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石警觉地扫视西周，指间加紧了手里的折叠刀。
他站在一块半倒的路标后，双脚刚好踩在前一天残留的水坑边缘，鞋底被冻泥黏住。
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秦小雅的话上，倒更像随时准备扑出去。
“怎么，还在戒备？”
秦小雅仰头，嘴角挂着一丝调侃，但声音里有保持距离的谨慎。
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小心翼翼，脚踩在钢筋骨架上的清脆声响，和她自信外壳形成反差。
安娜蹲在一旁，手指沿断裂的地缝滑动。
她说话依旧简洁：“这地方过两小时就能完全冻住。
温度还在下滑。”
她像教练一样短促地回头看了眼众人，又把注意力收回地面。
高翊然拎着一只塑料桶，嘴角含着公式推算般的苦闷。
他缓缓道：“我们带的饮用水只够一天，按消耗量分配的话……”苏库玛插一句：“桶底都快见到佛祖了，还‘分配’什么啊？”
他笑着抬起塑料桶摇晃，那笑像是从街头拷贝来的勇敢，“不过别慌，难民营都活过来了。
这里总有办法。”
这句半玩笑半安抚的话并不真的让大家放松。
气氛沉得像被压住的雪，大伙的衣袖上都是灰尘和湿气凝结的脏水印，五个人都是无措的面孔，但没人主动谈及恐惧。
“有没有人带应急食物？”
高翊然问。
秦小雅朝背包一拍，“说实话，带了能垫牙缝的能量棒。
三块，还不如首播时的广告费。
我有点后悔当时没多抢点。”
她试图自嘲，声音却带着哑涩。
李三石始终没插话，他只是弯腰，目光在地面搜索。
忽然，他像嗅到什么一样伸手拾起碎片，“这不是普通塑料，是储能装甲碎片。”
他说完，把碎片递向高翊然。
高翊然眨了眨眼，“有人在这里部署过装备？”
苏库玛瞪大了眼，看着周围残存的科技垃圾，“那说明这里可能有——”他把‘资源’这个词憋在喉咙，可一想到难民营的物资争夺，他决定改口，“——安全隐患，也许还有机会。”
秦小雅展颜一笑，“安全隐患和机会，经常是一对连体兄弟。”
水和食物危机像冰锥扎进所有人的神经。
安娜收紧围巾，看看小队里颇不和谐的聚合。
“我们得分头找水源，”她声音纤细，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决断，“再有五个小时太阳下山，这里就会冻成坚冰。
谁去西边？”
李三石抬眼，“我去。”
他的嗓音低沉。
秦小雅赶紧补一句：“我也去——负责喊救命，或者用段子吓跑野兽。
这总能做吧？”
她试图打破紧张，但没人真的笑出声来。
高翊然举了举手，“我和苏库玛把装备整理一下，找找能用的科技残骸，或许能调试水源净化设备。”
苏库玛拍拍他肩，“没问题，我的祖传工具包——勉强还剩半把钳子。”
安娜则主动挑了剩下的方向：“我往北边坡走，再去断墙那边看看，顺带看下有没有废弃的急救箱。”
分工敲定，危机悬在每个人头上。
太阳冷冷地爬上天际，风在半塌的建筑间发出尖锐哨声。
李三石和秦小雅并肩前行，脚步踏在沾满泥泞的地表。
秦小雅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习惯单打独斗？
还是不太信任我们这种‘键盘队友’？”
李三石嘴角动了动，没作声，只盯着前面突然出现的杂草丛。
秦小雅泄气地眨了眨眼，“说真的，我小时候也是独来独往，但独到最后，吃饭都得跟猫抢。”
他终于开口：“兵不信小队，早晚死于误判。”
短短一句，把习惯和痛苦全都埋在字缝里。
安娜猫步般跃上残墙，翻找起放倒的警示牌。
她手快地捡起一只空喷雾罐，心想这东西也许能派上用场。
北坡的风刮得她脸上发疼，但她没有退缩。
另一端，高翊然拆解着扭曲的金属外壳，苏库玛则专注地在水坑附近用自制滤布捞试残留。
“这些水含盐量太高，工具简陋就只能矫情地希望你们不介意肚子疼。”
他说这话时又是把调侃当犒赏，“我爸说苦难是人生低配版，我算是VIP体验了。”
高翊然苦笑，吸收着苏库玛的乐观，“你小时候怎么找水喝？”
“路边有水都得试试，喝了拉肚子，拉肚子就更容易被赶出队伍。”
苏库玛扬眉，“但我总能混回来。
人是水做的，水也是命里带的。”
他的手艺倒挺利索，毛巾和塑料破片拼出来的过滤器，能滴下几滴清冽的水。
就在这时，安娜远远喊道：“这边有半块干净的雪！”
她掰下一大团白雪，用衣袖包好，“可能能溶出些淡水。”
大家赶紧***，水源少得像节日的巧克力，但总归能分点。
危机暂时缓解，食物还是悬案。
秦小雅突然用力扯开背包，将自己的三块能量棒分出两块。
“别担心，这不是分‘死亡通知书’，是团队股权。”
她装作轻松地分给李三石和安娜。
安娜接过能量棒，眼神复杂。
“谢谢。”
她主动道谢似乎有些生疏。
李三石拿过属于他的那块，默默塞进口袋，但没有拒绝。
高翊然计算补给后低声道：“不管怎么分，明天还是得想办法觅食。”
苏库玛抓起最后那块能量棒举在阳光下，“生存本来就得分享，要是谁要是想独吞，今晚咬他***！”
这句玩笑让气氛松了点。
安娜眼神在众人之间流转，“我们必须团结，否则等着冻饿和野兽两项套餐。”
秦小雅对着风暴残迹做了个夸张鬼脸，“我的表演生涯结束得比预期快，但至少卡路里不是在首播现场用掉的。”
高翊然忽然，像想起什么：“大家的通讯终端都没信号吧？”
众人点头。
苏库玛把通讯设备高举，“有信号也找不到外卖，别想了。”
微小的水源和一分食物，换来午夜前的孤勇。
夕阳消失在废墟尽头，五人围坐废掉的守望塔下，彼此之间多了些真实的依赖和彼此的沉默。
李三石观察着团队中的分工与分配，眼底的防备悄然褪去一层。
他低声说：“明早一起去西边大坑。
有可能有生物活动，运气好的话能踩点猎物。”
苏库玛点头，挥手给夜色上色，“我的缅甸朋友教我一句话：‘活着不是为了独自逗趣，是为了和难得的队友一起求生。
’”安娜披上夹克，面部沐浴在苍蓝色暮光里。
她没有再言语。
秦小雅却开了新花样，她扯出口罩做临时扑克，开始发起一道“生存知识大闯关”，用调侃的方式串起小队的经验和失败。
气氛在火焰般的吐槽和寒风里交替升温。
夜色渐深，极端环境的危机暂未解除，但五人的隔阂己然松动。
断墙后的废墟，昏黄的光和冰冷的影子里，绝境初生的队伍在挨过第一个关口的短暂安宁中渐渐塑形。
明天的风暴藏在天边，无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