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婆婆又给我转了五千,让我出去散散心。你呢?你除了让我多喝热水,还会说什么?
”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烦躁和哭腔,“为什么我的亲妈,
还不如一个外人关心我?”我攥着电话,看着客厅里刚穿好幼儿园新衣裳的外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上气。三年来,我卖了城里的房子,
住进她家,像个陀螺一样围着她们母子转。我以为我的倾尽所有,
能换来她的康复和一句体谅。结果,在女儿心里,我的三年,
抵不过她婆婆的几句关心和几张钞票。那一刻,我忽然就累了。既然我的付出如此廉价,
那我就不付出了。我挂断电话,将外孙送到幼儿园后,谁也没告诉,
径直买了一张回乡下的车票。这一次,我不当妈了,只想做回我自己。01“妈,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累不累?”电话里,女儿徐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把钝刀子,
一下下割着我的心。我正蹲在地上,给三岁的外孙乐乐整理衣领,他今天第一天去幼儿园,
崭新的小熊T恤让他兴奋得小脸通红。我的膝盖在冰凉的地板上硌得生疼,
老寒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小静,乐乐今天要上学,妈这边忙着呢,你有事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又是乐乐!你心里除了乐乐还有谁?我才是你女儿!
”徐静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我婆婆怕我心情不好,昨天给我转了五千,
让我去买几件新衣服,还订了下周去南方的机票,让我出去散心。她一个外人都知道心疼我,
你呢?你只会让我坚强!我怎么坚强?我的亲妈都比不上我婆婆!”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脑子里嗡嗡作响。三年前,徐静生下乐乐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吃不下饭,
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哭,甚至好几次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喃喃自语说要带他一起走。
女婿张伟吓坏了,求我过来帮忙。我二话不说,卖了单位分的五十平老破小,
揣着那笔钱住进了他们家,从此成了一个全职保姆。乐乐的奶粉、纸尿裤、早教班,
哪一样不是我跑断腿去比较、去购买? 为了让他吃得健康,我一把年纪学着做辅食,
变着花样哄他吃饭。徐静情绪不稳定,夜里听不得孩子哭,
我抱着乐乐在客厅一坐就是一整夜。三年来,我原本挺直的腰杆弯了,
满头的黑发也变成了花白。我没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手上布满了操劳留下的口子和厚茧。
我把我的一切,都耗在了这个家里。而徐静的婆婆,也就是我的亲家母,
除了在徐静怀孕时来看过一次,三年来只在过年时露个面。她每次来,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拉着徐静的手说些“辛苦了”、“要开心点”的漂亮话,然后塞给我女婿一个红包,
说是给孩子的,人就走了。她从没抱过乐乐超过五分钟,更没帮着换过一片尿布。
可是在徐静眼里,这种动动嘴皮子、转转账的关心,才是“在意”。而我这三年的日夜操劳,
成了理所当然,甚至是不值一提的空气。“奶奶,不哭。”乐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
笨拙地擦着我的脸。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
笑着对乐乐说:“奶奶没哭,是沙子进眼睛了。走,我们上学去。”把乐乐送到幼儿园门口,
看着他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冲我挥手,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我没有回家,
而是转身走向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站。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徐静打来的。
我直接关了机,扔进包里最深的角落。车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倦容的老妇人。
我突然想不起来,没来这里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既然你觉得婆婆好,那你就去找她吧。
我这个碍事的亲妈,不碍你的眼了。02公交车晃晃悠悠,把我带到了长途汽车站。
我买了一张最早回乡下的票,两个小时后发车。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我找了个角落坐下,
从布袋里摸出早上出门时揣着的两个馒头,就着免费的热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啃。这三年来,
我几乎没吃过一顿安稳饭。徐静的抑郁症让她对很多气味敏感,饭菜做得油腻了她会吐,
做得清淡了她又没胃口。 [3-5] 更多的时候,是我刚把饭菜端上桌,乐乐哭了,
或者徐静又因为一点小事崩溃了,我只能放下碗筷去哄。等我再回到饭桌前,
饭菜早就凉透了。啃完一个馒头,胃里暖和了一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我靠在椅背上,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检票的广播声吵醒的。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随着人流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出车站,我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乡下的老房子已经十几年没住人了,是我父母留下的。
我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
我挽起袖子,从院子里打了水,里里外外擦洗了一整天。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洒进干净的窗户,给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但心里却异常踏实。晚上,我简单煮了碗面条,吃完后躺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才打开了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徐静和女婿张伟的。微信里也塞满了消息。
徐静:“妈,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乐乐放学谁去接?
