，然后门被推开。
陆寒州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眉宇间覆着一层浅淡的疲惫，
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是不容置喙的冷静。“晚晴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开口，声音平稳，
听不出情绪，“严重心力衰竭。”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评估她的反应。
“需要心脏移植。”沈知意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只是看着协议上那行“自愿捐献人”的空白。“所以呢？”她的声音很轻，
几乎要被雨声淹没。陆寒州朝她走近几步，在她身后停下。她能感受到他投下的阴影，
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的配型，”他顿了顿，吐出冰冷的字眼，“成功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知意缓缓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身后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
镜面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和她自己苍白如纸的脸。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陆寒州，”她转过身，仰头看他，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你要用我的心，去换她的命？
”陆寒州蹙眉，似乎不满于她此刻的平静和反问。“这是救命。”他纠正她，
语气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晚晴等不了太久。全球范围内，合适的供体太难等。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梳妆台边缘，将她困在他与台面之间。气息逼近，
带着冷冽的木质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沈知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情或不忍。只有理所当然的索取。
心口那片荒芜，最后一点余温也散尽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轻轻拿起台上的笔。
拔掉笔帽，动作缓慢而坚定。笔尖落在协议签名处的那片空白上。她抬起头，
对他露出一个极其苍白，却又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微笑。“好啊。”笔尖滑动，
写下“沈知意”三个字。笔画清晰，力透纸背。她将签好字的协议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连同我那份愚蠢的爱，
一起挖给她。”陆寒州看着协议上她娟秀却决绝的签名，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他只是伸手，拿起了那份决定生死的纸张。
指尖与她微凉的皮肤一触即分。他低头检查签名，确认无误。紧绷的下颌线，
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谈判。05协议被拿走后，别墅陷入死寂。
沈知意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窗外，雨停了。
月光挣扎着从云层缝隙漏出，在她脚边投下惨白的光斑。许久。她缓缓起身，走向衣帽间。
不是整理，是清除。那件她模仿苏晚晴风格买的米色风衣，被干脆地扔进专用回收袋。
那些精心搭配，只为让他多看一眼的衣裙，一件接一件，无声滑落。最后，
她拿起一个锁着的首饰盒。钥匙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盒子里没有珠宝，
只有厚厚一沓设计稿。每一张，都藏着未能说出口的爱意。袖扣，领带夹，
胸针……所有男人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她抱起那叠纸，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看着水流注满白色的浴缸。然后，将整沓设计稿，沉入水底。墨迹晕染，线条模糊。
那些小心翼翼的爱恋，在水波中无声瓦解，融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直到所有字迹、图案都化作一片混沌的灰黑。“陆寒州，”她对着水中倒影的自己，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用我的‘死’，换你一生不得安宁。”声音在空旷的浴室回荡，
冰冷而坚定。她回到卧室，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部老式按键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她按下唯一存储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短暂的等待音，随后被接起。没有问候。她对着话筒，
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按计划进行。”“三天后，我要‘死’得干干净净。
”06三天后。私立医院顶层，VIP手术区。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沈知意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躺在冰冷的转移床上，被护士缓缓推向那扇厚重的手术室门。
走廊空旷，脚步声回响。陆寒州走在床边，步履沉稳。他换了身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像是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业会议，而非送他的妻子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手术。他微微侧头，
目光落在她过于平静的脸上。“别怕，”他罕有地放柔了声音，
听起来却更像一种程式化的安慰，“只是睡一觉。”沈知意转过脸，看向他。
苍白的手术灯在她脸上投下浅淡的光晕，衬得那双眼睛黑得惊人。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无尽凉意的弧度。“陆寒州，”她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敲打在他耳膜上，“再见。”她顿了顿，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补充道，
一字一句：“是再也不见。”陆寒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像是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精准的预料。
护士停下推床。手术室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生与死界限的门，就在眼前。门上方，
“手术中”的红灯尚未亮起，却已散发出不祥的气息。沈知意费力地抬起没有被固定的左手，
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即将变得空空荡荡。她再次看向他，
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不必找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温柔。“活在你永恒的悔恨里，
”她看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微笑着说完了最后的话，“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惩罚。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术室的门从内部被打开。一股更浓重的冷气涌出。
主刀医生和麻醉师已经等在门口，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护士开始推动转移床。金属轮子滑过门槛，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陆寒州下意识上前半步，
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说什么，或者想抓住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那扇厚重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合拢。“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无影灯刺目的光芒落下。麻醉面罩覆上口鼻。带着甜腻气息的气体涌入。
沈知意顺从地深吸一口，然后安心地、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在她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
城市另一端。国际机场。一架飞往法国的航班，关闭了舱门，在跑道上开始缓缓滑行。
07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猩红刺目。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里缓慢爬行。
陆寒州坐在走廊长椅上，身体挺直，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此刻却带着几分难言的焦躁。他试图在脑中复盘几个亟待处理的并购案，
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扇紧闭的门。沈知意最后那个眼神，那句“永恒的悔恨”，
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不深，却无法忽略。滴——手机铃声突兀地撕裂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医院内部线路”的号码。他立刻接起，声音沉稳：“手术结束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公式化的女声。“请问是陆寒州先生吗？
”“是我。”“这里是西山殡仪馆。”女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天气，
“请携带有效证件，于今日下午三点前，前来领取您夫人沈知意女士的骨灰。
”“嗡”的一声。陆寒州感觉自己的耳膜仿佛被什么击中。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冷。“领取沈知意女士的骨灰。
”对方重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相关手续，沈女士已于三周前亲自办理完毕。”三周前？
亲自办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认知上。他猛地从长椅上站起，
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金属垃圾桶，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你们在胡说什么！
”他对着电话低吼，额角青筋隐现，“我夫人正在手术！
”电话那端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回应：“陆先生，我司只负责执行逝者生前委托。
如果您有疑问，可以查阅沈女士留下的文件。”通话被切断。忙音传来。陆寒州站在原地，
手机还贴在耳边，冰冷的寒意却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手术室的门恰在此时打开。
主刀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陆先生？
”医生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愣了一下，“您怎么还在这里？手术……并没有进行。
”陆寒州倏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什么意思？”“我们按照流程进行术前准备，
”医生解释道，“但手术台上……没有人。沈女士并不在里面。”并不在里面。
殡仪馆的电话。三周前办好的手续。几个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撞击，
拼凑出一个让他血液冻结的真相。他一把推开医生，疯了一样冲进手术室。里面空空荡荡。
无影灯关闭着，手术床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所有器械摆放有序。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一张醒目的白色纸条，用胶带贴在原本应该放置手术床的、空旷的中央位置。纸条上，
只有一行熟悉的、娟秀却带着凌厉笔锋的字：陆寒州，游戏结束。你，出局了。
08陆寒州死死盯着那张纸条。陆寒州，游戏结束。你，出局了。娟秀的字迹，
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球生疼。“游戏……结束？”他喃喃念出这几个字，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胸腔里一股暴戾的火焰猛地窜起，他伸手，狠狠将纸条撕下，
攥在手心，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这不可能是一场游戏！
那是心脏移植手术！是他亲自确认过签名的协议！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目光猩红地扫过空荡的手术室。无影灯，器械台，
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寒光……哪里都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找！”他冲出手术室，
对着闻讯赶来的助理和保镖低吼，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颤抖。“把医院给我翻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