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灰烬中的逃亡
林默抱着林阳，紧紧跟在那个沉默男人身后。
他的步伐稳健而无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废土的记忆上。
林阳靠在姐姐肩头，呼吸仍有些急促，但烧退了些，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他叫什么名字？”
林阳小声问。
林默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叫他‘叔叔’吧。”
林阳认真地说，“妈妈说，帮过我们的人，要记住。”
林默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发。
她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人——在这片土地上，善意往往比辐射更致命。
可刚才若不是那个男人伸手，她现在可能己经坠入深渊，或者被铁牙帮拖回去当“血袋”抽干。
她悄悄打量他的背影：宽厚、沉默，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左肩有一道旧伤疤，从衣领下隐约可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个金属圆筒，表面刻着模糊的编号和一个褪色的标志——像是某种科研机构的徽记。
林默心头一动。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曾提过，“方舟计划”的参与者大多来自“南方生态研究院”。
难道……念头刚起，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咆哮。
“他们绕过来了！”
林默低声惊呼。
果然，三辆改装摩托从东侧的废弃工厂区冲出，疤脸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望远镜。
显然，他们找到了另一条过河的路。
“快走！”
林默抱紧林阳，加快脚步。
前方的男人——她决定暂时称他为“老陈”——没有回头，却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巷子两侧是坍塌的商铺，招牌歪斜，玻璃碎了一地。
老陈动作极快，掀开一块锈蚀的井盖，示意他们下去。
林默毫不犹豫地跳入黑暗。
井下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电缆通道，潮湿阴冷，但足够隐蔽。
老陈最后一个下来，迅速合上井盖，只留下一道细缝透光。
三人在黑暗中屏息。
摩托声由远及近，在巷口停下。
“人呢？”
疤脸怒吼，“明明看见他们往这边跑了！”
“老大，会不会钻下水道了？”
一个手下问。
“搜！
把每个洞都给我炸开！
老子今天非要抓到那丫头——她身上有净水，还有那小子，听说能卖到‘育种营’去！”
林阳的身体微微发抖，林默立刻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怕。
她的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
一旦被发现，他们三个绝无胜算。
就在这时，老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装置——像是自制的遥控器。
他按下按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爆炸。
“西边！
他们在西边！”
疤脸大喊，带着手下呼啸而去。
林默愕然看向老陈。
他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诱饵。”
原来他在离开锈桥前，就在西侧的废弃加油站埋了简易炸药，用延时引信控制。
这一招，既甩开了敌人，又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林默心中震撼。
这不只是经验，这是战术级别的生存智慧。
等摩托声彻底消失，老陈才推开井盖，率先爬出。
他环顾西周，确认安全后，朝林默伸出手。
这一次，林默没有犹豫。
三人继续向南。
天色渐暗，乌云压得更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般的腥味——这是辐射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林默知道，他们必须在夜幕完全降临前找到临时庇护所。
“前面有个旧商场，”老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地下停车场还能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话。
林默点头：“谢谢。”
老陈没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商场。
建筑主体己坍塌大半，但地下结构尚存。
老陈熟练地撬开一扇变形的防火门，带他们进入昏暗的停车场。
这里堆满了废弃车辆，有些被藤蔓缠绕，有些则成了变异鼠的巢穴。
老陈选了一辆还算完整的SUV，用工具撬开车门，清理掉里面的骸骨和杂物。
“今晚在这里过夜。”
他说。
林默感激地点头，立刻检查林阳的情况。
弟弟的脸色好了许多，但嘴唇仍有些发紫——这是慢性缺氧的表现，长期暴露在低剂量辐射环境中无法避免。
她拿出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掰成小块喂给林阳。
“吃慢点，明天我们就能找到干净水源了。”
林阳乖乖点头，一边吃一边问：“叔叔，你去过南方吗？”
老陈正用布擦拭猎枪，闻言动作一顿，但没抬头：“没去过。”
“那你相信有向日葵花海吗？”
老陈沉默良久，才低声说：“花……活不下来的地方，人也不该活。”
林默心头一紧。
这句话听起来像否定，却又带着某种深沉的痛楚。
她想起素描本里那张滑落的照片——那个站在向日葵田里的科学家。