我不敢一个人去幼儿园!”张伟的消息则客气又焦急:“妈,您在哪?小静情绪不太好,
您快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您。”“妈,乐乐在幼儿园哭了一下午,老师打电话让我们去接,
可我和小静都走不开,您能先去接一下孩子吗?”“妈,求您了,回个电话吧!
”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发的,来自张伟,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妈,
昨晚乐乐闹了一夜,小静也跟着哭了一夜。我一晚上没睡,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
我给亲家母打电话了,她说她腰不好,来不了。妈,这个家不能没有您啊。
”我看着这些消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腰不好?
我亲家母前天还在朋友圈晒她跟团去爬山的九宫格照片,步履矫健,笑容满面。我没有回复,
而是起身去了村口的集市。我想给自己扯几尺新布,做身新衣裳。我已经忘了,
自己有多久没穿过除了灰黑蓝以外的颜色了。03乡下的日子,
慢得像门前小河里缓缓流淌的水。我每天早起,去地里摘些新鲜的蔬菜,
回来喂喂院子里的几只鸡。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听着村里的妇人们聊些家长里短。她们都羡慕我,说我把女儿拉扯大,又把外孙带大,
现在可以享福了。我只是笑笑,不说话。福气吗?或许吧,但那都是我拿命换来的。
一个星期后,张伟一个人找来了。他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正在给院子里的月季花浇水。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一片乌青,白衬衫也皱巴巴的。“妈。”他喊我,声音沙哑。
我放下水瓢,把他让进屋,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我请了假。
”张伟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看着我,欲言又止。“有话就说吧。”张伟叹了口气,
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妈,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我知道,
这点钱跟您的付出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但是……请您跟我们回去吧。
小静她……她快撑不住了。”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现金,大概有一万块。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钱你拿回去。我不是为了钱走的。”“我知道。”张伟的眼圈红了,
“妈,这一个星期,我才真正体会到您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以前总觉得,
不就是带个孩子吗,能有多累?可我错了。”他说,我走的第一天,乐乐在幼儿园不肯吃饭,
哭着要奶奶。他和徐静赶到幼儿园,乐乐看见他们就哭得更凶。好不容易接回家,
孩子又哭又闹,晚饭也没吃。徐静被吵得心烦,冲着孩子吼了几句,乐乐吓得不敢出声,
只是抽噎。到了晚上,乐乐发起了高烧。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孩子送到医院,
折腾到半夜才回来。“小静她……她根本不会照顾孩子。”张伟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孩子发烧了,她连体温计放哪都不知道。冲个奶粉,不是水太烫就是奶太多。乐乐一哭,
她就跟着哭,说自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我让她给她妈,就是我岳母打电话,
她不打。我打过去,岳母在电话里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照顾好小静,让她受了委屈。
然后又说她最近血压高,来不了。”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一潭死水。“妈,小静她病了,
她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您别跟她计较。”张伟说。我抬起头,看着他:“张伟,
她病了,我就该是铁打的吗?我也快六十了,我也会累,会心寒。”我的声音不大,
却让张伟瞬间僵住了。“这三年来,我花的钱,不说别的,
就乐乐的奶粉、尿布、衣服、早教班,加起来有多少,你算过吗? 我把我唯一的房子卖了,
钱全都贴给了你们。我图什么?我图的不过是你们能好好的,图徐静能有一天抱着我说一句,
妈,你辛苦了。”“可是我等了三年,等来的却是‘亲妈不如婆婆’。”我站起身,
走到院子里,“你回去吧。我累了,想歇歇。徐静是你的妻子,乐乐是你的儿子,
你是个男人,该把这个家撑起来了。”04张伟最终还是一个人回去了。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我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这一次,
我不想再心软了。有些坎,必须让他们自己过。有些人,必须让他们自己长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重新拾起自己的生活。我把老房子彻底翻新了一遍,
又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村里有人家办红白喜事,我也会去搭把手,
跟邻里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热络。我甚至还用智能手机学会了上网,看新闻,刷短视频,
日子过得倒也充实。期间,张伟又打来几次电话,说徐静的情况时好时坏。
她开始尝试着自己带乐乐,但总是弄得一团糟。有一次给乐乐洗澡,差点让孩子滑进浴缸里。
她自己吓得半死,抱着孩子哭了半天。她开始频繁地失眠,拒绝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