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冯·奥尔登堡站在栏杆后,指尖攥着父亲遗留的鎏金怀表——表壳内侧刻着“奥尔登堡的荣耀”,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父亲亲手为她戴上的。
此刻怀表链在她掌心硌出红痕,链节处那道新裂的缝,像极了她此刻摇摇欲坠的人生。
“殿下,首相大人在书房等您。”
老管家贝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袖口的浆洗痕迹泛着旧白,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沉重。
伊莎贝拉回头时,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比上周又深了些,手里捧着的丝绒托盘上,放着一份烫金封皮的文件,封蜡印着瓦勒利亚寡头家族的黑鹰徽章。
她跟着贝恩穿过长廊,廊壁上挂着奥尔登堡历代君主的画像,曾祖父的剑、祖父的权杖、父亲的钢笔,每一件陈列品都在无声提醒她:她是公国唯一的继承人,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
书房门推开时,首相海因茨正站在橡木书桌后,手里捏着份电报,眉头皱得能夹碎冰块。
“伊莎贝拉殿下,”海因茨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瓦勒利亚的科斯塔家族同意注资,条件是——您三个月内与科斯塔长子订婚。”
“注资?”
伊莎贝拉的声音发颤,怀表从掌心滑到桌上,表盖弹开,里面嵌着的父亲照片露了出来,“父亲生前从不让科斯塔染指公国的石油产业,你们为什么……因为公国快撑不住了。”
海因茨把电报推到她面前,纸上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国库赤字是去年的三倍,北部油田的设备老化到停摆,再没有资金注入,下个月就发不出军队的军饷。
科斯塔家族是唯一愿意帮忙的,除非您想看着奥尔登堡在您手里覆灭。”
伊莎贝拉盯着电报上的黑鹰水印,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个夜晚。
他坐在书房里,台灯下的文件摊了一桌,咳嗽着对她说:“伊莎贝拉,科斯塔家的人野心太大,永远别信他们的承诺。”
可现在,她却要踩着父亲的警告,跳进这场名为“救赎”的陷阱。
“我知道了。”
她弯腰捡起怀表,表链的裂缝又扩大了些,“告诉科斯塔,我会考虑。”
走出书房时,雨势突然变大,她没撑伞,任由雨水打湿礼服的裙摆。
穿过前庭花园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铁门旁站着个男人——黑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肩宽腿长,站姿像棵挺拔的冷杉。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手里握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那是种怎样的目光?
像极了她在军事博物馆见过的狙击枪瞄准镜,冷静、锐利,却又在触及她湿透的裙摆时,莫名顿了半秒,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殿下,这位是伊莱亚斯·索恩先生,”贝恩跟上来,声音压低了些,“首相安排的新任贴身保镖,前特种部队成员,据说……在战场上救过三位将领的命。”
伊莱亚斯往前走了两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西装领口的银色领针上——那是枚极简的十字纹领针,不像贵族常用的宝石款式,倒像某种身份标记。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寒暄:“殿下,从今天起,我负责您的安全。”
伊莎贝拉看着他掌心的厚茧——不是贵族公子握笔或骑马磨出的薄茧,是长期握枪、练格斗才有的硬茧,边缘还留着道浅白色的旧疤。
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心里莫名一紧: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男人,到底是来保护她,还是来监视她的?
雨还在下,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落在她脚边,像道无法挣脱的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