会不会……她鼓起勇气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陈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林默几乎以为他会发怒，但他只是缓缓说：“捡垃圾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车外，留下林默和林阳面面相觑。
夜深了。
林默让林阳在后座躺下，自己守在驾驶座。
她拿出素描本，在微弱的手电光下继续作画。
今天发生的一切——锈桥上的生死一线、烟雾弹的爆燃、老陈伸出的手、爆炸的火光——都被她一笔一划记录下来。
画到最后一页，她停顿了一下，添上了一个新角色：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站在废墟边缘，肩扛猎枪，脚下是断裂的铁桥。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过去。
但她知道，如果没有他，他们撑不过今晚。
凌晨两点，林默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
她立刻握紧匕首，警惕地望向车外。
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洒下，照见老陈坐在不远处的一辆破摩托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他看得那么专注，仿佛那是世上仅存的珍宝。
林默犹豫片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老陈察觉到她的靠近，迅速收起照片，眼神戒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
林默低声说，“我只是……想谢谢你。”
老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不该谢我。
我救你们，不是因为善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人曾经也这样带着孩子逃命。
我没来得及救他们。”
林默怔住了。
她忽然明白，这个男人背负的，不只是生存的重担，还有无法释怀的愧疚。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说：“我们会活下去的。
为了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
老陈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最终，他点了点头。
天快亮时，林默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金黄色的花海中，阳光温暖，空气清新。
林阳在花丛中奔跑，笑声清脆。
远处，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给向日葵浇水。
她想走近，却发现脚下是无尽的废墟，每一步都踩在灰烬里。
她惊醒过来，发现老陈正站在车旁，望着南方。
“走吧。”
他说，“今天必须穿过‘黑巷区’。
那里有掠夺者的哨站，但也是通往南方最近的路。”
林默抱起还在熟睡的林阳，坚定地点头：“我们准备好了。”
三人再次踏上征途。
黑巷区曾是城市的商业中心，如今却成了掠夺者的据点。
街道两旁的高楼如同巨兽的肋骨，投下长长的阴影。
空气中飘着腐臭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或枪声。
老陈走在最前面，手中猎枪随时待命。
林默紧随其后，一手抱着林阳，一手握着匕首。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里是铁牙帮的地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突然，前方路口出现两个持枪的哨兵。
“站住！
什么人？”
其中一人喝道。
老陈停下脚步，冷冷回答：“过路的。”
“过路？
交过路费了吗？”
另一人狞笑着走近，“女人和小孩留下，男人可以滚。”
林默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她悄悄摸向背包里的烟雾弹，但距离太近，一旦引爆，林阳也会吸入毒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陈突然抬手，指向天空。
“看。”
两人下意识抬头——什么也没有。
但就在这一瞬，老陈猛地扑上前，一记手刀劈在左侧哨兵的颈侧，同时飞起一脚踹中另一人的膝盖。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己被制服。
老陈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他迅速搜走两人的武器和通讯器，低声对林默说：“快走，他们很快会发现。”
三人加速穿过黑巷区。
身后传来警报声，但老陈早己规划好路线，带着他们钻入一条地下排水管，彻底甩开了追兵。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城区，来到一片开阔的荒原。
远处，一座巨大的铁桥横跨干涸的河床——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锈桥”，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
林默长舒一口气，几乎要跪倒在地。
这一路，她耗尽了所有力气。
林阳在她怀里醒来，揉着眼睛问：“我们……到花海了吗？”
“快了。”
林默笑着擦去他脸上的灰尘，“过了这座桥，就真的快了。”
老陈站在桥头，望着远方。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林默忽然觉得，这个沉默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中更接近那个传说。
她不知道的是，在老陈的背包深处，藏着一枚金属铭牌，上面刻着：陈砚之 — 南方生态研究院 · 方舟计划首席科学家而此刻，铁桥的另一端，正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静静注视着他们。