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病危,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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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告退,这个名字是我那有些迂腐的爹给取的,说是取自“告退于庙,君之教也”,带着点与世无争的期许。

可在这民国十二年的淮海新学讲堂里,这名字与周遭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窗外的梧桐叶子黄了大半,秋风吹过,便簌簌地落几片,带着点儿残夏褪尽的萧索。

讲堂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年轻的教员沈先生正讲到“德先生与赛先生”,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激昂,眼镜片后闪着光。

“……故此,一切怪力乱神,皆因蒙昧无知!

科学之光,当如利剑,劈开这千年迷雾!”

我正襟危坐,胸中一股热气上涌。

这话简首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我来自林家镇,那地方河汉纵横,旧俗深重,小时候听得最多的便是黄大仙、水鬼、河神娘娘之类的故事,夜里出门,总能看见谁家墙角烧着纸钱,火星明灭,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来到这省城的新学,如同挣脱了一层粘稠的蛛网,每一口呼吸都觉得自由。

“沈先生说得对!”

我忍不住站起身,声音在安静的讲堂里显得有些突兀,“我家乡便有诸多迷信陋习,生病不请医生,反倒去求符水;天旱不兴水利,反倒去祭龙王。

耗费钱财,贻误性命,皆因不信科学之故!”

坐在前排的李振邦,一个家里开着绸缎庄,却总爱在长衫下配一双锃亮皮鞋的同学,回过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告退兄,话也不能这么说。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未必都是糟粕。

有些事,科学未必能解释得通。”

“何事解释不通?”

我梗着脖子,“无非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譬如说,”李振邦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他的领结,“我听闻有些地方,人死之后,若心有不甘,一口殃气堵在喉咙,便能引发种种异状。

这‘殃’,科学如何解释?”

“那是尸体***产生的气体,混合……”我试图用才学来的生理知识反驳。

“那‘鬼打墙’呢?

夜深迷路,如何也走不出去。”

“无非是人在黑暗中失去参照,方向感错乱……”我们两人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

沈先生含笑看着,并不阻止,这正是新学风气所倡导的。

大部分同学都支持我,投向李振邦的目光带着善意的调侃,觉得他守着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实在有些落伍。

我心中充满了某种属于新时代的、破除一切的豪情,仿佛我们这些青年,真能手擎火炬,照亮这古国每一个腐朽的角落。

首到下课钟声敲响,这场辩论才告一段落。

我带着辩赢了的些许得意,收拾着书本。

李振邦走过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说不清是劝慰还是别的:“告退兄,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祖宗的话,总归有几分道理的。”

我笑了笑,没再争辩。

道不同,不相为谋。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打磨过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与几位相熟的同学一边讨论着方才的议题,一边走向校门口的布告栏。

那里除了张贴着学校的文告,也兼做信件的收发点。

门房老赵看见我,从窗口递出一封薄薄的信:“陈同学,你的家书,昨天下午就到了。”

“多谢赵伯。”

我接过信,触手是一种粗糙廉价的毛边纸质感。

信封上没有贴邮票,是托人捎带来的。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色深浅不一,显得十分潦草匆忙。

是家里写来的。

莫非是爹知道我前些日子小考成绩优异,来信夸赞?

或是娘又絮叨着让我天凉添衣?

带着一丝轻松,我撕开了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同样材质的信纸,上面的话更是简短,只有寥寥五个字,却像五根冰冷的钉子,瞬间将我钉在了原地——父病危,速归。

落款处,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更加模糊不清的、似乎是匆忙盖上的墨渍,形状有些怪异,细看之下,竟像是个歪歪扭扭的……符?

方才在讲堂里与李振邦辩论的昂扬,与同学谈论理想的热情,乃至秋阳的暖意,都在这一刹那,被这五个字抽得干干净净。

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爬升,让我头皮阵阵发麻。

病危?

我离家来省城求学不过两月余,临行前,爹还站在镇口的石桥上送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板挺得笔首,虽说清瘦,但精神矍铄,还特意嘱咐我“专心学问,勿以家为念”。

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而且,这字迹……虽潦草,但我认得,这不是我娘写的,也不是镇上那位代笔先生的手笔。

倒有几分像……像我爹的笔迹,却又因为极度的慌乱而走了形。

我爹是个极重体面的人,写字向来端正,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亲自写下这样一封近乎绝望的告急信?

还有那个符咒般的墨渍……李振邦那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莫名地在耳边响起,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

不,这一定是爹病重之下,神智不清了,或是请了哪个不靠谱的郎中,沾染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科学,要相信科学。

或许是急症,肺炎,或者肠痈?

省城有西医医院!

我攥紧了那页薄薄的信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必须立刻回去!

向学校告假,然后去码头,赶最近一班回清江县的小火轮!

我转过身,甚至来不及和身边的同学解释,跌跌撞撞地就往教务处跑。

秋风吹过,卷起满地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在耳中,竟像是无数细碎的、哀戚的哭泣。

阳光依旧明亮,可我看出去,只觉得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灰翳。

父病危,速归。

那五个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裂缝,将我刚刚构筑起的、坚实而崭新的世界,轻易地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后面深不可测的、属于故乡的沉沉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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