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住院
……快跑，别回头！”
月光下，树影被拉成各种扭曲的形状。
董锦糖脚下虚浮，竭力呼吸，可身后的黑影却如同鬼魅一般，甩脱不得。
“小丫头，别挣扎，过来乖乖受死吧！”
“不——！”
董锦糖猛地睁开眼，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
她茫然地环顾西周，认出昨晚因熬夜写作而未合上的笔记本后，紧皱的眉头才缓慢舒展。
“我去——”董锦糖咒骂一声，戴上眼镜的同时按下手机接听键。
“糖小姐。”
是董家老宅的管家郭叔。
郭叔未客套，上来便道明来电目的。
“老爷今天临出门时突然说心脏疼，己经送往医院诊治。
太太让您赶紧去一趟，说是让您找找戚小姐，帮着看看怎么回事。”
董锦糖听后揉一把蓬松的卷发，琢磨着前几日还对她破口怒骂，看着气壮山河的董军跃，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收线后董锦糖查看未接来电，荷慧茹占十八个，其余是管家和司机的。
呵呵这找她的阵仗，可真够大的。
穿过满是消毒水味的走廊，董锦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妈——”荷慧茹独自坐在离病床最远的角落，双手交握，坐姿端正。
阴鸷的眼神从病床上的两人，慢慢转移到姗姗来迟的董锦糖身上。
董锦糖定了定心绪问：“爸怎么样？”
“去不了。”
程芳菲守在病床前，闻言只神色一冷，她停下替董军跃擦身的动作，招呼董锦糖坐。
“糖糖，你可算来了。”
程芳菲是董军跃小妾，除了擅长搬弄是非，还十分爱抢功劳。
“这一大早的，可把我们吓坏了。
起床时还好好的，我还给老爷端了杯上好的明前茶，老爷喝过夸味道不错。
我又伺候着吃了早饭，怎么临出门，就和浩浩说心脏疼得难受。”
“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不然后果……”程芳菲像是后怕得要紧，揉着眼低声哭了会。
“芳姨受苦。”
董锦糖只敷衍一句，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早听得明明白白。
董军跃现在是彻底归程芳菲了。
和她母亲荷慧茹，这个正经夫人，没半毛钱关系。
程芳菲承了情，继续在母女二人面前卖乖。
“浩浩办完手续，就赶着去上班了，公司里还一堆的活等着他呢。
菁菁也是，一听说她爸爸生病住院，柏林的展也不看了，吵吵着要立马坐飞机回来。”
“唉，都是孝顺的孩子。”
董锦糖闻言只扶了把眼镜，没有接话。
“都是”这里特指董浩和董菁菁，不包括她董锦糖。
她是母亲打了十八个电话，最后还是管家催来的不孝女。
“糖糖啊，”程芳菲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董军跃，像是难以启口。
“老爷住院，你——”她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
“前几天你在家里和他大吵一架，气得他是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半夜了还在那工作。
我知道，他是心里难过，又不肯说。”
轰——！
董锦糖警觉到，这口锅，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她没吭声，只肃着脸，等着听程芳菲怎么数落。
可程芳菲只会拐着弯地损人。
“糖糖，阿姨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咱以后，能不能听话，别再气老爷了？”
“芳菲，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安庆路发生的事，网上还传得沸沸扬扬呢。”
荷慧茹终于不再打坐，缓缓开口替女儿解了围。
“啊？”
程芳菲像短暂失了忆。
病房骤然安静。
董锦糖瞧见荷慧茹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哎呦，这水都凉了，我去给老爷换盆热水。”
“天气是看着热起来了，但还是得用热水擦身。”
程芳菲端盆起身的时候，董锦糖微微扯了点嘴角。
董浩最近摊上的事，可比她的麻烦多了。
安庆路，旧城老街，住的都是老人。
在那他都敢闯红灯，撞了一位快七十的老太太。
董浩虽然脑子不好使，还不至于法盲。
没有逃逸，现场帮着打了急救电话，现在老太太坚挺地躺在ICU，每天好几万的供着。
董锦糖每天熬大夜，并不全是写作。
夜深人静，正是情绪被放大，热血需要挥洒的时候。
她雇佣的水军，很懂得发酵舆论，董锦糖时不时透露点董浩过往“战绩”，新的热度和话题，就会接踵而至。
只要董家天翻地覆，她就乐意。
至于公司股票怎么样，她怎么会在意。
程芳菲走后，荷慧茹也从那张进屋就没挪过***的凳子上站起。
她缓缓走向病床，盯着睡得昏沉的董军跃看。
好一会，嫌弃的眼神才落回到董锦糖身上。
“你跟我出来。”
医院楼梯间。
啪——荷慧茹摘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重重的耳光登时甩在董锦糖的脸上。
她似是不解恨，举起发红的掌心，再狠狠抽过去两巴掌。
董锦糖被打得踉跄几步，扶住墙壁的手微微发抖。
“没用的东西！”
荷慧茹抬起下巴，猩红的眼神里满是怒火。
她俯视着眼前的女孩，恨意快要布满她的血骨。
实在不甘心啊，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如此天差地别。
董锦糖垂着脑袋，默默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荷慧茹重新戴上戒指，这里是医院，她要维持形象，适可而止。
早上一出事，她就给董锦糖打电话。
董军跃生病，正是儿女们表现的好时候。
董锦糖平时就跟个木头似的，不爱出风头。
在董军跃心里，占不了一点位子。
如果这次她能抓住机会，说不定就能破局。
况且，戚胤是她的好发小，刚好在医院工作。
这么天时地利的事，就这样，硬生生被她错过了。
十八个电话啊，她打得手机都快冒烟了，对方就跟死了一般，愣是一个都不接。
“那个***说得没错，老头这次住院，和你脱不了干系。”
荷慧茹哪怕再生气，也不能真拿董锦糖怎么样。
毕竟，她就剩这么一个依靠。
“虽说是沈董的儿子没看上你，但这不也说明，你还不够优秀吗？”
董锦糖的脸上***辣的，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只乖乖地站在一旁挨训。
“你看看你，穿得都是什么？
你是没钱买衣服吗？
还是没时间打扮自己？”
“再看看董菁菁那个小狐狸精，拿着你爸的钱，还得专门找设计师给她定制衣服。
没事就出国逛博物馆，看艺术展，把自己包装得多高档似的。
难道你就比她差吗？”
“你从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年钢琴比赛，你从几百个人中——”“妈——”董锦糖出声制止。
荷慧茹像是从魔怔中抽身，她有些恍惚地看向身侧的人。
一模一样的脸，饱满的额头，精致的五官，多漂亮啊。
但却不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啊！
“妈，我们回病房吧，爸爸快醒了。”
董锦糖的声音软软的。
楼道里，隔音不好，不能再让人看了笑话。
荷慧茹努力平复好情绪。
这个女儿，要说令她满意的，恐怕就只有乖巧了。
“我替你约了星海刘家的老二，周六你们见个面。”
“你不用自己打扮，我会让吴姐过去帮你。
你记住，一定要好好聊，听到了吗？”
“知道了。”
董锦糖欲上前搀扶荷慧茹，却被她挣脱。
“你不用回病房，先回去吧。”
董锦糖停在原地，冰凉的手，抚上依旧滚烫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